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0月号-封面主题 鲍戈简介 鲍戈文章检索

 
洪水漫淹下的中国..............鲍戈
 
 

      尽管总理朱熔基和副总理李岚清根据御用的水利专家判断,深信至少三年之
内长江流域不会再发生特大水灾,开始忙碌着向国内外宣传:“今年上半年农业丰
收已成定局”,并且是“历史上又一个破纪录的丰收”,但是入夏以後,在集中着
大陆40%人口、35%耕地和一百多座大中城市的长江中下游地区连降暴雨,水
患泛滥,并且很快演变成四十多年来罕见的全流域性的洪灾。甚至灾情还扩展到素
有“北方粮仓”之称的嫩江平原,重创大陆最大的石油生产基地——大庆油田。结
果,全国二十八个省市的二亿四千多万居民和二千九百万公顷农田受灾,有近二千
万人痛失家园,伤病`失踪`死亡人数达八十多万,估计经济损失达三千亿元人民币
。由於猝不及防,九江市府情急之下命令以米袋、豆袋来抵沙袋之缺,动用仓内八
百吨粮食填堵堤坝缺口,结果当洪水破堤淹没市区以後,幸运逃出的市民又面临粮
荒的威胁。洪水冲破湖北嘉鱼县境内的长江大堤时,还把守堤的二百多名驻军和五
百名民工一卷而走,而前往抢险的二十辆满载武警的军车也被洪水冲散,一百五十
多名武警当即亡命。但是,为了保住二百亿财政收入,广州军区司令陶伯勇奉旨抵
达荆州传下江泽民和张万年的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严防死守”,违命退却者
按军法就地处决。中共军委从北京军区、济南军区、广州军区、沈阳军区、南京军
区、空军部队、海军南海舰队、东海舰队共调集三十二万名官兵参加抢险救灾。湖
南省监狱管理局还将关押在岳阳建新监狱的两千多名囚犯押赴堤坝抵死抗洪。洪水
继续迅猛挺进,沿途将弱不禁风的长江大堤以及松花江干堤冲开五千多个决口,来
不及逃命者都成了水面上四处漂荡的浮尸。保卫东北大庆油田的三道护堤也被洪水
逐一击溃,两千多口油井就地受淹。当嫩江水位超过警戒水位两米以上时,防汛指
挥人员向大庆水利局询问确切水位,答复却是:“我们不知道现在的水位,因为我
们的水文站都被淹掉了”。
    

  千里之堤溃於“贪”


      数十万解放军正吃力地从老远搬运沙袋填江补堤,有的索性整队整队地跳入
水中以人墙挡水,其悲壮场面能令千年前以治水闻名的禹也为之动容。望着解放军
身穿救生衣,手拉着手以血肉之躯充当活堤,在江中高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
国”,前来巡察的总理朱熔基也不觉时光又倒流到四十年前的“大跃进时代”,不
胜唏嘘抗洪方法之原始。九江市的一名副市长早先曾向他保证“大堤稳若泰山”,
但是仅隔了一星期,大堤便崩溃了。朱熔基找到那位报喜不报忧的副市长,问道:
“到底大堤内有没有放钢筋?”结果对方沮丧地坦白说,本来是应该放钢筋的,不
知怎么被偷工减料换成了竹条。朱熔基盛怒之下要求彻查这一事件,从设计、施工
到监工,每个环节都要查。其实贪官污吏们不仅蚀空了防洪堤坝,而且也早就蚀空
了老一代共产党人打下的红色江山。据中共水利部门的报告指出,在全国二百九十
一座大型水库中,不符合标准的有八十九座,约占三分之一,其主要原因就是主管
人员向施工单位索取回扣,而施工单位就只好偷工减料,可以想象这样建成的水库
就象定时炸弹,随时威胁着近旁的农田和村舍。各地防汛干部们早在几年前就将他
们所掌握的大部分抗洪救灾经费挪作炒股票、买卖期货,以“搞活经济”为名中饱
私囊,所以当水灾发生时,物力、人力都调遣不及。江西永修县灾民还向记者抱怨
说,香港各界捐献的救援物资和现金真正能够分到他们手里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
跑到县、镇、乡、市等政府单位那里,被干部老爷们“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了。为
了平息民愤,维持灾区社会稳定,纪检部门开始纠风,据通报,在这次水灾期间,
江西、湖南、湖北等省已有一百三十多名县级干部因挪用救灾款、占用或变卖救灾
物资、借故休息、以“病假”为由到深圳、珠海、海口度假而被举报查办,长沙、
常德、沙市、九江也有十五名副厅级干部在水灾期间因“寻欢作乐、挥霍公款”而
被撤职、审查。当然,现在的老百姓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们对纪检部门本身的腐
败现象也熟睹已久,且恨之深切。纪检部门下基层往往象秋风打劫一般连吃带拿,
而反贪局向贪官们索贿时更是狮子大开口。虽然灾後全国又要增加许多“贫困县”
、“特困村”,但是也未必能引起“父母官”们对挥霍欲的节制。河南省的卢氏县
就是这样一个“奢侈的国家级贫困县”,县领导制度了《官道口镇集镇建设实施方
案》,强拆民宅建造明清宫廷式建筑物,并称之为“形象工程”,结果使全县更加
民不聊生。

