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记生命垂危的湖南民运战士潘明栋
一九八九年春夏之交那场震惊全世界的中国民主运动给我带来了两样宝贵的
东西,一是让我从此走上了民运不归路,一是令我结识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亲密战
友。潘明栋便是其一。
潘明栋是具有革命传统的湖南省资格最老的民运战士之一。他毕生为了中国
的民主事业呕心沥血,奋斗不息。他自文革後期开始投身民主运动,至今已近三十
个春秋。在此期间他无数次被捕和遭到关押。据我所知,他总计被捕超过十次,其
中五次左右坐牢时间超过一年。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和悲剧色彩。他为人耿直,乐
观,心胸宽广,乐於助人和好打抱不平。了解他的人都将他比作梁山好汉及时雨宋
公明。我与他相识於八九民运期间,我当时是“高自联”的负责人,而他则是“工
自联”的领袖。自相识至今九年来,我们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联系,还有过无数次地
合作。通过长期的合作,我们之间建立起了很深厚的友谊。他一直以来是我在国内
最可信赖的朋友之一。
他现已年仅半百,仍是孤身一人。他不仅要艰难地自谋生计,整日与当局周
旋,还要照养他年近八旬的老母。在中国,我很难再找到比他命运更悲惨的人。我
常常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爷保佑他後半生能平安生活。可老天爷就是不长眼睛!去
年十一月某夜凌晨四时左右,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对方传来一
位陌生女性沙哑的声音,这位女士边哭边说,潘明栋病倒了,现正在医院作手术,
医生说潘明栋患有直肠癌!我不敢相信,我当时大声地对著她吼叫说:“你是谁,
你在胡说什麽!几天前我还跟他通过电话,……”。
几天後,我经多方打听才弄清楚潘明栋的确患了癌症。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恶
耗击垮了。这对於我实在是不堪负荷的打击。我有好长时间都有一种要回去看望他
的冲动,白天想著如何回国的细节,晚上也做著回国的梦(可我回不去)。连续好
些天我什麽事情也干不了,整天呆坐著。我贤慧的太太看著我寝食不安的样子,给
我出了一个主意,她建议我想法将潘明栋接到美国来。这样一方面我可以直接照顾
他,一方面潘明栋可以在美国得到更好的医术治疗。我顿时觉得有了一线希望。於
是我致电潘明栋表达我和我太太的意愿,希望他接受我们的邀请和帮助。潘明栋想
了想答应了,他说:“我这病恐怕治不好了,不过如果能活著见到你我也就满意了
,我担心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哭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七年前,当我大年三
十从监狱回到家中发现我父亲早已不在人间时,我哭了!那份伤痛和绝望至今仍深
埋在我的心里。如今这断肠之痛的旧事又要重演,我连能否见上潘明栋最後一面都
说不定。这是怎样的一种伤痛啊!
我抱著一线微弱希望於今年初给潘明栋发出了来美国治病的邀请。可是,万
万没料到当局竟然对危在旦夕的潘明栋要求出国治病一事横加阻难。长沙市公安局
干部对潘明栋宣称这是一个高度敏感的案件,他们无法决定。这一拖就是两个月。
我无计可施,只好求助於公众舆论(见世界日报、明报、星岛日报等报道)。结果
仍然是杳无音讯。两星期前的一个周末,国内朋友突然来电,告知潘明栋被捕。我
取消一切活动,全力追查事件的经过。在弄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後,我感到愤
怒和一种莫名的悲哀。原来潘明栋是涉嫌参与筹划“庆祝朱 基当选总理,要求实
行政治体制改革”的游行活动而被捕。我再次向媒体发出对当局侵犯公民游行示威
权利的谴责。一星期後,潘明栋以保外就医的名义获释。潘明栋获释後的第二天给
我来电,表示要状告公安局对其非法拘押和酷刑。我劝他忍一忍算了。我还再三叮
嘱他一定要继续去申请护照,不要放弃来美治病。不料两天後国内朋友来电说潘明
栋又被捕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後有好长一段时间脑子里感到空空的,完全无法思想
。面对这样一个如此灭绝人性的政府,我已无能为力。还能作什麽呢——除了将他
的故事写出来,让世人多少解一点他的事迹,他的精神和他的悲惨命运!
