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最近从北京得到的消息，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尉健行（同时亦
兼任北京市委书记），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思卿今年四月分别以“工作压力太
大”、“身体健康欠佳”为由，向中央政治局请辞各自的“中纪委书记”、“最高
检察长”职务，消息一出，不免引起纷纷议论、猜测。
毫无疑问，前不久召开的人大、政协两会，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工作报告以创
历史纪录的最低票“低空掠过”，是倍感压力的张思卿“引退”的直接原因；而反
贪任务的异常艰巨和人民群众的日益不满则是尉健行“卸担子”的直接原因。
其实，问题远非如此简单。在这两起请辞案中，还隐藏着更为复杂的政治原
因和深刻的“法治”危机，根据内部消息和行家分析。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棘手的陈希同案，中纪委、高检受命联手查办陈希同、王宝森案，谁知
“小径通幽”，“曲栏回廊”无数，愈查愈多，愈查愈广泛，整个案件盘根错节，
扑朔迷离，欲罢不能，直入无底洞。先是着手王宝森，接着牵出大鱼陈希同，紧接
着周冠五、周北方，甚至涉及邓家公子邓质方。尉健行、张思卿等辈无疑吓了一跳
，然而，“上头”却催得紧，只得硬着头皮夜以继日地查，结果发现是一汪愈陷愈
深的泥潭。据统计，到目前，陈希同案已涉及北京市和全国范围内省部级以上干部
三人，副省部级干部十三人，厅局级干部七十七人，处级干部二百余人，副处、科
级、科员等类则不计其数。而案子覆盖的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总金额由最初公
布的一百八十多亿人民币，到後来的三百多亿、六百多亿。实际上据内部人士揭露
，此案涉及的“赃款”金额已达不止一千亿人民币！而且至今此案还没有了结。
所以当尉健行走马上任北京市委书记一职後，便面临着一个复杂的摊子和尴
尬的局面，以前北京市各党政系统领导班子无不出於陈希同或受“恩”於陈希同，
对查办陈希同案本来就不满（更不知几时会查到自家头上），认为是“鸡蛋里面挑
骨头”，是“故意否定北京市改革开放的成绩”。他们说：“谁的屁股上没有屎？
”、“全国有几个省市的班子经得起认真一查？”於是怨忿集中於尉健行、张思卿
等“钦差大臣”。据说尉、张二人因此接到的社会上各种恐吓不下於前些年的朱熔
基，而尉健行居然还胆敢接过北京市委书记一职，怎一个“恨”字了得！於是“抬
扛子”、“转弯子”，使“尉钦差”的工作迟迟不能走上正轨。倒应了陈希同接受
审查前威胁中央的一句话：“你们可以查，只要你们不怕惹出大事，你们尽管查！
”那些人以前视陈希同为靠山，因为当时他们认为，陈希同的靠山是邓小平，怎么
“反腐”也反不到阿同身上。岂料，邓还未走，仅仅因为变成“植物人”，仅仅因
为“上头”的权力斗争，下面这班人就跟着斗败的陈希同多米诺骨牌似地倒。（据
传一九八九年“六四”後，被提名接替赵紫阳担任总书记一职的人选中，陈希同曾
是江泽民的最大挑战对手，俩人从此结下梁子；陈希同多年不服江泽民，已令後者
忍无可忍）。陈案所引起的情绪反应是如此的大如此的广，本来就没有什么政治资
本，没有什么政治根基的尉健行、张思卿怎能不考虑後果而临阵畏怯？於是出现请
辞一节。
二、人治与法治的对立，“党大还是法大”的困惑。不仅陈希同案，其他许
多案件中，凡是涉及到一定的级别或一定的人物，办案便呈现复杂化。有的案你要
办，“上头”却要你“顾全大局”、“照顾稳定”而不办、停办或大事化小、不了
了之；有的案子你不敢办，“上头”却要求你“坚持原则”、“一视同仁”、“法
律面前人人平等”而硬着头皮办到底，於是纪委、检察院、公安局等，总是谨慎复
谨慎，以至於战战兢兢，生恐出错而不知会得罪哪位大人物；经常在高层错综复杂
、扑朔迷离的权力斗争中小心地寻求平衡，艰难地把握方向，最明显如八十年代叶
剑英爱婿刘诗昆“多次淫乱妇女、泄漏国家机密”一案，下面的公安、安全部门捉
了放、放了捉，完全拿不定主意，公安部、安全部门的负责人甚至批示：“此人来
头大，影响也大，不宜办理。”最後於一九八六年报到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那里，
胡大怒，批示“抓！”才以“泄漏国家机密”将刘诗昆逮捕；但稍後胡又交代：叶
帅病重在床，不要警动叶帅。到一九八九“六四”之後，左派元老王震上书邓小平
，称毛远新、刘诗昆等为“革命前辈的後代”，为他们求情“提早释放”；果然，
包括毛远新、刘诗昆在内的一大批作奸犯科的高干子弟同年得以“重获自由”，刘
诗昆以“艺术家”的身份定居香港，重新去过他的风流快活日子，谁奈他何？在“
党大於法”和人民群众对腐败、社会治安状况日益不满的双重压力下，“头都大了
”的尉健行、张思卿等人如何能不叫苦连天而“走为上”？
三、在权力斗争的阴影下，众所周知，人大政协两会近年来一直在和代表党
政系统的党中央、国务院较劲，江泽民大谈“讲政治”，乔石、李瑞环则大谈“法
治”；所以有人说，前不久的两会对最高检察院报告的历史性的低票通过，完全是
江泽民、乔石两派暗中角力的权力斗争的结果；因此，尉健行、张思卿的请辞正是
高层权力斗争的最新写照。他们不过是作了他人的“嫁衣裳”。
总言之，看似平常的尉健行、张思卿请辞案的背後，隐藏着深刻而复杂的政
治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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