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生出狱来美，中国海外民运参加者们不但甚感喜悦兴奋，而且都认为魏
京生的到来将给民运带来新的契机，新的动力，新的希望。对此，笔者极有同感。
同时，笔者也认为，海外民运毕竟是大家的事情，担子不应压在少数人、单个人身
上。人人都应该为民运的健康发展献策出力。鉴此，笔者作为民主运动中的普通一
兵，谨就以下几个问题提出自己不成熟的意见，以期抛砖引玉，共同拓展民主运动
的新局面。
一．关於民运组织的整合
当前，由於魏京生的到来，藉此契机，整合海外民运组织的呼声颇高。有的
民运老战士建议，以魏京生为领袖，将海外各民运团体合并成一个统一的组织。有
的民运组织的领导人表示，完全推崇魏京生来领导海外民运，他领导的组织将积极
地汇入在魏京生所擎大旗之下，对於这些热情洋溢的建议是应该给予充分肯定的。
然而，在热忱之後，我们又必须冷静地考虑现实。合并之议显然要面对这样的三个
问题：
1．海外民运团体中有的组织已具备一定的规模和较完备的结构。其成员对它
已有相当的向心力。在这种情况下，要实行合并统一，是否能得到其多数成员的认
同？
2．由於过去的纷争留下的後遗，使各民运团体和个人是否都能瞬时让昔日的
阴影烟消云散，立即合并到一个统一的组织中作有效率的运作？
3．当前海外民运的参加者中，政治理念并不完全相同。有体制内、体制外之
分，有强调绝对遵循和平、非暴力原则，有认为不应过於束缚民运的手脚，应考虑
实现民主政治的多种途径等等。因此，海外民运也难以形成一个大一统的组织。
故此，对合并之议，应持慎重态度。
然而，海外民运各组织和个人之间却有一个根本的共同点，那就是终结中共
一党专政，创建民主政体。故可以形成在此理念上的联合或联盟，在许多具体的行
动上可以配合与协同，而魏京生就是当前促成实现这些积极成就的最佳人选。
二．关於民运队伍的团结
“团结”在此的涵意并不是亲密无间，水乳交融。实际上，由於过去的纷争
，使有些民运团体之间尚难以一夕之间就消除所有的歧见，而各个具体的民运参加
者，基於各人出身经历、社会背景、观点理念、操守气质、行事风格等方面的不同
，使他们也不可能彼此之间都有著同样的“结合键”。
“团结”所指的是各民运团体和个人之间尽量减少非原则性的纷争和分裂，
并且在一旦发生歧见，有必要进行批评时，也须以适当的方式、途径进行。务求不
要损害了民运的机体。魏京生的到来，这件大好事，想不到也引发了一些不利於民
运队伍团结的情况。
譬如，“民主之父”引起的风波。魏京生回答新闻记者的问话时当然可以用
更严密无懈的说法。魏京生未能做到这一点，一方面我们应该体谅他繁忙中的疲劳
，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在内部向他提出意见，以求在此後的记者招待会上由他自己予
以弥补。然而，有的朋友以公开的方式向新闻媒体陈述其歧见，更有些目前在国内
的朋友就此谴责魏并追溯多年前魏的不是，这些做法显然是不恰当的。新闻媒体中
有的对民运较为友善，有的则心存叵测。这些朋友的讲话发出後，有的新闻媒体以
巨大的字体发布，题为“魏京生遭批僭越民运之父称号”的新闻报道，并称之为”
民运人士内斗又一新例证”云云，造成相当负面的影响。
我们没有权利控制新闻媒体的行文，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以恰当的方式实
施批评，对媒体发表批评民运的意见是一条值得商榷的途径。
当然，求民运内部的团结，并非包庇姑息，“家丑不可外扬”。对某些犯有
原则性问题的人，非但批评而已，甚至可以将其从民运队伍中革除。
日前，许多民运朋友都收到一些传真件，说某位民运老战士有经济不清和政
治背景可疑等问题。如果所言不实，当伤害了一个好同志，也伤害了民运队伍的团
结；如所言属实，则民运则作出相应的处置。这使我们不能不感到，当今海外民运
起码应有一个联席机构，以有效地处理这类有可能产生双面伤害的事件，以维护民
运队伍在不失原则下的团结。
三．关於民运参加者操守和形象
中国民主运动旨在中国创建民主制度，民主制度以保障社会全体成员的正当
权益为宗旨，故此民主运动的参与者是在从事著一件正义崇高的事业，以此推论，
民运参加者理应受到社会的赞许和尊重。然而，令人震惑的是现实情况与推论大相
径庭。民运人士不但常常得不到赞许，反而往往须承受异样的目光，“民运人士”