潘明栋虽然在海外没有多少知名度,他的影响甚至还不如一些干了几天民
运就跑到海外来的明星。可是,我敢担保地说,他对中国民主事业的贡献绝不亚於
多数比他有知名度的人包括我本人。他所受的苦难更是常人所莫及。每当我想起他
在电话里说的那句令人心如刀割的话:“不知道我们兄弟俩还能不能见上最後一面
”,我就禁不住地流泪。世上的伤痛莫过於此!如今,我唯有用手中的这支笔来控
诉当局的罪行,聊以慰我欲裂的心。
他在八九民运前曾担任过湖南省体委拳击教练。八十年代初多次荣获国家及
省级散打和摔交比赛前三名。他自六十年代後期起在长沙等地培养出了无数武艺超
群的学生。连长沙市最有名的江湖中人、全市公认的“黑社会老大”吴建伟(外号
“建伟草”)都是出於他的门下。不过,吴建伟不同於一般的江湖老大,他即使在
监狱里也不忘救济弟子,长沙市八十年代後期最富裕的一条街——-西门街的老板们
据说都是经他救济发达起来的。从吴建伟身上可以看出许多潘明栋的为人作风和侠
骨风胆。
六四镇压後,我被捕关押在长沙市第一看守所,几乎每天听到同监人犯或干
部提到吴建伟这个名字,人犯们都对他的传奇故事津津乐道。有一个关於他的小故
事我至今还记得。故事是说“八三严打”前吴建伟有一天晚上与一班北门口的兄弟
开会商讨如何与南门口开仗(据说八三年开埋严打的三个原因之一就是长沙南、北
大战),会议结束後吴建伟沿著湖南旅社旁边的铁路线回家,而接到线报的公安警
察早已埋伏在铁路两旁准备抓他。当为首的刑侦队长从他背後冲过去准备抓他时,
吴建伟还以为是有人跟他开玩笑,於是反转身迅速将刑侦队长的枪抢了过来。吴建
伟以前跟这名队长很熟,但是,当他发觉事态不对时,於是边走边半开玩笑地一手
搂住他的脖子、一手用枪顶著他的脑袋,其他公安无人敢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著
他大摇大摆地离去。而看守所干部则天天广播“已将长沙市第一号大流氓吴建伟收
监”,目的是要警告其他犯人不要妄想以任何手段获得保外就医。两方的说辞都说
明了吴建伟的神通广大。
我九零年底被送到湖南龙溪监狱劳改时,正巧吴建伟也在此服刑。有一天我
放完风回到临时用作监房的会议室,发现有一群面生的人围坐在屋子中间。其中一
个人嘴里刁著一根大拇指般粗的雪茄,一言不发,其他人都对著他你一言我一语地
说个不停。单是看其他人面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我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
事的心里,想从他们旁边绕过去。没想到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认出了我,大叫:“老
大,老大,他就是那个高自联的头头唐柏桥”。我有点惊讶,但不慌张,毕竟在牢
里摔打了一年多,也蹲过不下十个监房,多少已有了点见识。但当我得知坐在我面
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建伟时,我还是有点失态。我盯著他看了很久,直到他握住
我的手说:“你是好样的,我叫你唐司令”,我才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开。看著他
一身浩然之气的样子,我心里在想:中国的脊梁骨还没有被完全打断。後来我们熟
了,吴建伟才向我透露他是潘明栋的弟子。吴建伟每次提到潘明栋时都会流露出一
种平时难以察觉到的情感。从与吴建伟的交往中我解到许多行走江湖的人也是被
逼上梁山的。他们不见得比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中共统治者们更坏。
潘明栋虽然有很多学生後来都行走江湖,但他本人却从不参与其中。他很早
就立志要改变中国的政治制度。这也许与他父亲在五十年代初期遭中共处决有关。
他父亲是中共早期共产党员,曾与彭德 等人在浏阳和平江等地发动农民起义,是
当时党内主战派。後与毛泽东在是否攻打长沙的问题上发生了严重分歧。毛力主放
弃攻打长沙而转往乡下建立革命根据地,而潘的父亲则坚持攻打长沙。毛泽东打下
江山後,首先进行的一项工作就是清除党内异己。潘明东的父亲於是遭到他最亲密
的战友处决。潘当时刚刚出世。从此後,潘明东成了反革命的後代,他在成长过程
中遭受了无数的磨难。潘明栋天资聪慧,从小学习成绩都是班上最好的。也许是困
难的环境造就了他,他年轻时不仅武艺超群,写有一手好书法,而且吹拉弹唱样样
在行。国内朋友告诉我,去年潘明东生活窘迫时还去长沙市最有名的歌舞厅拉过二
胡。
因为潘明栋的出身成分关系,他不可能进入高等学府深造。文革发生後,他