      当灾民们为失去家园、生计无着而忧愁之际,灾区干部们却正通过各种渠道
打探大发一笔水灾财的门路。国家计委根据今年严峻的抗洪形势,决定大幅度增加
水利建设投入,已计划下达一百七十亿元给湖南、湖北、江西、安徽和江苏等几个
重灾省份;此外,被中共指责“干涉别国内政”的美国,其国际开发署也大慷其慨
地援助了八十四万美金;香港各界被北京喊出“同胞血浓於水”的高亢口号激动得
直流眼泪,纷纷解囊捐了一亿九千万港元,而一向唯北京脸色是看的特区政府也毫
不犹豫地赠款九百万港元;中共民政部、红十字会和中华慈善总会自水灾发生後,
已收到海内外捐款总计超过十八亿元人民币……。可以想象陈希同们从这一大堆一
大堆花花绿绿的各式货币中,看到的断不会是堤旁浮尸或沟渠饿孚,而是别墅、汽
车、女色和珠宝。此时他们正闻风而动,策划着如何巧立名目将巨款纳入私囊。深
谙官场黑幕的朱熔基担心灾後再出大乱子,遂於八月二日发下批示,告诫灾区干部
:“凡在救灾期间贪污、挪用灾款和救灾物资的,一经查实必须严惩,情节严重的
建议依法处以极刑”。副总理李岚清和卫生部长张文康也有先见之明,他们在八月
十六日召开的灾区防疫工作会议上提出警告,严禁各级卫生防疫部门把救灾药品挪
作他用,或者将假冒伪劣药品用於灾区。国务院办公厅日前还发出通知,呼吁制止
募捐渠道混乱,捐赠款物分配多头的现象,并说一些地区已出现了以救灾募捐名义
进行的诈骗活动。一名到广东投资的台商还因拒绝按当地官员摊派的数目捐献二十
万元人民币,结果居然遭到公安收押,直到被迫交出十万元以後才被放行,他惊呼
这简直是勒索。十万元人民币对於这名台商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疯狂捞钱的方式
令他憎恶;不过中国第一家族的大家长卓琳,却也只象征性地捐了六千元人民币,
还不够康华公司後台老板搓一局麻将。现今大陆官场腐败也使世风日下,有道是“
恶政出刁民”,当抢险部队向荆州的出租车司机问路时,司机们一律都向军人索要
带路费,否则置之不理,於是市政府根据军方的要求而责令出租车行业进行整顿,
若再有违者吊销其驾驶执照。珠海特区生物化学制药厂向南坑市所采购的用於赈灾
的二千公斤大米,在运至红十字会时发现居然全都发霉变质,原来是黑心的粮贩做
了手脚。江西卫生厅药政局亦查出一批向河南南阳采购来的救灾药品“诺氟沙星”
纯系伪劣药品,结果只得当场销毁。灾区治安状况也日趋恶化,投机商趁灾哄抬物
价,欺行霸世,强买强卖;盗匪们则结伙四处打劫、偷窃,令夜行者惶恐不安。辽
宁省运往黑龙江灾区的麦粉、矿泉水、编织袋、方便面等救灾物资也在途中被盗,
五辆货物列车全被撬开。湖北房县窑淮乡陈家铺村农民张旭、张声林等人率众挡下
四川绵阳市高水集团装有救灾物资的六辆大卡车,用刺刀围攻司机,公然在光天化
日之下抢劫。如此世风,无疑将使灾民的苦难雪上加霜。灾後的农民虽然家什荡然
无存,却仍难以躲得过地方政府的各种收费和摊派,象安徽肥东县路口乡蒋岗村的
村干部们就曾养了一个“打人队”,专门对付那些拒缴赋税的“无赖”农户。江西
德安县石桥村的灾民刘荷香撞见前来视察的朱熔基,声泪俱下地向总理告状,自己
下了岗,丈夫也丢了饭碗,但她所在的建筑公司还要收一千股金和七百元保险金,
这不是敲骨吸髓吗?日前许多专家、学者以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还对於政府在如
今的贪污腐化高峰期建造庞大的三峡工程忧心忡忡,纷纷上书江泽民,表示如果建
成的三峡工程也象弱不禁风的长江大堤那样隐患四伏,那么很有可能造成空前的人
为灾难,严重威胁长江下游亿万人民的生命财产。人们记得,一九七五年八月当河
南省的板桥水库和石漫滩水库突然同时坍塌时,有将近八十万人口被大水吞没,有
些人家临难之际哭着把婴儿放入木盆中,任其随流漂浮到蚌埠、徐州,而幸存的孤
儿至今不知其生身父母的葬处。中共国家防汛总指挥部江河处副处长刘玉忠说,从
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全国一共溃坝2796座,造成人员伤亡不计其数。至於九
十年代以来的溃坝数,他则“无可奉告”,看来只有等到江泽民失势时才宜公布。