一词有时竟带有贬意，以致有些民运人士在许多场合不敢承认自己是“民运人士”
，以致笔者在此用了另外一个词，“民运参加者”。
造成这种情况的因素有来自外部和内在的两个因素。
在外部，敌视民运的政治势力极力污蔑咒骂民运。其典型语言是将民运参加
者谩骂为“叛徒”、“卖国贼”、及“汉奸”。对於中共在海外的走狗爪牙作这类
谩骂实不足理会。问题是不少中间人物，甚至亦反对中共专政的人士也对“民运人
士”颇表轻蔑，这原因何在呢？
检视日前海外民运的参加者，其社会座标大多位於社会的中下阶层。属於蓝
领劳工的自不待言。即使属於白领阶层的，大多也只是电脑程式员，银行会计等一
般职位，鲜有蜚声四海的教授学者，或事业有成，家财万贯的大企业家。按照常规
，这类人应在芸芸众生之中终其天年而无人知晓，但由於他们投身了民主运动，其
社会知名度颇有提升，报端刊头常有其姓名，似乎具备了一定的社会名气。尽管这
名气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什麽实际利益，但却会使他们招致异样的目光。实际社会座
标与虚有名气这两者之间的失衡必然会招致某些人对他们投以挑剔的眼神。在这种
现实下，如果某些民运参加者对此种人情世态毫无省思，不懂自慎言行，甚至自我
膨胀，那就很可能遭到某些人士的嗤之以鼻。更糟糕的是，过去一段时间，民运内
部摩擦较频，外界一些本来就对民运人士不以为然者，就更可以此推论民运人士都
是些借争取民主为名，而争个人名利之徒。至於有人在经济上不清，把用於民运活
动的公众捐款挪为己用，那就怪不得外界人士的鄙视非议了。尽管那些贪污者（听
说其中有一个叫汪XX的）已自知其秽，离开了民运队伍，但其所造成的恶果却仍由
整个民运承担。这些就是造成“民运人士”形象不佳的内部原因。
我们没有理由去责怪他人的挑剔目光，也不可能改变这种人情世态。我们理
应并且能够去做的事，只是尽力保持良好的操守，空穴来风毕竟不多，夸大事实则
较为常见。若大家都能以良好的操守示众，则挑剔与轻蔑当会降到最低程度。此时
，若仍有人要口出嘲讽，那只要我们问心无愧，也就只好悉听尊便了。
民运中几次内斗给外界印象甚为不佳，然而痛定思痛，当今海外民运界在这
方面已较为谨慎。大型内斗可信已成为历史陈迹。另外一个使民运人士甚招诟病的
问题是经济不清。但往往控者称之有，辩者称之无。为了弄清事实，处置污秽者或
还无辜者以清白，有朋友提议成立一个仲裁委员会，仲裁权似无人具备，当称之为
“查询委员会”为妥。建议由各民运团体各推一成员组成。“查询委员会”一旦被
各民运团体认可，当具备此项公信力。任何人可就对任何人的各种疑问向查询委员
会提出查询要求。当然须同时提供某一程度的证据。查询委员会有义务绝对为查询
者保密，并向被查询者求证。若被查询者拒绝查询，则应视为被疑之事属实。凡接
受查询後证明清白者，委员会应为之正名，凡拒绝查询或查询後证明确有问题者，
应交由其所属组织处理。为维护民主运动之健康形象，任何一个民运团体都不应姑
息包庇，把经济贪污者留在该组织内。
为提升我们民运参加者的形象，除与经济上的不清绝缘以外，还应尽量做到
自食其力。面对强大的中共专制政权，我们都曾敢於作出反抗的行动和姿态，那麽
来到这异国他乡，虽语言不通，昔日之专业技能无以施展，但总不致落到视打工为
畏途的地步。难道美国的打工场所比中共的监狱还可怕？民运中，年岁较长及曾作
过较杰出贡献者，能得到某些机构组织的资助以维持生活，我们当然应该为之高兴
，而中青年，或者名气有胡者得不到资助，则应有勇气去面对现实。我们本来就是
草根民众中的一员，投身民运只是表明我们对正义真理有多一份执著感，对社会有
多一份责任心。这使我们只会承受更重的负荷，而不会更轻松写意。如果说，那千
千万万的移民乃至福州的偷渡客们都可在此建立家园，何独我们来自大陆的民运参
加者要慨叹得不到“关心照顾”？
诚然，打工谋生会用耗去我们许多的时间、精力，致使冲击了对民运的投身
。但这毕竟是绕不过去的现实，有些朋友有个贤内助，独自支撑起家庭生活重担、
让他们能全心投身民运事业。这不但是这些朋友的幸事，也是民运的幸事。我们当
然应为之高兴。但是却不可以要求每一个民运参加者的另一半都作此担当，毕竟对
国对家我们都有自己的一份职责。
四．关於民主运动的表现形式
民主运动的表现形式，讲得更具体些是使用怎样的方式、手段才能更有效地
在中国大陆实现民主政治。这是当前海外民运应予以重视的问题。
