大寨红花向谁开
--写在陈永贵去世十周年
(挪威)石村
整整十年前,前中共副总理,原昔阳大寨大队党支部书记陈永贵於一九八六年三
月二十六日因肺癌去世,终年七十二岁。中共新华社当天发布了消息,对陈有一段
相当高的客观的评价,那段文字後被刻在他的墓碑上。
一、大寨红花遍地开
六、七十年代大陆革命歌曲中,最常听到的一对排比句就是“大庆红旗……,大
寨红花……。”自从毛泽东号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人民学解放军”
,大寨可谓风云风光十多年而不衰,大寨人民更是英名四海传。陈永贵,郭凤莲如
同今天的张艺谋、刘晓庆一样家喻户晓。来自全国及世界中外贵宾涌向大寨参观、
学习、取经。一九七三年周恩来抱病陪墨西哥总统最後一次登上虎头山,了望那层
层大寨梯田的代表着中国农业应有的风貌。
特别是到了七十年代中、後期,学大寨之风有更强劲之势,一九七六年和一九七
八年先後二次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提出的口号也更上一层楼:
“普及大寨县,全国齐动员。”全国各地的县委书记参观大寨後立下军令状;大寨
人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做不到?这股强劲的学习大寨之风不仅针对农林,甚至军
队也受到波及。记得一九七六年六月,笔者正在四川从军,忽有上级指示,创作一
批学习大寨文艺节目,我们创作小组奉命来到四川学大寨典范山区剑阁县某生产大
队长驻,体验生活,采访当地的贫下中农和知青代表等,个别女兵还被指派到女知
青家,和她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为的是创作出真正有生活的农业学大寨的一台
歌舞晚会节目。
那时候的大寨红遍全国,正如老歌所唱:“学习大寨呀赶大寨,大寨红花遍地开
……”。那时候的大寨人豪气万丈,正如大寨文艺宣传队自己创作的歌曲所唱:“
我站在虎头山哎,迎着朝阳,放声歌唱……”
(二)大寨红花的凋谢
到了八十年代初,随着邓小平的复出和华国锋的淡出,大寨这朵红花也开始慢慢
凋谢。关於大寨的内幕,也渐渐向世人公布。陈永贵在临终前五天,曾和郭凤莲等
人谈了他耿耿於怀的“二毛二分六”问题。《山西日报》上曾算过一笔账,把大寨
得到的国家支援,主要是五十万元农机花费,用大寨历年向国家售粮的总数去除,
这样算下来,大寨每卖一斤粮国家等於多掏二毛二分六。大寨不仅没有什么贡献,
反而占了国家的便宜,欠了国家的账。陈永贵含着泪水说:“我们干了三十年,还
欠下国家那些账。你们是现世人,又是见证人,你们讲清楚这件事。”
陈永贵从副总理调整至北京东农场顾问,曾几次申请回大寨,上边不批。中国农
民落叶归根意识浓烈,想安息在大寨那厚厚的黄土里,临终前还通过他孩子陈明珠
报到习仲勋处,习回答让他在北京好好治病。
陈永贵在住院期间,华国锋曾来探望,曾对陈说:“在这里住吧,挺不错的。一
个月伙食才六十多元,一天才二块钱。现在你到街上吃吃看,一顿没有五元是不行
的。”(这是十年前的中国国情之一,如今上街吃吃看……)
陈永贵去世後留下全部存款仅八千多元人民币,他遗体告别仪式,华国锋在得知
没有中央领导人参加後,一个人前来向陈永贵遗体三鞠躬告别,一言不发,站了许
久,流下热泪。而後又一言不发地与陈的亲属一一握手,一言不发地离去。一位中
央办公厅来的干部当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因不知如何解释和汇报今天告别仪
式的“规格”问题。
大寨红花随着陈永贵的去世也继而凋谢,花辫洒落。
三、大寨红花今安在
从八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初这十年,大寨这个容不得“资本主义尾巴”红色村落
,面对滚滚扑面而来的“资本主义”大潮,确实是阵痛励励,正思反思不得其解。
让一代中国朴实的农民的道德观、人生观一夜之间连根拔起低头认错,那真是痛苦
之极。陈永贵一生嘴硬不肯认错,到了临终却老是认错,什么都错了。而大寨大队
呢,按《人民日报》的官话是:“和山外许多迅猛崛起的乡村比起来,大寨改革的
步子显然凝重了。当年农业战线的排头兵,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尚未重振雄风。”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大寨红花终又有再开的势头了。重返大寨任党支部书记的郭
凤莲,带着大寨人走出寨门,南下北上;访富问经(不是访贫问苦),广结良缘。和
当年人们奔向大寨学习取经相比倒转过来了。当然,今天仍有去大寨参观的人,但
已不是为普及大寨赶大寨了,而是当作历史的一页去缅怀逝去的风风雨雨,去给永
贵大叔的坟献上一束花,去看望当年的老英雄们今天怎么样了?
九六年的大寨已大变,“公司”“工厂”林立,虎头山上建起了亭台楼阁,大寨
的新一代铁姑娘们已不需再“大战狼窝掌”,而有地方在花前月下,亭台楼阁中谈
情说爱。当年的老英雄之一梁便良之妻放下锄把子,拿起了照相机,为游客拍照。
山也还是那座山,梁也还是那道梁;沟也还是那条沟,田还是那层梯田,只是人已
不完全是那代人了。老一辈的有的走了,新一辈的成长起来了。曾奋勇“战天斗地
”的大寨人,今天似更崇尚“天人合一”。因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之快感只能风光一时,不可“盛开”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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