  江泽灾民恨三峡


      关於今年特大洪灾的成因,大陆御用学者撰文辩解说是所谓厄尔尼诺现象和
拉尼娜现象,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的研究报告更归咎於科威特油田的持续燃
烧和菲律宾的火山爆发,都竭力为当局违反自然规律的人为破坏及耗资二千多亿人
民币建造规模居世界之首的三峡工程的错误决策推诿责任。三峡公司副总经理袁国
林虽说了部分实话,承认人祸甚於天灾,不过也只指出长江中下游的围湖造田和上
游的水土流失是祸端。其实这是不堪一驳的。今年长江洪水并未超出往年洪峰的最
大流量,但最高水位却连连打破历史记录,这与兴建三峡大坝有莫大的关系。三峡
截流後,长江水位明显被抬高,已有一百六十五万平方公尺的各类建筑物遭淹没,
这一事实本身便说明三峡工程只会对洪灾起推波助澜的作用。等到整个三峡大坝完
工时,被淹没的地区将包括湖北、四川两省的十八个县,388600亩耕地和果
园以及一千四百多个村庄将沉入水底。一九九三年三月的人大会议上,数百名科学
家出身的人大代表纷纷指责国务院建造三峡水力发电工程的决策,其中两名仗义执
言者刘彩品和黄顺兴当被剥夺了发言权之後当即退出会场,愤怒地向蜂涌而来的中
外记者控诉好大喜功的行政当局在祸国殃民。然而,更多的人大代表却慑於领导人
的权威,一味曲意逢迎,以博取高层欢心。生性轻浮、好哗众取宠的江泽民,其实
在上台前并无多少政绩,只是藉一九八九年查禁《世界经济导报》之举获邓小平的
赏识,从而取代赵紫阳。他时常向幕僚赞叹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倾羡这位古代帝
王藉一项世界第一的大工程便可载名史册。在高层决策会议上,江泽民兴致大发地
站起来,吟咏毛泽东的诗句“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反复强调建造三峡大
坝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未竟的夙愿,甚至孙中山也曾有此想法。江泽民还认为
,虽然建成这项工程需耗费大量原本用於加固长江防洪大堤的资金,并且要历时十
四年之久,但是却可以“毕其功於一役”根除洪患。结果政治热情再一次战胜了科
学态度,无怪乎时下大陆民间渐渐流传江泽民的执政使百姓变成江泽泛滥之灾民的
说法。如今的三峡更不复闻两岸啼不住的猿声,赈灾队在千村万落听到的尽是孟姜
女们凄厉的哭声。

