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不会有机会同您交流,故写此信,向您表达我的祝贺、我的问候和我的
一点建议。
我是北京某大学教员,一九八六年获副教授职称,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到四
日夜晚,我和许多其他北京市民一样,在天安门和长安街受了火与血的洗礼。距我
数步远的地方就有人中弹倒下。我一九八九年七月初流亡至今,忍受了家庭离散、
失业贫困、失望焦虑等种种折磨(当然这和您的十八年牢狱之苦相比是不值一提的
)。因此得知您出狱的那天才是我流亡八年来真正高兴的一天。我为您重获自由感
到高兴,更为海外民运可望得一领袖高兴。
领袖的角色不是任何人都能扮演的。流亡者中不乏有才学之士,但大多缺少
应有的远见、胸襟、魄力和奉献精神。
我对您的了解始于八十年代初,当您的关于“第五个现代化”的非凡见解在
北京被暗暗传颂之际。在海外读了您的“狱中信札”和“假释以来言论集”之後,
我更加相信您有领袖之才,您的先知先觉和大无畏精神便是证明。
放逐固然是对您的继续迫害,但您也应该知道海外民运是多么需要您。只有
用您那双在太上老君炉里锤炼了十八年的火眼方可辨别海外的复杂情况,把争取民
主的斗争坚持下去,引向胜利。
中共散布的、用于混肴视听的说法之一便是:“民主必须在国内争取,海外
是英雄的无用武之地。”
我不否认民主运动最终要打回老家去,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立民主制度。然而
在现阶段,中共高压手段不能轻易触及的海外,却向我们提供了组织队伍、准备力
量和扩大舆论影响的土壤。在国内尚无言论、集会、结社自由的今天,海外空间若
不利用,我们中国人便只剩下集体自杀一条路了。
勿忘当年孙中山就是海外起家。而对民主力量来说,今天的海外条件优于孙
中山时代。今天的中共当局因担心无钱收卖支持者(各级领导干部),更担心老百
姓吃不饱造反,十分依赖外国的资金和技术。目前这是中共的真正弱点,是中共由
真老虎变纸老虎的可能性所在。唯有身在海外方能抓住它的这个弱点。因此,我说
,现阶段海外是英雄用武地,而绝非相反。如果我们的工作做得好,就能在海外组
成一个有效的压力集团,向中共施压,迫使它一步步地走上民主道路。我们这样做
的理由是完全正当的:中国既要采用现代经济模式而又回避现代政治模式是荒谬的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说在中国一次次地惨遭失败,难道我们还不应该从中
吸取一点教训吗?
然而,在“长痛”和“短痛”问题上,海外民运队伍里远未达成共识。
最初,我想较之当年的南非,今天的缅甸和古巴,中国海外民运有其先天不
足,即其活动分子愚钝,不知区分“长痛”和“短痛”。因此他们欢迎各工业国向
现政权输血,以延长这个非人道的、专制政体的寿命。後来,当我听到一个道貌岸
然的大陆来者对巴黎一位活动分子说:“要爱国,要在一切对国家有利的事情上同
政府(中共政府)保持一致时,方知道一切都来自于中共。的确,中共在打击、控
制反对派的问题上,向来不惜功本,中共也最善于将其一党之私利同国家民族的利
益混为一谈。
但不管怎么样,错误概念已在海外民运队伍里形成,要纠正须费一番周折。
但我相信真理终归是真理。您出来以後,民运也许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幼稚。
眼下,我们至少可以要求各工业国将投资和经济同人权挂起钩来。这是唯一
有效的斗争手段。舍此不用,我们便只有坐以待毙。迄今欲达成功之目的的流亡者
,无论其国籍如何,都不回避这个手段。中共深知这一点。近年来,它往世界各地
派了数万名秘密工作者。这些人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游说流亡者,使之勿用此法。
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中共在要求外国将经济与政治分开、将最惠国待遇与人权
分开的同时,自己却紧紧地把经济和政治联系在一起。给哪个国家开放多大市场,
主要看其政府是否支持它反民主、反人权的政策。去年春天,联合国人权年会在日
内瓦召开的前夕,丹麦因主张谴责中共的不良人权纪录,遭到了中共的严厉经济制
裁,法国拒绝谴责便得到了一些经济利益。
其实,我们本来就应当注意到,在柏林墙倒塌以前和以後,中共发展经济的
动机和作法是很不相同的。这以前它也许真正想使中国富强。但由于不忍心放弃社
