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老红卫兵”战士


我们这一代没有忏悔

在杀人的时代
都争做或吹嘘自己是杀人的英雄
把砍下的头
连同溅出的血
做成一个向日葵
在天安门广场
朝着血红的太阳膜拜

到了审判的时代
又争做或吹嘘自己是被杀的英雄
把被杀时留下的疤
连同溅出的血
拓成一个起诉状
在天安门广场
朝着明亮的月亮呼冤

到了今天
在没有英雄崇拜的时代
一个个又成了冷眼旁观先知先觉的智者
把一个没有人性的年代
当成一个锈迹斑斑的古董
随着行情张落
一本正经地拨弄

有被杀的痛
更应知杀人的罪
可是
我们这一代就是没有忏悔
杀人无罪
被杀有冤
这就是
我们的良知和感觉

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三十年过去了
曾是凶手又是牺牲的我们这一代
没有一个忏悔者
没有一本忏悔录
没有一双跪下忏悔的腿

月黑风高
藏起杀过人的右手
我们不怕鬼敲门
阳光灿烂
露出左臂的伤口
我们无愧活人的责问

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
以百姓为刍狗
我属万物百姓
何罪之有
我亦刍狗
何悔之有
只是
那些已埋地下
被我们杀死而从未杀人的“黑五类”
如何面对
只是
那些被判有罪
和我们一样杀人而不幸未获被杀的“三种人”
如何评论
——如果我们有冤无罪
——如果我们没有忏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