      三峡工程如同现在的万里长城,实际起不了多大作用。科学家们认为,长江
流域的降雨规律是每年春季开始,由东向西推进,先是江南梅雨,然後雨区移向鄱
阳湖流域,再西进至川东和四川,因此,当雨区抵达鄱阳湖、洞庭湖时上游水位尚
低,因而三峡水库还根本不可能下闸蓄水;而当雨区移至鄂西和川东地区时,水库
却又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蓄来自三峡地区和四川的洪水。按照高层决策的三峡水库
运行计划,从每年汛期过後的十月份起水库进行蓄水,使水位提高并保持在一百七
十五米,以利万吨轮船驶往重庆;然後水库又在临界汛期的四月至六月中旬排水,
使库内水位降至一点四五米,然而这样却抬高了长江干流内的水位,这时恰值雨季
来临,长江中下游各大湖泊的水位也骤升,会出现“内水”和“外水”的水位俱高
的顶托现象,反而加重灾情。况且当通常情况下暴雨先集中降在华南、江南以及湘
赣两江流域之时,处在鄂西的三峡水库对洪水的调蓄作用本来就微乎其微。《扬子
,扬子》一书的作者戴晴也指出,长江下游的水主要来自湘江、资水、沅江、澧水
等河川,不见得与三峡工程有多大的关系。她更揭露,由於急流会影响建坝工程,
当局便故意泄出比正常情况下更多的水到下游,如此便给下游造成更严重的水患。
而另一方面,三峡工程耗资巨大,难以避免要吸走中央及地方政府原本计划用作护
堤及控制洪泛的大量资金。一九八零年国务院曾转发《长江流域综合利用规划要点
报告》,要求在一九九零年之前完成加固长江大堤的任务,然而直到今年夏天洪水
来临时仍未完工,有些区段的大堤加固工程则根本就尚未开工。多年没有得到全面
修缮的长江大堤,几乎每年都在高水位的压力下发生裂缝、渗漏、脱坡和漫顶等险
情,甚至在去年春季的枯水期,长江大堤的江西段也出现了溃堤灾难。而在人称“
洪水走廊”的湖北省,今夏就至少发生三十三处决堤,堤防险情更达四千七百多起