会主义体制,它在做法上是犹豫的、摇摆不定的,用邓小平的话说,是“摸着石头
过河”。而在东欧共产主义体系倒台後,中共发展经济是疯狂的、歇斯底里的。这
是它急需要用经济手段转移人民的视线;急需要用市场开放的诱惑并挟持其它国家
,以达到幸免于难的目的。
从法国广播电台的华语节目中得知您愿意站出来领导海外民运,我极为高兴
。我佩服您的奉献精神。
目前海外民运派系林立,看上去似乱麻一团,令人无从下手。但决不可因此
气馁,中国谚语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意思是说,只要决心办好某件
事,就一定能找到办好它的办法。法国谚语“只要你要,你就能够”,说的是同样
的意思。
流亡美国佛罗里达的古巴人何尝不是派系林立?其已故领导人卡诺萨(形容
这种分裂之状时曾说:“只要有三个古巴人相聚在一起,就立刻产生出四个政党来
”)。但卡诺萨奇迹般地把这些人团结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强有力的海外压力集团
。几乎所有古巴流亡者都说,古巴若由卡诺萨领导,而非卡斯特罗领导,情况将会
好得多,只可惜卡诺萨英年谢世。
他去世後的第三天(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法国“费加罗”报发表
了关于他的短评。我把这篇文章译成了汉语,附在此信後,以供您参考。我相信卡
诺萨能做到的,您也能做到,我相信一切真正希望中国进步、希望中国走民主道路
的人,都会自觉地团结在您的周围。
法国谚语说:“欲远行者惜坐骑”。全体海外流亡者寄希望于您,全国人民
寄希望于您,您是千真万确的任重道远。为了您这庄严而沉重的责任,万请您珍重
您的身体。
需要我的时候,请随时打招呼。我能用法文写。流亡八年来,关键时刻,我
常用法文给有关国际机构写信,向它们陈述利害,请它们少来一点“绥靖”政策。
我虽是无名小卒,但在某几件事情上也真起了一些作用。这主要因为现在我生活在
一块民主的土地上。民主使人实事求是,民主使人富有同情心。怎么感谢您早在那
个年代就提出了民主要求?
感谢您的欧洲之行。
预祝您过好您辞国後的第一个春节。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三日於巴黎
卡斯特罗政权的反对派领袖
约杰·马斯·卡诺萨(JORGE MAS CANOSA)在迈阿密病逝
。
流亡佛罗里达的古巴人都曾认为卡诺萨是取代卡斯特罗的最佳人选。
悲痛和忧虑笼罩着被称为小哈瓦纳的迈阿密市。的确,卡诺萨留下的空缺谁
能够填补呢?这位美国古巴流亡者的英明领袖因患APGET症(一种无法医治的
骨科疾病)周日夜(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在迈阿密去世。终年五十八岁。
卡诺萨是古美基金会主席。这个激进的全美机构大约有五万名成员,二十万
名捐款人。卡诺萨成功地把这个派系林立的流亡者群体团结在一起。说到该群体的
分裂之状,他曾经诙谐地指出:“只要有三个古巴人相聚,就会产生出四个政党来
。”
大部分反卡斯特罗组织都设在佛罗里达。该州七十年代经常是各古巴敌对派
系之间武装交锋的战场。卡诺萨的干预方使干戈化作了玉帛。“流亡者队伍内部一
发生冲突,大家就回想卡诺萨说过的话。谁也替代不了他呀!”古美基金会的另一
位领导人海楠黛(FRAUCISCO HERNANDEZ)指出。
卡诺萨一九五九年六月曾因“反革命”罪被捕入狱,一个月以後又因查无实
据获释。他出狱後立即离古赴美。最初在迈阿密他只找到了一个普通潜水员的职位
。但当他离开人世时,人们已把他看作佛罗里达的十大富豪之一,如果在迈阿密问
:“有朝一日谁将能够取代卡斯特罗?”,绝大部分古巴流亡者都会回答说:“卡
诺萨!”
为古巴前途计,卡诺萨主张在古巴流亡群体和美国政府之间建立必要的联盟
。这位坚定的共和主义者是美国前总统里根和布什的座上客。他同柯林顿也保持着
密切的关系。他还经常出入美国国会,无论哪一党在里边占多数席位。他说:“我
首先是个实用主义者。”
大多数反卡斯特罗团体都认为若不是卡诺萨,美国政府决不会封锁古巴达三
十年之久,更不会通过赫尔姆斯——布顿(HELMS-BURTON)法制裁所
有同哈瓦纳来往的外国企业。
自卡诺萨谢世之日起,迈阿密的古巴流亡者就在寻找一个既能在他们中间起
纽带作用,又能在华盛顿维护他们影响的人。
“费加罗”报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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