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参与了一九八九年的六四民主运动,我曾系狱六年。经历了那漫长的改
造岁月,令我吃惊的是,我居然被一些狱友冠以“秦城铁血汉”、“总舵主”等美
名,就连一些警察也经常直呼我“大丈夫”、“好汉”、“大侠”,好像我从未低
过头,也从未犯过熊似的。其实,蹲过牢的人都知道,谁个敢拍胸脯说他没写过“
反思”、“检查”?哪个又敢说他牙口紧得从来没交代过亲朋好友?又有哪个敢说
他从来没咬过同犯?我嘛,如同西哲所讲,也是血肉之躯,身上没一丁点儿特殊材
料,所以也概末能外。但我敢说,在我所经历的整整两千个日日夜夜的铁窗岁月中
,在那成百上千次的审讯中,我只写过五次思想汇报,只写了四份揭发检举材料,
有三度咬过“同犯”,最难让我忘怀的是我曾两度揭发检举方励之。对此,我总觉
得心中有愧。可细一想,这二、三、四、五,大概也能算是用手指头数得过来的少
数吧。这又多少会让我心安一些。
我在狱期间,我曾通过各种渠道让外界知道那些中共警察多次用一万二千伏
的电警棍对我进行他们称之为“触及灵魂”的电疗,给我带镣带铐关小号一年多。
我还多次写状子告他们,据说当年李淑娴还在日内瓦的世界人权大会上宣读过我控
告中共警察及中共新华社的诉状,以至於共产党说我把影响给它造到联合国去了,
还楞说我是“上通天,下通地,中间还通国际”。但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曾几度自卫
反击,打倒过几个警察,以至於那些曾对我下过狠手的警察後来都不敢再靠近我。
每当想起那狱中往事,想起我那些狱中同窗们,就心情难以平静,不平静得
会象江泽民、毛泽东那样的夜不能寐。我想还是快把我狱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写出来
吧,算是我对我自己的又一次“反思”。我也真心希望我的那些狱中同窗们,包括
熊焱,陈小平,冷万宝,萧彬(号称“两万”),张铁生(又号“白卷大学生”),王
丹,李玉奇,陈明远,邵江,林鹏,刘哓波等等,等等,都能一道来对我进行“帮
助”、“反思”、“学习”、“提高”,就象那“监管”五十八条所要求的那样,
大可不必留情面。我的“反思”中也可能难免牵涉到各位,请诸位有点儿心理准备
。但请相信我会实话实说。我更希望那些跟我交过手的中共警察们能将对我的审讯
笔录及我写过的“狱中反思”、“揭发材料”都公之於众,以便我的回忆能更准确
。我是不怕被揭发的。想想看,中共警察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值得遮遮掩掩的呢
?跟警察都招了,还怕在此再招一回吗?
我准备先将我在狱中对警察所讲过的和所写过的一切都如实地写下来,暂且
叫它“审讯笔录”吧。
记得我在秦城监狱时曾主编过一个叫“劲草”的地下刊物。我希望将来有一
天我的审讯笔录积累多了能印发成书时,那书名就叫“疾风知劲草”好了。
1. 保定府落难
虽说後来的六年监狱有时关得我记不得年月日,但一九八九年六月十八日我
却总是记得的,就象在美国我能记住我的社会安全号和进入美国的日期一样。在那
六年中,初次见面的人总会问“哪天进来的?”那天就是我进去的那一天。
“六四”後,我在那个河北贫困老区独自住了有一个多星期,可约好了与我
接头的那个“磨刀人”就是不出现,急得我把那类似於“桃木”“木梳”一类的密
电码都快忘光了。那一带虽然是当年李向阳、高传宝们神出鬼没的地方,至今还有
一些或是抗鬼子的或是备战备荒的地道可钻,可那土八路的玩艺儿怎么对付得了这
当今鬼子的毒气弹哪。那子明也真是开玩儿,这二线工作简直是糊弄假洋鬼子嘛。