再次遭到冲击,他的家被抄,他父亲给他留下的唯一的财产——各类图书都一夜之
间化为乌有。他伤心欲绝,前往政府要求讨还公道。结果反而被关了起来。出狱後
,他开始参与一些民间活动,结识了一批有理想的大学教师和工人。其中包括被当
局怀疑为“中国向何处去”一文的幕後起草者、原湖南大学教师陈光弟和後来在八
九民运期间担任湖南高自联顾问的湖南大学教授彭玉 等。文革後期,他曾因一拳
将一名追捕他的民兵从长沙著名览地天心阁城楼上打了下来而名噪一时。据他的
老朋友介绍,他文革十年期间至少有一半时间在狱中度过。
四人帮垮台後,潘明栋与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联名给中央写信,要求给文革
中受迫害的各界人士平反昭雪,追究毛泽东在文革中的罪错。结果再度遭到关押
。八十年代中期,一位貌似激进的反政府活动份子鼓动潘明栋劫机投奔自由世界台
湾。潘明栋为了应付了事,参加了他们召开的几次秘密会议。最後劫机未成,潘明
栋倒成了预谋劫机首犯。後来有传言说鼓动潘明栋劫机的人是公安局的内线。其目
的是要找一个借口将潘明栋囚禁起来。此说是否属实未经核查。不过,当局如果这
样做,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奇。我九一年出狱後曾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一幕。当时有
一位自称是湖南师范大学夜大班学生的青年托人介绍认识了我,他口口声声表示自
己是彻底的反政府份子,准备毕生投入民运。他熟读四书,通晓中国历史。起初还
得到了我的赏识,认为他是个人才。他每天游说我组织武装力量与中共抗衡。我自
认无力为之,因而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他走进省武警总队大院,这才引起
了我的疑心。结果打听下来才知道他是一名上尉武警,他所在的部门是专门负责侦
查政治案件的。一名熟知内情的武警系统高干子弟告诉我:六四以後,公安和武警
系统派出了相当数量的干部安插在高等院校和新闻及文化机关等政治敏感单位。如
果我当时为了敷衍他而步入他的圈套,那我今天也许就不能与大家共同呼吸海外自
由的空气了。
我第一次见到潘明栋是八九年五月二十日,是我从北京回来以後的第二天。
我记忆尤新的是他当时穿著一套军用迷彩服,看上去就象一个特种兵总教头。他周
身透出一种阳刚之气,威武中不乏老练。也许是一种缘份,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无所
不谈,从中国传统文化到当代政治以及社会存在的种种问题。他的见解就如他的气
质,直接了当,一针见血。他当时正在与一批工人筹组长沙工人自治联合会(以下
简称“工自联”)。後来他担任了“工自联”常委。在整个八九湖南民运中,他是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不仅是工自联重要人员,还肩负了湖南高自联的保卫工作
,可谓劳苦功高。
在此期间,我们始终肩战斗在第一线。“六四”枪响後,湖南高自联和长
沙工自联举行了一系列大规模的抗议活动。但大势已无法扭转。於是我们两个组织
於六月八日在长沙火车站举行了最後一次抗议及向市民告别集会,谴责当局向无辜
学生市民开枪,宣示我们将以地下活动的方式继续抗争。此後几天我们在各处秘
密集会,商讨下一步计划。由於我是少数几个对整个湖南八九民运的情况都有所了
解的人之一,大家建议我先避一避,潘明栋主动提出协助我逃亡。六月十四日我和
潘明栋等一行数人在长沙火车站部分职工的帮助下乘火车逃离长沙前往广州。途中
发生了一件极富戏剧性的事情。这件事充分体现出了潘明栋为人仗义和好打抱不平
的性格。
当时火车正驶离湖南郴洲一带的一个小站。这地方的车匪路霸之多之狠闻名
全国。大到行李箱公文包小到饮料罐打火机他们都抢都要。广东人北上路经此处时
都会习惯性地将绑在腰间的钱包收起来。因为车上乘客实在太多,潘明栋一直躺在
行李架上休息。突然一阵吆喝声从车厢的两端传了过来,我立即意识地事情大为不
妙。它不仅意味著我们可能被抢,而且还可能因此惊动车上的警察,弄不好我们被
警察歪打正著给逮住。我对於应付这种场面毫无经验,只好求老天爷保佑。这般车
匪路霸很快席卷到了我附近,他们冲著坐在我斜对面的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大
吼大叫,叫她将身上的零钱都掏出来给他们。这位可怜惜惜的小女孩翻遍了口袋也
只找出了不到两元人民币,这般混蛋显然不满意。他们中的一位让人望一眼就讨厌
的浑小子用一种半带调戏的口气说:“这几个毫子还不够老子买包烟抽,看你长得