民主运动既然是个运动当有它的外在表现形式。光搞理论研究，写文章、发
宣言谈不上是一场运动，也终结不了中共的一党专政。回顾历史，面对现实，可知
终结中共政权最可行的途径是发动声势浩大的群众街头抗议活动，迫使中共实施政
治改革，说得更精确些是中共党内的改革派人士在群众抗议活动的呼唤下脱颖而出
，排除顽固派的阻挠，实施改革，或曰中共党内的改革派以民众的抗议力量为後盾
对顽固派施行“逼宫”。应该清醒地估计到，在社会变革的最初阶段没有中共党内
高层开明人士的参与是难以形成局面的。而局面一旦形成，任何人想煞车则是徒劳
。中国大陆的民主政治一定会在那场大变动中逐步实现。
为了促使那场社会变革早日到来，为了在那场群众运动中有所作为，海外民
运应及早锻炼造就出一批街头政治家。以期有朝一日回到国内，能在街头鼓动群众
，向群众发表有号召力的演说，把千千万万的群众团结在自己周围，并有能力调节
群众的情绪，让群众运动的能量往适当的方向，以适合的程度释放出去。
八九年本来有一次很好的历史契机，但很可惜地失去了。今後，若再有这样
的机会，日渐成熟了的中国民运切不可让它再失之交臂。民主运动没有可能在中共
党内造就另一个赵紫阳，但却应有能力发动草根民众走上街头，显示强大的民心民
气，以让那些潜在的“赵紫阳”敢於破土而出，上下结合，内外配合，向中国民主
化迈开关键的第一步。
当前的海外民运应抓住一切机会练兵。例如，抗议江泽民访美，每年的“六
四”纪念会，及某些反制亲共拥共的游行。海外民运的参加者都应勇敢地走上街头
，向公众宣传我们理念主张，戳穿中共的谎言谬论。这一重要的民运外在表现形式
，不但向社会显示了我们民运的存在、壮大，也是操练街头政治家的好战场。
五．关於社会民主主义与社会民主党
目前，海外民运组织虽多，但似乎仍定位於一种异议团体。其实，民运发展
至今，应有更高的政治眼光，社会抱负和自我期许。我们的目标不仅是终结中共一
党专政，而且还要创建民主政体，走向中国的政坛，把国家治理得国计民生繁荣旺
兴，社会秩序井井有条，成为每一个社会成员都可以安居落业的社会乐园。为此，
当前海外民运不但要为社会大波的卷起预先准备一批街头政治家，还应研究出一套
适合中国国情的政治理论，这套理论不但可以用於在社会变革时期去发动群众，也
可以用於在终结中共一党专政、民主政体建立後，自己有机会走向政坛，治理国家
。
“共产主义”的理论曾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美丽的图画，这幅图画伴随我们从
儿童到成人。然而，我们终究发现，且不论那些打著“共产主义”旗号的专制统治
者或各类政治流氓，即使确实是虔诚的共产主义者，其描绘的也只是海市蜃楼。当
代人们的智慧可以确认人与人之间人身权利和政治权利的平等却无法想象每个人在
社会结构中都可以处於同一个座标。起码在社会生产中总会存在一个雇主阶级和雇
工阶级。在民主政体下，并没有一种特权来固定这两个阶级成员既有的社会座标。
他们不但在经济利益上有互相依存的一面，而且其社会座标也有可能互相转化，出
於种种原因，雇工可变成雇主，雇主也可变成雇工。然而，尽管如此，我们仍须承
认，在既有的雇主阶级与雇工阶级之间仍然存在有种种摩擦，乃至冲突。在民主体
制下，任何一个政党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地顾及到所有社会成员的利益。有的政
党会与雇主阶级有更多的血脉关系，有的政党则较能体会中、下阶层的疾苦。
从欧洲早期资本主义时代，雇主阶级对雇工阶级进行残酷剥削的社会现状中
催生出来的社会民主主义的理念，就将其满腔热忱倾注到挣扎在饥饿线上的社会底
层大众中。经过了一代又一代社会民主主义者和广大民众及社会上层人士中有识者
的共同努力，更兼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欧洲国家的状况已经彻底改观。然而
雇主、雇工两大阶级仍然存在。社会上各政党的关注面仍有不同的侧重。
当前海外民主运动的参加者在终结中共一党专政的理念上相信不会有分歧，
但其治国方略却未必相同，这在民主政体创建後将充分体现出来。
或曰，目前海外民运团体内部分歧摩擦已相当困扰，若再就社会民主主义的
宣传挑起理论上的争论，再因社会民主党的创建导致民运组织的分裂岂非雪上加霜
。这种看法值得商榷。
非原则的争论当然应该休息，无意义的分裂须尽量避免。但社会民主主义理