      华盛顿世界观察研究所的水资源专家哈威尔认为,砍伐森林和密集的土地开
发是导致长江流域水灾的另外两个人为因素。总理朱熔基九月一日在哈尔滨会见著
名的伐木工人马永顺时也指出,洪水长期居高不下,与森林被毁造成水土流失,泥
沙淤积,行洪不畅有关。马永顺曾砍树三万六千棵,创全国林业纪录,因而被评为
“特级劳动模范”。森林、植被遭人为破坏,已使长江流域水土流失达五十七万平
方公里,大量泥土流入江内,使河床逐年增高,江面年年提升;政府还放任农民围
湖造田、侵占河道以及在冲积地带耕地、建房,从而阻碍江水流通。对此,洪湖一
名干部痛心地说:“人不给水出路,水就不给人活路”。九月一日大陆生态学会湿
地生态专业委员会的八十多名专家通过新华社发表公开信指出,全国因围垦湖泊失
去调蓄库容达三百二十五亿立方公尺,相当於一个半三峡大坝的蓄水能力。鄱阳湖
因围垦而损失库容四十五亿二千万立方公尺,相当於损失了一个荆江分洪区;洞庭
湖五十年内损失了40%的库容;洪湖、江汉湖群的垦殖率也高达50%,相应地
大大提高了水位,降低了调蓄能力,从而加剧洪涝灾害。缺少湿地的蓄纳洪水、削
减和滞後洪峰的作用,还造成洪水流速急、水势猛、洪峰间隔时间短等问题。另据
科学家分析,一万亩森林的蓄水能力相当於一个蓄水量达一百万立方公尺的水库,
然而自五十年代伐木炼钢运动以来,素有“绿色水库”之称的长江上游早已面目全
非,江水泥沙浑浊,变成了“第二黄河”,雨水每年都将十六亿吨土壤冲入长江及
其支流,同时使沿岸耕地以每年一百万亩的速度丧失。如今为了兴建三峡工程,又
要铲除大片森林、植被,加上沿岸近二百万居民被强迫迁离故居後至少要新建三千
五百万立方米的村舍,这样一来中上游所剩无几的林木将再度面临横遭砍伐的命运
。据知目前黄河上游的龙羊峡水力发电厂也已被流沙包围,原因亦属毁林开荒,过
度樵采以及超载放牧。面对今年嫩江和松花江水患造成七百四十五万人受灾的惨状
,一些曾在文革时期到“北大荒”辟林垦地的老知青自责当年的壮举实为人祸因素
。另据调查获悉,四川重庆一带森林被毁後,每年所流失的近两亿吨土壤约有三分
之二淤积在河道和水库中,每年都使水库及河道的蓄水容量减少一亿三千万平方米
左右,相当於每年要报废一个大型水库,这样最终将危及三峡水利工程。攀枝花市
的林业部门透露,当地的国有森林工业企业今年上半年就至少砍伐了三十万立方米
的木材,相当於砍光了五万亩原始森林。调查人员还发现,金沙江、大渡河两岸的
森林早已不见踪影,整个川西地区因砍树而造成水土流失面积已达十万平方公里。
九月十日,中共国家林业局首次透露,云南省的森林覆盖率已从五十年代的50%
降至24%,该省水土流失面积占全省总面积的比例,却从一九五六年的6.3%增
加到如今的38%;而附近的四川、贵州两省近几年里每年遭受水灾的面积,平均
都在2897.3万亩以上,比八十年代增加了一倍,更是六十年代的九倍。国家林
业局副局长李昌鉴九月十二日也在沈阳的一次会议上承认,全国每年都有六百六十
多万亩以上的林地被开发转变为非林地,近几年这种状况更呈上升趋势。在对一百
个县的抽查时获悉,有三百七十八个征占林地的工程建设项目正在施工,无证采伐
面积达85%,而对此负有责任的当地林业主管部门与施工单位之间的利益关系,
显然是以牺牲国家资源为代价的。当今年长江的第八次洪峰形成之际,国家林业局
迫於世界舆论的压力,终於宣布将拨款61.2亿元人民币用於重点国有林区天然资
源的保护,四川省林业厅也表示自九月一日起,将停止对天然林的采伐,并决定安
排十万伐木工转业,但实际执行情况将是怎样却很难令人乐观,因为“植树造林,
绿化祖国”的口号早在毛泽东时代便提出了,结果竭泽而渔的地方当局还是疯狂蚕
食了森林资源,何况单是四川一省,以往每年的木材需求量都不下二百万立方米。
雅砻江边的村民们向记者诉说:“现在这里每下一场暴雨都会造成洪水和滑坡、塌
方。今年的洪水还没有过呢,县上却还叫砍树,他们才不管我们死活。”当然,所
有的惩罚都落不到决策者身上,最终倒霉的总是老百姓。