细皮嫩肉的,过几年就可以卖大价钱了。你爹娘也太XX的小气了”。我胸口的血液
直往上冒,恨不得过去狠揍这小子一顿,但我就是站不起来。这时潘明栋却已不声
不响从行李架上跳了下来,他先是眼望他处扔给我一句话:“老弟,这事你不用插
手,别坏了大事。我一个人应付就足够了”。然後二话没说,一把楸住那满口污水
的浑小子的头後,将他的头拧转过来,慢腾腾地说:“你活腻了啊?”。站在他身
后的一个胆大一点的同伙伸手过来想打潘明栋,没料到拳头还离潘明栋身子一大节
,人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跪倒在地上了。等我看清楚後才发现,潘明栋一指手正抓住
这小子的一个指头。这小子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叫,我听了都毛骨悚然。其他同
伙都虚摆架式,有的还吵吵嚷嚷,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潘明栋一步。正在双方僵持
在那里时,警察先生“及时”出现了。警察首先盘问的不是抢匪而是潘明栋,好象
是潘明栋一人在欺负那十几名小青年。潘明栋终於火气来了,他大声地对著警察说
:“你们做事也得讲个规矩,抢钱就抢钱,干吗欺负人家小丫头,你们没有姐姐妹
妹吗?我告诉你,这车上既然没有王法,那就只好以拳头定对错,要试一下吗?”
。起初我没太明白潘明栋的话,等後来潘明栋告诉我这个警察跟抢匪是一伙,他是
来救同伙的,我才恍然大悟。警察听潘明栋这麽一说,好象明白了事理,回过头痛
斥了那般青年人,让他们交出所抢的钱物,将他们带走了。等戏一演完,几乎所
有的乘客都看出了他们是警匪一家。他们走後,车厢里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
欢呼声,人们纷纷走过来与潘明栋握手,感谢他主持了正义。潘明栋却象什麽事情
都没发生一样,重又爬上行李架睡觉去了。而我在整个过程中都是战战兢兢的,尤
其是看见警察走过来後,毕竟我那时已是通缉要犯了。我後来问他为什麽不紧张,
他说有些事情即使再危险也得做,人活著得有个样!从此以後,只要有潘明栋在身
边,我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我想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大概都会有这种安全感
。
我们到达广州後,潘明栋通过他在广州的朋友协助我安顿了下来。期间我与
香港方面取得了联系,对方表示要将我接往香港。我希望潘明栋跟我一起前往香港
暂避一段时间,潘明栋婉言拒绝,他说:“我目标不大,他们一时间也不见得能抓
到我,我准备回去继续发动长沙的大学生抗议当局”。他接著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回去後将会印制大量倡议大学生以剃光头来表达对当局的抗议的传单在全市广泛
张贴和散发”。结果可想而知。我们最後都没能逃脱当局的天罗地网。我被判刑三
年,他被送劳教两年。我们的罪名都是反革命宣传煽动罪。
九一年春天,潘明栋和我都提前获释,他一出狱就与我取得了联系。我至今
还记得我们出狱後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当时我正从一友人的办公室离开乘电梯下楼
,在电梯出口处碰见他,我们互相一时间都没认出对方,他已走进电梯,直到电梯
门快关上的时候,我们才彼此认出对方。不用说当时我们有多高兴了。我出狱後在
广州工作,但每次回长沙都要跟潘明栋聚一聚。我们商量了很多事情,包括今後如
何开展民运等。在这段时间他开了一个饭店,取名“108”,意即当代梁山泊聚义堂
。後来的确有不少民运人士经常在“108”聚会。有一天晚上,我相约几名热血青年
在“108”碰面,他们中间各种身份的人士都有,其中还有三名分别是付省长、省武
警总队政委和省税务局长的公子卓力、熊继文和黄铮(他们都是政府已知道与我交
往很深的人)。饭後一位性格开朗的人突然半开玩笑地说,如果现在就实行民主选
举,我们担保可以将这批老家伙比下去。大家听了後都会心一笑。
由於工作上的原因,我经常在全国各地往来。期间我与一般志同道合的朋友
建立了一个非公开的自治组织,取名中国民众团体自治联合会,简称“民自联”。
在组织草创和发展阶段,潘明栋都奉献了大量的心力。九一年夏天,我被迫逃离大
陆,但仍保持跟朋友们的密切联系。“民自联”在九一年夏天至九二年夏天短短不
到一年时间里迅速发展和壮大起来。潘明栋在此期间资助了好几家由民自联成员经
营的商业机构,其中之一就是九二年夏天因沈彤回国事件受牵连的湖南大学同仁书