每听到山下警车叫,我就对子明老大不满。那军涛的救援工作也不到位,还跟我说
什么这回跟共产党拼了也值了,这不,光顾自己逃命去了,把我一个人甩在这儿没
人管了。但又一想,先前军涛带走的杨涛都在兰州落网了,想必军涛也是泥菩萨过
河,没准象杨涛、周封锁、熊焱一样早就栽进去了。保不准进去了把我落脚的这个
临时交通站早都给供了,要不山下怎么老是警车叫呢?看来我是不能在这傻等那不
知猴年马月才能来的交通员了,敢紧独立行动吧。我立即着手整理行囊。
我首先将我身上带的秘密文件投入火炉,其中有我发起成立高自联时的会议
记录,有我主持“联席会议”的记录,那里面到处都有杨涛、王丹、吾尔开希、周
封锁、刘焕文等通辑要犯的大名,如果在我身上被搜去,暴露我第三号通辑要犯的
身份事小,牵连其它同志乃至使我党地下组织遭受破坏可是事大。绝不能让它们落
到敌人手里。烧!再宝贵的历史资料也都给我烧掉。还有几张王之虹给开的抬头是
“中国人才评价与考试中心”的介绍信也统统烧了,杨涛身上也有那东西,十有八
九敌人已经掌握了。但那个贴有我近照、取名张天来、同样是王之虹开的“中国人
才评价与考试中心”的工作证我却不舍得烧,因为我的身份证在天安门广场丢失了
,身上再没有其它证件了。我决定留下这个红皮证件,以防万一在过关卡时碰到敌
人查验良民证也好蒙混过关。我在那个临时交通站里找了一条破旧不堪的红花棉被
,一条麻绳,将那个工作证塞到棉花被中。我原本是将棉被的一角拆开,将工作证
放里後又缝补好。但我发现这样虽然较保险,但不方便在我急用时迅速取出来。最
後我是在红花被面的中央撕开一个小口,将工作证塞进去就没再缝合。没想到这样
一个不经意的改变,後来竟在狱中历经敌人的八次大搜查而未被搜走,最後还是被
我嚼滥吃到肚里。我带上这个红被卷原准备万一我住旅馆有危险就跟那些无家可归
的人一道去睡马路,或是在乘火车时钻到座位下面去,以减少被鬼子巡逻队认出来
的机会,可後来竟有警察以为我是带行李去自首的。可这红被卷竟真的当晚就成了
我的狱中行囊。
为了更象一个打工仔甚或是一个盲流,我换上了那套前一天跟山下一位过路
的“突突突”司机换来的脏兮油污的劳动服,抓几把泥土、煤面在脸上、头发上抹
了又抹。唯一让我感到难办的是我那长了有眉毛那么长又黑又粗的连鬓胡子,那通
辑令上分明写明我浓眉大眼连鬓胡嘛。我出逃北京时仓促得就跟林副统帅叛逃时那
般,连剃须刀都没带一个。可谁又能预想到那共产党会把我这大胡子也登到了他们
的党报上啊,我当初还计划着以美髯公来改头换面哩。在我呆的那个兔子不拉屎的
鬼地方,我翻箱倒柜,也还是只有那把滥菜刀可用。可那把菜刀,拿它去闹革命或
是蒙面抢劫什么的,或许还管用,但若用它刮胡子,那非得跟杀猪一般。你一定能
想象出我那时是多么地羡慕曹操,羡慕他在逃窜时,尚且能以剑削髯。但几小时之
後整整六年时间里,我都羡慕我自己在当初还能拥有一把滥菜刀,我都无限留恋那
个在我失去自由前所呆过的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胡子索性就不刮了。这就是後
来你们在电视上看到我落网时为什么会衣冠不整、胡子邋遢了,实在不是我有意自
毁形像。
象编电影,还象演义,是吧?两点多了,太晚了,那就下回分解吧。
我背起行囊正准备出发,忽听得外面有人在摇我院墙的大门,摇得我房屋顶
山粱上的灰尘哗哗直落。不好,鬼子进庄了,我被包围了。我立即走到窗前朝外窥
视,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还在那儿狠狠地摇那栅栏大门,看着装打扮肯定不是山里
人。我再环顾四周,再无其他人。噢,原来只有一个密探,想来抓列宁,没门儿!
