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历史能象画布一样任人着色，那么胜利者留给後人的印象就全无猥琐的
形象，但是，这在如今资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已经无法做到。曾经因对结束南非
残忍的种族隔离制度作出卓越贡献而双双荣获诺贝尔和平奖的前白人总统德克勒克
和现任总统曼德拉，对於由另一名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屠图大主教主持的“南非真
相与和解委员会”十月二十九日所公布的一份报告，都似乎灾星临牖，不由心生恐
惧，有失矜持。据知德克勒克直至该报告公布前一天，仍在试图说服委员会改弦易
辙；而曼德拉所领导的“非洲人国民大会党”则索性一纸告到法院，声请裁决禁止
发表这份报告，然而法院竟置执政党的燃眉之急於不顾，回绝了这一异乎寻常的要
求。

      屠图对於自己的报告被政界巨头视同瘟疫和丧门星殊感诧异和遗憾，也着实
担心报告会因此束之高阁，只供档案室的蜘蛛浏览。当他获悉法院的决定时，情不
自禁地连连称“ 这是真相与人道的胜利”。一九九五年他创立“南非真相与和解委
员会”的初衷只是调查南非实行种族隔离时期各方所犯的屠杀罪行，以及其它各种
残踏人权的事件。这位德高望众的大主教表示，揭露真相是迈向和解的第一步，也
攸关南非人的前途福祉，而若隐瞒一切，只会带来灾难。委员会为此收集了20500名
受害者的证词，在全国六十一个城镇举行了140次听证会，最後写成一份厚达3500多
页的报告，实在堪称是一项耗时费力的大工程。

      这份被认为对南非各阶层都具有公信力的报告，不仅抨击白人政府实施种族
隔离政策的种种罪恶，也谴责黑人为争取自由所采取的暴力行动。它呼吁“非国大
”与其盟友应对凌辱、残杀政敌而进行道歉，同时也希望白人做出修好姿态。报告
揭露，独裁者博塔在一九七八年至一九八九年执政期间，各种受政府支持的惨害黑
人的事件屡见不鲜，博塔还曾下令炸毁约翰内斯堡一幢反种族隔离组织的建筑物；
另一方面，“非国大”也在一九八三年和一九八五年在首都市中心发动炸弹袭击时
，以及在一九八五年至一九八七年在南非东北乡郊向白人展开的地雷战中，造成许
多无辜者伤亡。“非国大”的保安人员还经常拷打离心分子和嫌疑间谍，曼德拉的
前妻甚至涉嫌指使保镖杀害持不同政见人士。而另一黑人组织“因卡塔自由党”也
曾多次举兵向与其意见相左的“非国大”开战，并勾结白人政府对付“非国大”。

      尽管“非国大”领导人宣称，屠图大主教把他们当年为正义而战的某些行为
同白人统治者的暴行相提并论是“不合理的”，而一些推行种族隔离政策的罪魁也
傲然放弃了法律豁免权，但是他们欲盖弥彰的种种做法却都暴露出自己对於真相被
揭示的畏怯心理。南非明年将举行大选，“真相委员会”的报告难免会成为各党派
相互攻讦的又一口实。不过，真正使政治家们顾虑和畏惧的当然不会是政敌的指摘
，而是人民在知道真相之後的宽容程度，毕竟负罪者与英雄的社会角色有天壤之别
。同样，我们不难想象世界其它国家的为争取自由、民主而奋斗的人们，也都会面
临被人剥去身上的附丽光环，来审视其操守、政见及手段的时刻。但愿“非国大”
如今的窘态能够成为其他所有的“和平卫士”或“民主斗士”们的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