局(沈彤事件败露後同仁书局被封,书局经理税力等出逃海外,祖国强、聂雄等人
被捕,潘明栋也因资助书局被关押三个余月之久)。由於潘明栋为人仗义,在他周
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异议人士,大家自然而然地将他视为领袖。这些年,我一直在
同国内的异议人士尤其是湖南的民运朋友们合作从事一些活动,如曾经与湖南的民
运朋友们合作将收集到的湖南政治犯的资料和其他人权方面的信息出版成书(书名
“ANTHEMSOFDEFEAT”,美国亚洲观察出版),因此联系面比较广。我在这段期间最
大的感受是几乎所有的湖南民运人士都对潘明栋交口称赞。有的人甚至用投奔二字
来叙述他们与潘明栋建立关系的过程。
今年农历新春,身患绝症的潘明栋还从一家大酒店打来电话给我拜年,告
诉我他们有几十人在聚会。他们每人都跟我聊了几句,我恨不得马上飞到他们身边
诉说离别後的种种辛酸。他们中间有大学教授、工程师、公司经理、政府官员、大
学生、工人、艺术家,甚至酒店老板也与我相互拜了年。他们听说德高望重的老民
运战士王若望先生在得知潘明栋身患癌症後捐出了六百美元给潘明栋治病,於是请
我将电话接通到王老先生家(用三线通功能)。他们每人给王老拜了年,各自说
了一句祝福王老的话。我听了後非常感动。当时已是美国时间凌晨一时左右,等他
们放下电话後,我打电话给王老表示歉意。他高兴地说:“没关系,虽然我被吵醒
了,但是能听到他们这些战斗在国内第一线的朋友们的声音我的确很高兴。他们真
是一批了不起的人,尤其是潘明栋,他身患重病,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帮助他”。
从去年底至今,我一直在与各方面联系协助潘明栋来美国治病的事情。我跟
美国国务院联系过,也跟一些国际人权和人道组织联系了。我还向新闻界发布过潘
明栋病危的消息,海外媒体也作了较详细的报道。可是,这一切努力现在看来也许
都会毫无意义,因为中国政府至今没发给他护照,允许他出国治病!自我给潘明栋
发出邀请到今天已经近半年了,中国政府仍然没给他任何答复,哪怕是拒绝的回答
。一位得知当局刁难潘明栋出国治病的医生曾愤怒地说,中国政府太没人性了,这
般官员都是畜生养的!
如今,潘明栋病情在急剧恶化,已整日卧床不起。国内的朋友们不停地打来
电话,向我诉说潘明栋的病情如何严重。一位名叫杨荣的工运人士来电哭丧著说:
“老潘快不行了,你要帮帮他呀!如果没有了他,我们不知道该怎麽办。他是个大
好人,我们这般兄弟只相信他”。一位其夫人是肿瘤专家的大学教授来电说,他们
请了几位护理人员照看他,可是这样救不了他。他还自我安慰地向我介绍美国在治
疗直肠癌方面的先进技术,好象潘明栋马上就可以来美国得到治疗。一位中医师从
自由亚洲电台听了潘明栋的事迹和悲惨遭遇後自费从安徽前往湖南长沙给潘明栋治
病。更有人出主意将潘明栋偷渡到美国……。一件原本不算太难的事情被中共当
局弄得比登天还难,一个本来可以得救的人眼看就要被中共所害。我常常想,这是
怎麽啦?难道中共领导就不是人养的?他们的心怎麽就这麽狠!
我现在什麽都做不了,唯有经常给他去去电话,也说不出什麽,只是重复著
那几句话“你今天好点了吗?”,“要挺住,你肯定来得了美国”,“痛吗?是啊
,我知道很痛”,“有朋友陪你吗?那好,那好”,“美国这边的朋友都很关心你
,希望你早点来”,有时实在忍不住,就骂几句娘!
我无数次提笔要将潘明栋的故事写出来,无数次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的
每一个故事都撕裂著我的心。这虽不是祭文,却比祭文更令我不堪面对。我在心底
最深处默默地为他祝福,希望他能平安来美——可另一个声音在对著我吼叫:别再
妄想了……。
潘明栋的故事是中共统治下的中国人民近五十年来的血泪史。他一生的苦难
就是对中共独裁政权的愤怒控诉。他一生所走过的路向全人类昭示了中国民族是不
屈的民族。他留给我们的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和不畏强暴的勇气。我呼吁广大的海内
外同胞伸出援助之手,帮帮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潘明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
级浮屠。让我们都为潘明栋早日来美得到治疗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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