瓦西里虽不在,那就看我怎样亲手收拾你的。我操起菜刀就冲出去。待我走到近前
定睛一瞧,哇,是小毕!原来党派来的“磨刀师傅”就是小毕。“党啊,我带路的
明灯”,举着菜刀就扑过去了。我一激动,把那句话哽在喉里了。因为认识,我免
去了那些暗号口令的繁琐,打开铁闩就放他进来。可他却楞在那里不敢进来,吃惊
地问我:“你拿菜刀做什么?”
“我?”我这才意识到我还手举着菜刀。
“我磨刀。”我还想着磨刀师傅呢。“这大白天磨什么刀啊?”
“我切菜下酒。”我极力掩饰住我尚未散去的惊慌。
“我还真以为你要剁了我呢。”
“哼,你若是当了伪军叛徒,剁了你,那算便宜的”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
想,全怪我“早也盼,晚也盼,盼穿双眼”,险些把小毕都给当成暴徒给误伤了。
我又感激军涛的救援工作还安排得挺到位,这倒不是说他如此及时地给我派来了交
通员,而是感激他没像我所希望的那样在这儿事先给我放一个二十响或猎枪通天炮
什么的,不然的话,我这一梭子扫出去,不还真得撂倒他几个共军土匪伪军土八路
啊。那现在我的脑袋也早搬家了,今儿也轮不到我在这网上饶舌写回忆录了。
长话短说,我同小毕喝完酒就决定了按我的既定方针办:不上井岗山,进西
藏。那地方我熟儿,比沙家邦芦苇荡还容易坚壁。藏民热情得帐篷随便你睡,只要
你敢;生羊肉、酥油茶、糌粑管你个够,只要你吃了别吐。到了那里让高原的强紫
外线狠晒它仨月半载,保我们又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去再重整旧河山。唯一让我们俩
略感担心的是,可千万不要让那里漂亮的文成公主们把我们抢去了当压寨大王,弄
成个杨四郎似的,会恋栈王位、意志颓废,乃至於最後忘却国耻家恨,就不会再回
来闹革命了。可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纵然是被抢了,也只好卧薪尝胆了。
我们先是步行十多里到了一个小县城,再由那里承汽车去保定。小毕的打扮
象阔老板,而我则象个要饭的。小毕提议我装扮成是他雇来提包的马弁再同他结伴
同行。我却坚决不肯。倒不是因为那样主仆颠倒降低了我的身份,而是担心那样会
万一我被抓,他也难逃法网。於是,我们约好了一路上将装作陌路人一般互不相识
,万不得已需要交流时也只用眼睛对话,或者象地下党栾平野狼嚎那样讲黑话。
我们俩待汽车开始启动时才冲上汽车,以防被鬼子关门打狗。到了车上自然
是没座。我索性放下斯文就以被卷为座,坐在过道上。小毕先是站在车头司机附近
,不时地东张西望。过一会儿,我见他往车围挤,待挤到我身边时满脸鄙夷地朝我
吼道:“你瞧你脏样,别坐这挡道,闪开点儿,让我过去。”哎哟,怎么着,想趁
我走麦城时欺侮我?我故作愤怒地站起来又亮了亮拳头。他从我身边挤过时贴进我
耳朵小声讲道:“你的眼睛象警察,不合你身份,收敛点儿。”噢,原来是在演习
,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老九打个招呼?我相信肯定是他作贼心虚,疑神疑鬼。但我可
绝对不是因为上了通辑令就惊慌失措,贼眉鼠眼,只是因为一想起那么多中华好儿
女血染天安门广场,怎让我不怒目圆睁?
