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7月号-封面主题 周健简介 周健文章检索

 
六四随想......................周健
 
 

      又要临近“六·四”纪念日,从事件的发生到今年快八年了,我年年参加祭
奠“六·四死难者”的烛光晚会,因为永生难忘八年前那夜从军博到复兴门所目睹
的一切。

      关於“六·四”,中国政府有位高级军事官员在出访美国期间,当众被质问
,又无法回避的情况下,答曰:“六·四出了一点问题,被人故意夸大了。派军队
是迫不得已。我当时是总参谋长,可以负责和认真的回答朋友们的问题:天安门广
场上没有死一个人,出问题是出在东、西和南面:有点顶顶撞撞。但这被某些人夸
大夸张了,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突发奇想,如果日本防卫厅的官员对中国民间
紧追不舍的“南京大屠杀”也来个借鉴这位中国官员的“经验”答曰“中山陵没有
死一个人,出问题是在东、西和南面,有点顶顶撞撞。但这被某些人故意夸大夸张
了,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不知中国政府和这位官员会做何感想,能否接受这种
解答。中国民众和国际舆论是否认同。

      日本至今没学这位官员的“先进经验”。不是他们过於愚蠢,就是他们暗自
窃笑中国同僚这种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招术过於拙劣而不屑一顾。某位御用文人
阅读至此,大约会拍案而起,义愤填膺且自豪地指出,此文作者在偷换概念。“南
京”与“天安门广场”两词所指的地域范围不同。我们说“天安门广场没有死一个
人”,是包括“纪念碑”,你说的“中山陵”可不包括“南京”。我已届耄老之年
,记忆渐衰,浑沌之中,仿佛记得,“六·四反革命暴徒”犹言在耳,是出自当年
中国政府的报刊和广播。

      众所周知,日期、地名经常是被後人用来指某一确切日期内所发生事情的代
名词,只因为它发生在过去,被称之为“历史”,又因为其重大,被冠为“事件”
。如“五·四”、“一二·九”、“芦沟桥事变”、“虎门销烟”,等等。历史事
件是有其发生的背景、时间、地点、过程、历史作用和影响。这是每个历史老师对
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一再强调要记住的重点,漏掉或答错了都要扣分。也类似於西
方记者写重大事件报道时要向读者交代清楚的五个“W”。我们这位将军前面承认
“六·四出了一点问题”(他是以“日期”代表这次历史事件),後面又极“负责
和认真的回答”,“天安门广场上没有死一个人”(变成了事件过程中某一个地域
的点来笼统代表这次历史事件)。不亏将军本色,反应敏捷,发现逻辑不对,马上
补充“出问题是在东、西和南面,有点顶顶撞撞”,“但这被某些人故意夸大夸张
了,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功德圆满了!他究竟是在偷换概念,掩饰真相,还是
心有苦衷,上命难违,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某位关东军将领在国际法庭上也“负责
和认真的回答”,芦沟桥上某尊石刻狮雕下“没有死一个人”,我们这位将军是否
愿意接受这种解释,亲自动手修改教科书上关於“七·七芦沟桥事变”的内容?如
果八国联军的後裔考证出昆明湖上“没有死一个人”,中国政府是否愿意承认“火
烧圆明园”是被中国人“故意夸大夸张了”,因其“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平反
这一冤假错案?我也不禁想轻拍一下桌子,慢语轻声问一句:你们如何面对中华民
族列祖列宗!

      世人皆知,六·四天安门事件,是指八九年从胡耀邦追悼会开始到六月四日
凌晨期间,以天安门广场为中心,从由学生为先导发展到北京百万民众参加,提出
反对官倒、贪污腐败,要求新闻自由,实行政治民主化为诉求的和平请愿活动,被
军队的坦克、枪弹镇压下去,当夜死伤众多。事件之後,上至持不同意见的总书记
赵紫阳,下至普通的知识分子、学生、工人,甚至拒不执行开枪命令的军人,一大
批人遭到整肃、追捕、关押,几年之中,中国大陆风声鹤唳,世界谈虎色变。这绝
不仅仅是一句“天安门广场上没有死一个人”就可以交代过去了。相比较之下,邓
小平之女邓榕答复《纽约时报》采访,坦承“老百姓和军队都死了很多人,有些人
死得很惨”,倒比这个高级军事领导人的答复更接近於那夜我所目睹的真相。