  陈胜、吴广今安在


      一九九一年华东地区发生特大水灾後,中共国家防汛总部和水利部曾提出一
个综合治理长江流域的规划,总投资一千五百亿人民币,由中央承担五百亿元,长
江流域各省、市分担一千亿元,结果却因仅有上海、江苏、安徽愿承担二百五十亿
元,其它省份拒绝分担分文而只好搁置,然後改由各地区“包干”防汛,但最後连
“包干”的情况都无人过问。当江河泛溢、生灵涂炭之时,中共领导人亦只会坐在
豪华小轿车上给奋力抗洪的百万军民下达“死保大堤”的命令,或者在高级宾馆的
小客厅里向地方干部们指示,要做到“人在堤在”、“严防死守”、“大局高於一
切”。当大庆市杜伯特蒙古族自治县腰新乡的一处民间堤坝被防汛人员向上级报告
说如果将其炸毁泄洪可能会有助於减轻上游官方堤坝的压力,於是干部们毫不犹豫
地下令“炸民堤保国堤”。随着爆炸声响,堤内的千亩农田及鱼塘顷刻间被无情的
江水吞噬,绝望的农民们见此情景纷纷跪地嚎啕痛哭。然而这种牺牲根本就於事无
补,只隔了半天洪水便冲溃了靠偷工减料建成的“国堤”。驻守大庆第三道堤坝防
线的武警部队为了把洪水引向松花江,八月二十九日再度炸开嫩江大堤,使洪水迅
速淹没了肇源县十三个乡镇的农田、村庄,几十万人被迫逃离家园。官方的中央电
视台上当然不会出现农民跪地痛哭的凄惨镜头,只是播放一些军警抗洪救灾以及人
民支持子弟兵的镜头,而有关决堤和灾民死伤的真实情况却只字不提。当九江江心
洲的决堤事件发生後,官方的中新社虽然未按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所说的“无一
伤亡”作报道,但也声称仅死了两人。面对水面上四处漂浮的无数具尸体,记者们
为自己的良知而低头愧疚,默然放下摄像机久久不语。江西省长舒圣佑在九江两次
决堤後,当被记者追问人员死亡情况时,也只是用外交辞令回答说“尚未收到伤亡
报告”。当湖北公安县孟溪垸的灾民们看到自己亲人的尸首浮在水面早已腐烂得不
堪辩认,而此时官方广播电台仍旧传来播音员的“所幸目前仍无人员伤亡”的声音
,於是灾民们纷纷打电话到县委办公室责问“党的候舌”为何要撒谎。其实,许多
有关灾情严重程度的消息已经由新华社以英文稿向国际传媒发布,只是瞒着国内民
众罢了。显然中宣部认为“正面报道”才有利於社会稳定,否则说不定会激起全国
性的要求追究统治责任的风潮,而向国外介绍惨重的经济损失,则是指望重视人权
的西方国家能够掏腰包。这就是所谓舆论导向内外有别的政策。新华社八月二十七
日向国外发出的英文电讯透露,副总理温家宝向九届人大四次常委会报告说,今夏
洪灾造成3004人死亡,但澳洲广播公司八月二十六日报道,实际死亡人数可能
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一名驻北京的外国记者说,北京当局极力隐瞒水灾死亡人数的
做法,堪称自一九八六年乌克兰核泄漏事故以来最夸张的掩饰灾难的举动。