到了保定府火车站,我们发现那里的警车跟野猫叫春一样叫得渗人。肯定是
那小平少佐给保定府也下了死命令,“要全城戒严,抓列宁”。一想到列宁,我就
预感到坏了。想必我这小个子这一次是难逃此劫了。否则,我应该是想到李向阳,
并且最终会象李向阳一样着上皇军军服趁乱混出城去,然後再杀它个回马枪,直捣
鬼子扫荡戒严司令部,在小平少佐正准备自绝於人民的时候,掏出我那二十响,不
,这儿回要用五子蹦,按上小石头在天安门临死前还紧握的那个炸子弹,照准那仍
负隅顽抗的小平少佐,就在他又一次举起屠刀时,“轰,轰咣,轰轰,、、、”,
直到我代天安门广场的所有死难者每人都放了一枪,再送他去见松井大佐马克思。
哼,若不是当年阴差阳错地闪出了那么个列宁,这历史十有八九就会这么演义的,
我怎么能眼看着他得个善终呢?
“喂,要饭的。”小毕的吼叫打断了我的白日复仇梦。只见他又是故伎重施
,走到我身边先是象训要饭的一样侮辱我一顿,趁没人时一边眼观六路一边小声跟
我嘀咕:“这里情况危险,我去买火车票,你在这儿等好别动”,大有那种“大敌
当前,让列宁同志先走”的架式。当小毕买了两张到西宁的火车票时,我也拖人买
了两张去西北方向的两张长途汽车票及两张火车站台票,以防万一届时检票口难於
通过就改走陆路。我们要乘的是晚八点办的车,还得等三个多小时。我们俩决定先
分头行动,晚八点在到车站接头。虽曾想,我们这一分手至今已近十年,我与小毕
竟一直未能再会。小毕是大侠大义之人。“六四”大屠杀之後,他为营救我们,竟
几度被捕入狱,最後一次被判刑四年,直到去年才刑满出狱。
与小毕分手後,我就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叫了几样饭菜,就在一个朝窗的桌
边坐下,一边警惕地注视窗外,一边狼吞虎咽起来。那时的保定也同全国一样兵荒
马乱的。那餐馆里冷清得就我一个食客。那老板娘时不时地盘问我几句,我到现在
也搞不清是因为我职业习惯还是因为我神经太紧张,我总感觉她相是查户口的,也
更象地下党线民。
“你叫什么名字?”
“宋得保。”
“你手里拿的什么?”
“歌曲集。”
“什么歌曲集?”
她都问了哪些问题,我现在实在是记不得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我当时总是
想到那“看不见的战线”,想到那宋得保落到共产党手里被审讯的镜头。那老板娘
也一定会感到我有点儿象宋得保一样的可疑。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我们是地下游击
队,是抗暴爱国的队伍,或许能感动得她象阿庆嫂一样,当鬼子宪兵进来搜查时,
将我水缸底下把身藏?不,不行。那萧彬可就是在大连被两个女八路给出卖了,我
可不再能再重蹈复辄。在看看窗外戒严部队宪兵鬼子象老鼠搬家一样地穿来梭往,
我更感到此地不可久留。甭在这饭店里学什么诸戈亮稳坐城楼唱空城计了,趁那宪
兵还未到,三十六计,我先溜吧。这年头,怎么跟闹蝗灾闹鼠乱似地,到处都是鬼
哭狼嚎的警车宪兵队。我该何处藏身呢?对,就去水里。想必那警车开不到水上。
我何不找一个公园再租上一条小船去潇洒一把呢?
秦城的“小萝卜头”
我在保定落难那一段尚未交代完,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我在狱中所写的
思想汇报及交代材料。刚巧,听说我在写回忆录,我在秦城时的同窗好友林鹏立即
给我传真一份我在狱中写的反思材料。我就索性倒叙一把,提前把它先贴出来。我
在狱中的许多朋友都想法设法帮我带出一些手稿。记得黄利锋在出监前曾将我的一
些手稿逢在三角裤内,然後紧贴在私处,想必他们总不至於连那地方也摸一遍吧?