      这几年,共产党的一些高官,包括当年镇压“六·四”民运的刽子手之一陈
希同,也因贪污腐败的“东窗事发”而被摘掉“顶戴花翎”。不管这里面有没有政
治斗争的权术和派别之争,总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六·四”事件的民众诉求不
是无的放矢、空穴来风。他们提出反对官倒,就是对已漫布官场上的权钱交易愤然
不满;渴望新闻自由,实质是寄望打破“黑箱作业”,有知的权利,有说的权利,
企求舆论监督,实行民主政治。事实上,在“六·四”事件发生几年前,中国已有
高级官员贪污腐败的问题。如原中国民航总局局长沈图、原北京市副市长王纯……
,只不过在极高级的圈子内“私了”了,真相至今未曾公布。今天的中国大陆“主
人公”们甚至比当年《红楼梦》大观园的主人还不如,他们永远搞不清“仆人们”
在搞些什么名堂。而这些“仆人”的数目象滚雪球样,年年恶性膨胀,其庞大是中
国数千年历代王朝所望尘莫及的。除“皇粮”外,名正言顺的专车、公车私用,公
费安装家用电话,腰里别上大哥大,宽敞的住房面积、高级的职称(据说还有“政
工师”这一中国特色)……,白天“烟酒、烟酒”,晚上“卡拉OK”,每年仅公
费吃喝的开销就够几个三峡工程的费用;如果李後主健在,岂不感慨万千,挥毫而
就新篇《虞美人》,词曰:豪门盛宴何时了,老婆知多少!红楼日夜醉春风,稚子
翘盼希望工程中。理想誓言应犹在,只是追求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民膏汩汩
席上流!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後代,遥望神州,目瞪口呆,“後浪”来势之汹
涌,声势之浩大,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仆人们”公费出国旅游形同
清晨散步,卖批文、吃回扣已过时尚,现下兴的是太子、太姐们拿外国护照或长期
居留证,如过江河豚,纷纷杀回马枪“抢救国家财产”,引资外流。一个个资金雄
厚的注册公司新耸於国际商贸之林,然後再飞快让其经营亏损、宣告破产,使一笔
一笔国有资产落入他们的私囊。据外刊登载,某位已谢世的“仆人大管家”四世孙
女,其海外豪宅被梁上君子光顾,仅被盗“细软”就价值一百万美元以上,名符其
实地支持了世界上的“劳苦大众”,尽管不是“三分之二”。现在,中国人民供养
这些“仆人们”的开销,不论明的暗的,堪称世界之最。借问御用文人,如果这笔
帐算不到“四人帮”身上,你们好歹想个辙推到“六·四”头上,不然岂不白拿人
民“粮饷”,你们良心何在?那是中国人民的“血汗”!

      历史上,中国有句成语是“亡羊补牢”,尽管“亡羊”之後“补牢”,对已
造成的损失是於事无补,可对接受教训,不再重蹈复辙,总是有意义的。但这几年
中,中国的某些“仆人们”,对和平表述不同政见的“主人”,不论其身份是院士
、教授、作家、学生还是工人……,依然采取监听、跟踪、关押等高压手段。甚至
用捉放作为要挟,当做国际政治、商贸、体育交往上的筹码,不论奥运也好,入关
也罢。这与黑社会或恐怖组织劫持人质,要赎金或某种交换条件的手段,味道相同
,颇有异曲同工之巧。国际上的指责全为干涉内政。德国纳粹悔不早早跪拜山门,
学点皮毛功夫。不然这手独家商标注册的看门本领使在当年国际指责他们迫害犹太
人上,岂不殊途同归,真可抵挡一阵子。

      历史总是历史!粉饰也罢,遮掩也罢,血总是血不是水。我与“六·四”死
难者非亲非故,如同与“南京大屠杀”的死难者一样,绝无一丝亲缘关系。但我年
年都去,因为,我忘不了他们,更忘不了“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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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周健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3年12月2日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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