      国际红十字会联盟及红新月会发言人埃米八月三十一日指出,自长江水灾发
生以来,灾民们已在洞庭湖一带的堤围上露宿了五十多天,当局通知他们至少还得
暂居那里四十多天,而东北地区则将有几万人要在帐篷里过冬。现在长江沿岸数百
万灾民大多仍被安置在河堤上的临时栅里等着洪水退去,别无出路,此时他们脚下
是滔滔洪流,头上是夏日烈焰,还忍着饥肠辘辘,过着十足的“水深火热”的生活
。但是干部老爷们前来灾区视察,依然不忘开口要住带空调的房间,诸如“搞盆甲
鱼”或者“弄条烟来抽抽”之类的话往往是“上面来人”的口头禅。仅一个多星期
,湖南安乡就为此花掉“接待费”十万元人民币。据《人民日报》报道,灾区某县
平均每天要接待五批左右的“慰问团”、“勘灾团”,每批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
人,每个“团”都要县里安排吃住,要组织汇报,要领导作陪,使该县应接不暇,
不堪负担,而这个“团”那个“团”却游兴正浓,只当是钱塘观潮之游。中央答应
拨出救灾款二十二亿人民币,就算全用在两亿四千万名灾民身上,每人也分不到十
元,何况陈希同们还要争相捞一把。在各灾区的防汛值班室内,轮守的干部们闲得
无聊,把办公桌并拢当作了麻将台,废寝忘食地沉溺於“方城之战”中。湖北黄石
市下陆区劳动就业局局长徐家胜为了一过麻将之瘾,竟在抗洪的紧要关头擅自决定
放假半天;而阳新县韦源口镇柏林村党支部书记费世育也无视防汛纪律,两次公开
组织村干部聚赌。徐家胜和费世育的丑行被愤怒的群众告发後,虽已受到开除党籍
的处理,但其他更多对人民疾苦麻木不仁的干部却依然故我,且仕运亨通,继续鱼
肉百姓。齐齐哈尔市甘南县人大主席团副主席王福云自该县被洪水浸淹後,依旧每
日喝得酩酊大醉,近日还多次在饭馆借酒闹事,并公开拒绝参加部署抗洪救灾抢险
工作的会议,对乡亲们受灾毫无怜悯之心。正当灾民们在河堤上的临时栅里饱受饥
饿和蚊虫叮咬之苦之时,湖北公安县孟家溪的防汛负责人员却把自己的家眷全都安
顿在舒适的办公楼里,於是防汛指挥部的窗口上挂满了婴儿尿布和妇女的乳罩,成
群过路的灾民见状捡起砖石狠狠砸去。官僚主义在洪水到来时还造成了无数百姓的
枉死,湖北嘉鱼县八月一日大堤决口之所以致使三千多人死亡,主要就因为险情没
有及时得到通报,村民疏散不及。据知大堤在崩溃前三日已经出现严重渗水现象,
但防汛部门未采取任何补救措施;决堤时,干部们只顾自己逃命而未通知留村的村
民撤离,使村民们迟至堤崩後一个半小时才知凶讯,结果酿成惨重伤亡。中共领导
人目前指示各地守堤军民要“严守死守,堤在人在,与大堤共存亡”,但是长江大
堤经两个多月洪水冲击和浸泡已频频出现管涌,险象环生,一旦大堤不保,堤上军
民则尽化为鱼鳖,伤亡人数何止十万。