但还是被他们给摸去了。周建也曾试图将我的辩护词塞在牙膏里,但出监时也还是
被他们给挤出去了。由此可以想见鬼子搜查得有多么严,同时也可想见林鹏给我带
出的两份“反思”该是多么的不易。
初进秦城监狱时,经常听到说要写反思。我起初还以为是要我们写些类似於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敢笑黄巢不丈夫”一类的反诗呢。时间久了,方
才明白,原来这“反思”不是那“反诗”。据说关共产党的监狱通常是“给狗爬出
的洞敞开着”,可共产党开的监狱却往往是给狗爬出的洞也要有特别通行证,那就
是所谓的“反思”。当年刘少奇、薄一波们写过的“自白书”、“悔过书”与这“
反思”相比就完全是小儿科了。若没有党校博士後的水准外加博导马恩列斯毛的指
导,是万难写出能通过狗洞答辩的“反思”的。
由於我在狱期间一向是“不认罪、不交代、不签字、不合作”,乃至北京市
公安局当时的林姓局长诬我是“死鱼不开口”,更有中共领袖陈希同氏曾恶狠狠地
说:“刘刚是坏透了”。由於顶头上司的如此关照,我在秦城监狱就难免会经常享
受一些特殊待遇,这包括不给纸笔,不准购货,不准洗澡,不准放风,倒是经常被
戴镣戴铐关小号。当时管理我们的警察头子是一孔姓所长。他的管理方法颇有点儿
象文革时的毛泽东思想小学校的校长,逢年过节会经常给我们留一些小学生作文一
样的家庭作业。记得是一九八九年的中秋节,他先是给我们每人发了两块月饼,随
後就又给我们留了一个作文题,什么题目我记不得了,但他的要求还是老套数,什
么“翻身不忘 X X党”、“吃水不忘掘井人”、“每逢佳节倍思亲”一类。其目的
我不说你也能明白,不外乎是要你想家流泪,进而下跪求饶。这会儿,共产党是绝
对不要我们再学什么刘胡兰董存瑞了,而是恨不能立即将所有人都改造成为甫志高
王连举们。但即便是以这种有奖征文形式搞的反思,孔头也不许我参加,说我还不
具备反思的资格。我立即要求见我的预审员“秃顶沈醉”,那“沈醉”一听说一向
是“何饶舌也”的大丈夫要写思想汇报,立即派人给我送来了纸和笔。我也不含糊
,当晚就交了作业。可以说,这是我在那六年里所写的第二份思想汇报。
记得当时与我同号的有陈明远、黄利锋及王和旭。我们这里且只先讲王和旭
。他当时只有十五岁,是北京的一个初二学生。那年“六四”期间,他因为同父母
吵架,就一赌气跑到了天安门广场。先是在“外高联”的帐篷里帮忙混饭,两天後
,居然让他混上个“外高联财政部长”。“六四”後不久就让人把他从家里直接给
绑到秦城监狱来了。那王和旭人小,长得帅得能令当时风靡港澳台的小虎队都个个
逊色,特别惹人喜爱,就连许多狱卒警察都对他格外关照。以下就是我在一九八九
年中秋节写的反思材料,文中所述完全是关於王和旭的真实故事。
一九八九年中秋节秦城监狱有奖征文:秦城的小萝卜头“小不点儿,把你手
里的字条给我。”
“不给!又不是写给你的。”
“给我!”
“就不给!你再唬我,往後我不跟你叫‘大个儿了’。”
“你不叫我大哥,我也得执行公务。快给我!”
“哨兵,怎么回事?”
“报告班长,小不点儿拿月饼捣鼓玩儿,还写了好多字条。”
“噢,知道了,你走吧,我来处理。” (蹲下,朝铁门内) “哎哟,小不点
儿,嘴噘得那么高哪,又哭鼻子了吧?”
“没哭,没哭!” (狠狠地擦把眼睛,甩把鼻涕,再一扬头) “你看,就是
不哭!”
“嘿哟,鼻子都哭歪了,还没哭哪?”
“就没哭。那是让‘大个儿’给气歪的。”
“喂,小不点儿,”
“不让叫小不点儿。”
“那叫你什么?”