论的宣传和社会民主党的创建不但在远期治国方略上有著意义，更有益於当今发动
群众，换言之，有著重大的现实作用。
什麽政治理念最有利於发动民众，或者说，什麽政治理论对民众最具感召力
，最易於与民众的现有思想水平接轨？答案是社会民主主义最具备这一功能。
渊源流长的社会民主主义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洗练，其理念内涵已今非昔比，而且
它将还会随著时间的推移有新的发展。社会理论不是一成不变的宗教教义，进步的
社会理论尤其长於推陈出新。现代的社会民主党已在许多国家执政或曾执政，积累
了很多实际经验。社会民主党坚决实行多党竞选的民主政体，并推崇健全的市场经
济，摒弃国有化制度，此外，它还主张实行适当的政府干预，以保障社会正义和公
平。
中国民众曾经受到中共多年的愚民教育，“戈培尔效应”使“社会主义好”
一度深入民心，但在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中，铁幕部份崩塌，外部讯息得以各种形
式途径传递到国内。民众终究恍然大悟，原来世界上非但不是有三十亿人在受苦，
而且欧美资本主义国家民众的生活水平比中国人民高得多。於是，资本主义优於社
会主义的意识迅速兴起。然而，在九十年代新一轮的改革开放中，民众的思想回流
了。因为邓式经济改革实质上是实行著早期资本主义中最不公正、最不人道的东西
，并辅以封建特权的泛滥。这具体表现为中共干部的铁交椅如故，工人的铁饭碗则
被打破。企业的生产线上实行“泰罗制”，生产定额由中共干部任意调升，工人付
出劳动量大增，实际收入却增加无几，而中共官员则通过各种途径急剧致富。经营
不善的企业，中共干部或调职或留守，而工人则大量被开革，还美其名曰“下岗待
业”，在社会救济机制极为薄弱的情况下，大量民众实际上被抛向衣食无著的深渊
。还有那些社办、队办、集体办的企业里的工人，尤其是来自外县、外省的工人更
受著尤其严重的盘剥。所有这一切，使许多民众对“资本主义”好产生疑问，他们
甚至怀念当年那种普通贫穷，却较平均的“毛式社会主义”。八十年代，人们都知
道，毛关於邓要搞资本主义复辟的预言已经应验，那时人民是以期盼的心情来看待
这一应验。但当今，民众不再为这一复辟叫好，中共内的顽固派则乘机向民众招手
，还是跟著我们一起去恢复毛主席的社会主义吧，他们也在想复辟，复辟中国历史
最黑暗贫穷的毛式封建王朝。
是亮出我们旗帜的时候了。中国民主运动应告诉中国民众，我们不需要“毛
式社会主义”，也应拒绝“邓式资本主义”。中国民众需要的是社会民主主义。完
善的民主政治，健全的市场经济，适当的国家干预，三者有力的结合将会最有效地
保障每一个社会成员的合法权益。而居於弱势社会群体的中、下阶层尤其需要社会
民主主义的眷顾。
事实上，中共最恐惧、最讳莫如深的是欧洲社会民主主义的实践和社会民主
党人的成功。中共政权一方面把资本主义骂得狗血淋头，一方面又在实行著早期资
本主义中最不公正的东西，并把它美其名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在这种情况
下，中共不怕有人扬言要实行资本主义。资本主义本来就被骂臭，又在九十年代的
邓式改革中以其劣质的一面示众。故中国民主运动若以实行资本主义为号召，恐在
中、下层民众中响应者寥寥。
“毛式社会主义”及邓式“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社会民主主义异变後的
癌细胞，作为要摧毁正常机体的癌肿可将其他癌细胞视为同类而相互融合接纳，却
绝对排斥正常细胞。然而，即使在中共党内也会还有少数人不愿成为吞噬社会财富
的癌细胞。故此，他们或许还有恢复成为正常细胞的愿望。社会民主主义与社会民
主党有可能成为他们自新的出路。因此，亦即有可能成为从内部瓦解中共的武器。
从现在起，中国的民主运动应立即开展对社会民主主义的研究，筹建中国的
社会民主党。这个党的理念对民众最具号召力，对中共最具摧毁性，并最能从外部
（社会党国际）取得积极的支援。因此，它将极具生命力，将在终结中共一党专政
的斗争中，在未来的中国民主政坛上发挥难以估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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