      目前,光是湖南、湖北、江西三省就已有数百万灾民痛失家园,连东北的齐
齐哈尔、新疆的叶城和阿克苏、内蒙古的扎兰屯、四川的重庆以及西藏、云南等地
也都被洪水和暴雨所困。湖北公安县代县长程雪良表示,由於农房倒塌、粮田菜园
全无收获,加上灾後气候将逐渐转冷,灾民们吃饭、烧柴、住宿都成问题,生计堪
虞。据悉江西都昌县有将近三十万人已濒临断粮绝境,全县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九江市五百多所中小学的校舍现在仍浸泡在水中,使近三十万学生无法如期开学。
另外,由於水患已持续两个月之久,各种死动物、垃圾在水中腐烂,食用水源尽遭
污染,霍乱、血吸虫病、脑膜炎、痢疾、伤寒等流行性疾病的发病率在灾区迅速上
升,卫生部门也认为大灾之後必有大疫。目前湖北、湖南、江西、黑龙江、内蒙古
、安徽、江苏、吉林已发现一千五百多例霍乱,江西都昌县的血吸虫病患者则达二
万四千多人,其中近千人濒临死亡,湖北也发现有三千多人感染了血吸虫病。近日
湖北公安县的闸口镇已由武警部队接管,各条道路都有重兵把守,严禁灾民外出投
亲或求援。据说附近某村已有七十多人染上霍乱,防疫部门为此建议实行大封锁,
让霍乱高发区的灾民在封锁线内自生自灭,这样也省却了谈霍乱而色变的干部们的
麻烦。九月一过,北方的黑龙江省寒流即将降临,而目前却至少仍有九十多万人露
宿野外,无家可归。当洪水渐渐退去,不知疫病和严寒又要夺去多少穷苦百姓的生
命。流离失所的灾民为了寻找生路,还会大批大批涌向城市,给城市带来巨大的社
会压力。大庆市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就有四千人将被迫南下行乞或打零工。当毫
无其它活路的灾民被强制性地逐出城区或者在市内倍遭歧视和凌辱,则极易引起报
复性的冲突,激化社会矛盾。据国务院办公厅和公安部七月三十一日所发的《内部
简报》透露,因受水灾影响,安徽、江西、湖北、湖南等地七月间发生了一百三十
多宗暴力骚扰事件。暴民们冲击党政机关和国库,焚烧车辆和建筑物,甚至占据政
府办公大楼,强逼干部发放现金。湖南省公安厅指出,七月十七日和二十日,常德
、沅江地区有暴徒诬称人民政府“发水灾横财”,大肆煽动暴乱,并趁乱向执行公
务的干警打冷枪,造成十五名公安战士殉职牺牲。新华社《内参》八月三日也报道
,六个重灾省份约有七十二万三千多名伤病人员,而一些医院出於经济及医疗条件
等原因拒收灾区病人,结果遭暴徒冲击,医院领导和部分医护人员被殴打。湖北嘉
鱼、洪湖、螺山、大咀、金口、陆溪口一带,八月以来灾民骚乱时有发生,八十多
名武警因公负伤。嘉鱼县灾民因未及时分得救灾物资,多次聚众到各粮食批发公司
暴力抢粮……。不过人们从这些暴民身上却仿佛看到大泽乡戌卒陈胜、吴广的影子
。中国老百姓虽然惯於逆来顺受,听天由命,但他们的忍耐毕竟是有极限的,一旦
统治者把他们坑害得没有活路,神州大地上仍会再度响起陈胜、吴广的脚步声。

      但是,麻木不仁的中共当局对长江大堤上灾民们呼天呛地的哀怨之声并不过
多理会,不愿拨足灾区实际所需的救灾款项。洪水尚在肆虐,北京便向俄罗斯军方
代表团表示愿出数千亿巨款购买二十架苏恺——30型多功能战斗机,外交部发言
人朱邦造还表示将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向俄罗斯提供五亿四千万美元的援助;总
理朱熔基八月下旬又决定动用国家外汇储备一百亿美金投入香港股市,支持港府给
股市托盘;而外贸部在上海浦东建造一座世界第三的高楼——金茂大厦,就化去五
亿三千万美元;据知北京正在筹建的国家大剧院,造价也不下三十亿元人民币;为
了拉拢非洲国家,促其同台湾断交,中共去年给非洲各国的贷款就高达十六亿二千
万美元;中纪委也徒劳地指责各地干部以各种招待费、会议费等名目,每年都要吃
掉国家几十亿财政收入,只是不知今年“公仆”们的“胃口”还有多大;另据中共
财政部长项怀诚透露,人大委员长李鹏已批准国务院“关於增发一千亿元国债用於
加快基础设施建设和今年中央预算调整方案”的议案,以填补巨额财政赤字,如此
又会加重社会负担。其实只要各地官吏算一下少开一次筵席、少造一幢洋楼就能使
多少灾民吃上一年半载的粮,他们便知道自己造孽的严重程度。鉴於洪患给国家和
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八月二十六日,大陆十九个省市约有三百多名异议
人士联名发表告全国同胞书,要求中共有关领导人引咎自责,惩处渎职官吏,并追
究前两届政府在预防洪患方面的渎职行为。当然,对於这类批评意见真正有兴趣的
从来就不是决策机关或监督部门,而是专政机构。“江核心”等不及“党的喉舌”
发动又一场歌功颂德的宣传战,便已自称又取得了一次抗洪斗争的“伟大胜利”。
洪水漫淹下的中国虽已引起世界关注,但是能真正看到灾难背後深刻的社会政治危
机的,却只有中国老百姓自己。

  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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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鲍戈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3年12月13日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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