“嗯,铁门里的叔叔们都叫我小萝卜头。”
“噢,你喜欢叫你小萝卜头?”
“嗯。”
“为什么?”
“小萝卜头好。”
“好吧。小萝卜头,我问你,月饼好吃吗?”
“我没吃,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
“怎么了?”
“都送人了。”
“噢,都送给谁了?”
“呶,这不,” (从地上拣起一小快月饼和一个小纸条)“看,这块是送给那
个大胡子‘许云峰’叔叔的,那块是送给二号总唱歌的疯子‘华子良’叔叔的。”
“噢,都是你们里面的人了?”
“不,不都是。你瞧,这一块就是给你们那个小兵嘎子哥的。还有医生伯伯
的,还有管教的。对了,还有你的哪。这不,你看看这个字条,”拣其一个纸条,
念道:“送--和--尚--大--哥。”
“那好啊,快给我,我可要吃了。”
“那怎么行!这可不是吃的。就是到饿死了,也要看着它放到发霉了、烂了
。”
“那你一整天都吃窝头,一点儿都没动这些月饼?”
“那当然了。要不怎么能说明心诚呢?”
“这么说,你认识的人都有一份了?”
“不能那么说,应该是我认识的好人都有一份。你们的那个大个儿,还有那
个老提审我的那个‘大头沈醉’就没份儿。”
“那是为什么呀?”
“他们对我老是唬着脸,吹胡子瞪眼,大吼大叫的。好像我是纸糊的、面捏
的,一吹,一震,一唬就倒了似地。”
“我们这些战士还有谁没有啊?”
“差不多都有了。”
“你为什么给我们呢?”
“你们也不都是坏人嘛,我跟你们的大多数人还都叫大哥呢。”
“啊,小萝卜头,你不光跟我叫大哥,跟别人也都叫大哥呀。”
“嗨,和尚哥,你别生气嘛。你看,他们都对我这么好,打饭的班长总给我
多一勺菜,嘎子哥还偷偷地给我巧克力吃,朱大夫总给我送馒头,差不多都像你一
样对我那么好。”
“是吗?会比我对你还好?”
“是啊。哎,和尚哥,你说,你们都对我像大哥哥一样,那为什么还把我关
在这铁门里面,不让我会家呀?”
“嗯,这可就不是我的事啦。”
“嗨,这就不对了,其他武警也都这么说,那到底是谁不让我走,是谁要你
们把我关在这儿呀?”
“这个,这个,你得问抓你来的人。”
“抓我来的人,也说不是他们的事,说他们是执行,执行什么来着?”
“是执行公务。”
“对,你们都是执行公务。管教、提审也都说是执行公务,说他们也没权放
我。和尚哥,你说,你若有权的话,你放不放我?”
“放,保准放!我敢用李鹏的话说,百分之九十九点儿九九九地,地--,放
。我还要把你送到家,再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我不要你那时再向我赔情。你现在就把铁门打开,让我出去,我只出去看
看月亮圆不圆。”
“那可不行。放你出去,我就得进去了。”
“啊,原来你就是不愿进来,才不放我出去的呀?那我就愿在这铁门里呆着
吗??人家小萝卜头还可以在外面放飞蝴蝶呢!”
“不是,是我没权。”
“都说没权!那怎么有权看着我,不让我走呢?如果,如果我能问遍十亿人
,肯定会有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万会像你一样地说要放我,用那句时髦话说,就是有
百分之九十九点儿九九九地,地--,要放我。可他们没有权!那是谁有权呢?谁是
那百分之○点○○一地人呢?是谁坚持那百分之○点○○一地不原谅呢?是谁让人
把我抓来,又让你在这儿看着我呢?为什么百分之○点○○一地--人比百分之九十
九点儿九九九地--人还有权呢?为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点儿九九九地--人要服从那极
少数极少数地,地--百分之○点○○一地--人呢?为什么你就非得干你并不愿干的
事,而不能干你想干的事呢?”
