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人大”和“政协”两会期间，当人们把注意力集中於国家领导人
选举和国务院机构改革之际，意识形态领域出现了两件事，引起人们对政治改革前
景的关心。
一是三月十五日出版了一本书名为《交锋》的书，该书披露二十年来中共党
内两种思潮较量交锋的过程，公开批判极左思潮，批判近几年来极左派抛出的四份
“万言书”，批判“左王”邓力群及其控制下的七大左刊。据传此书出版时引起一
定程度的轰动。
在中国，似乎有一个惯例，凡是官方试着进行某些改革措施的时候，往往允
许反左的书刊、文章面世，以收防范极左派进攻之作用。此时出版《交锋》一书，
而且该书由江泽民阵营的笔杆子兼智囊刘吉为之作序，也可以这样来看。
二是路透社三月十八日报道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邢贲思对新华社记者的谈话
。邢贲思说：中国“政治改革的坚冰已经打破，目前改革已如春潮澎湃，汹涌向前
”，改革的目的是建立“依法治国的民主的社会主义国家”，“在推进改革的过程
中，将吸收某些西方民主的好经验，而不是盲目地照搬”。他还说，改革“已如箭
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大陆理论界，邢贲思算得一个人物，但从“清除精神污染运动”以後，似
乎担任了专门揣摩领导意图，“代中央立言”的角色。去年中共十五大之前，他本
着江泽民五月二十九日在中央党校讲话的“精神”，提出充分认识社会主义初级阶
段，坚决防左的看法，但一字未谈政治改革。今天邢贲思大谈政治改革，人们认为
他必有所本；因而预感到中共在政治改革方面或许会有些动作。
现实情况如何呢？
长期以来，江泽民、李鹏、李瑞环惯於讲套话、大话、空话。他们最近在两
会上无论把民主、法治、改革说得怎样天花乱堕，人们听了也犹如东风过马耳，不
当回事。倒是朱熔基，一向务实，在经济方面的政绩获得各方肯定，人们对朱熔基
的言行是认真对待的。他提出的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在人大获得高票通过，而且受
到人们普遍赞赏。但是，他对政治体制改革的态度未免令人失望。他三月十九日在
记者会上回答美国时代周刊记者关於村民委员会选举以及进而提出的关於人民直接
选举国家领导人的问题时，只承认村民委员会选举和部分企业民主选举“是非常好
的一个方向”，但“至於如何选举主席和总理”，他的回答则称“这是一个政治体
制问题，要从中国的国情出发，中国不同於外国，东方不同於西方，我们有自己的
选举制度”。这也完全是一派中共的官式套话，滴水不漏地把政治体制改革问题拒
之千里之外了。特别是当一位香港记者问及“六四”问题时，朱熔基的回答是：“
我们党和政府及时采取了果断措施，很好地稳定了全国的局势。对此，我们全党的
认识是完全一致的”，又格外声明他那时在上海，但上海也是与中央完全一致的。
他还肯定地说：“我们党和政府的历次会议对此都作出了正确的结论，这个结论不
会改变。”这是朱熔基在公开场合对“六四”问题所作的最详细、最明确，也是最
保守的一次“表态”。朱氏一般很少谈理论，谈政治，人们对他的政治态度难以有
所认识。这次他和盘托出了自己，在政治上的僵化保守思想。有传媒报道：北京一
市民在商店里看了电视中朱氏讲这段话，立即表示反感，认为哪怕说些当年政府处
理欠妥的话也好。的确，人们开始担心，在朱熔基主政期间，中共领导层恐怕很难
主动开展政治改革。
朱熔基长期主持经济工作，也以经济方面的长才与成就赢得人们的拥护；而
大陆的国企、失业、金融等经济问题亦的确如山之积，亟待解决解决，致朱氏的施
政方针必将以经济上的改革开放为重心，其他方面的改革要围绕经济改革而进行，
这是可以肯定的。因此，他不把政治改革看作当务之急，是不奇怪的。同时，朱熔
基又以刚毅强势著称，他或许将以强势手段专攻经济，不及政治，也是可能的。但
是，形势比人强，不可逆转的形势比强势人物还强。社会的客观发展趋势不是以朱
熔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中国的改革发展到目前的地步，已经要求非有相应的政
治改革，不足以再前进了。即使从朱的施政方针来看，若想得到顺利贯彻，也非有
政治改革不可。他的“一个确保、三个到位、五项改革、科教兴国”的施政方针，
如果没有发展和完善市场经济体制、实行党政分开、政企分开反对党和国家对企业
的直接干预，以及反对官僚主义、惩治贪污腐败等条件相配合、相辅佐，甚至作为
前提条件，就不可能真正实现。而这些条件都属於政治体制改革的范畴。
这里不可能详细探讨朱熔基每一项施政方针与政治改革的成败与共的关系，
只就目前大家首先关注的政府机构改革略作分析。
目前的政府机构改革还不过是行政改革，不是直接的政治体制改革。但机构
改革不只是单纯地减少政府部门和干部人数、削减膨胀的、叠床架屋的官僚机构而
已。它的根本之点应该是转变政府职能，革除政府对企业和许多民间事务的干预。
这样就必然要牵动整个国家体制的转化，最後不得不涉及党和国家领导体制的改革
。
这就是说，政府机构改革的发展必然要求政治改革。除非朱熔基和中共领导
层放弃机构改革，否则政治体制改革势在必行。而放弃机构改革以及其他的施政方
针，或者听其走过场以至失败，那么不但朱熔基将以辜负人民的厚望与重托、乃至
被人民所抛弃而结束其政治生命，中共的整个政权亦将走向末路。这种预测是不过
份的。
邢贲思的前述关於政治改革的说法，许多属於美丽而乐观的词藻，可以存而
不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语，倒是言之中的。因为，世界的、中国的大
气候与小气候，都将迫使中共随着形势的发展，不得不进行政治改革。无论这个政
权及其领导人愿意不愿意。
三月二十七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