“这个,这个,、、、”
“你就知道摸你那和尚头。摸也没用,抹上点儿香波洗发精,你也摸不出泡
泡来。抹上点儿一○一,或□c能管点儿用。”
“别着急,等问题查清楚了,就会放你回去的。再说你还不到十六岁。”
“我知道,不到十六岁,可以减轻处理,没有死刑。那把你弟弟关进来,你
干吗?”
“那我也得看着呀。嗨,我是军人,又是党员,我必须服从,任什么我都得
服从。你的那些为什么,我不能想,也不准问,更不用说回答。我必须服从纪律,
坚持党性,还有那么多个原则,那么多个坚持。哎,小萝卜头,别去想那些我们这
些个小人物不该想的问题啦。把你手里的字条给我看看行吗?”
“这字条可没违反你的党性原则和那九条监规。给你看是行,不过你得答应
我一个条件。”
“唔,还有条件,什么条件?”
“你得替我保密。还有,你看完了,得把它给我送出去。”
“啊,送给谁?”
“唉,和尚哥,别瞪那么大眼睛嘛。这儿可没有阶级斗争。是送给我姥姥,
後天就是她六十岁生日。”
“那我可不能办。”
“不用你送到家,我只要你给我放到窗外就行,行吗?”
“行,给我吧。”
“给,小心点儿,可别把这个蟋蟀给捏死了,也别把这字条跟蟋蟀分开,她
比有些人还通人情呢。她一定会为我把信送到的。”
“写的什么呀?”和尚兵展开纸条念道:“姥姥,别哭!生--日--快--乐!
”
“和尚哥,你怎么了?和尚哥,和尚可不杀生答应我放了她就让她自由吧!
别杀生,啊?”
“好,好小萝卜头。我不杀生,我放了她,握给她自由!”
“好哥哥,和尚哥,不哭,啊,别想家,啊?”
“好,我不哭,不想家。”和尚兵转身大步走开。“我不杀生,我不杀生,
我不杀生,、、、、、、”
秀才遇到兵
话说我将我的有奖征文“秦城的小萝卜头”投到了主任评委小孔校长手上,
就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评奖结果。要知道,那可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投稿啊。随後
的几天里,各个号的有线广播里就陆续地听到一些大奖得主象中央台播音员一样动
情地朗诵他们的获奖作品,那些作品大多都象当今网上摇尾文人诸如陈必红之流所
写下三烂货,听得我们能把下午吃的窝头都翻出来弄成如同早晨吃的棒子面粥。但
听了前几篇赞美诗和悔过书,我愈加增强了获奖的信心。且耐心等待,大奖往往是
最後公布的。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领奖的时刻。
我跟随哨兵径直走到那个紧挨楼门口的广播室,哨兵打开门示意我进去,室
内空无一人,看来我还要在这儿等孔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
之势猛地关上门,把哨兵关在门外。我早就注意到播音室与牢房不同,门闩在房内
,在哨兵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我已将门从里面锁死。我迅速抓过麦克风。
“各号注意,各号注意,大家听我指挥。”我不必报名,我的弟兄们就应该
听出来我的声音。“老虎,你带领敢死队弟兄把小孔给我扣起来;海峰,你带领天
安门七勇士把武警都给我关进号里;王义、大尉迅速带人将各个通道堵死。我们现
在全面占领秦城监狱!”我要在三分钟内完成这一切动作。
啊,真是惊心动魄!可是,每当我想到这里时,我就感到这一计划注定要流
产:我没有办法去打开各个号的大铁门。我相信,郭海峰、‘老虎’刘兴州、‘乱
导’王义及‘大尉’陈卫等等与我一样的顽固分子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地每天都反反
复复地在脑海中策划着类似的暴狱。
“各号注意,各号注意,”广播里又传来了小孔头那千年不变的隍7d场白,
他随後公布了一二三等奖获奖作品并向获奖者颁发了午餐肉、奶粉、方便面等奖品
。“啊,就这么结束了?”我猛然醒悟过来,我方才意识到这“秦城的小萝卜头”
已经被枪毙了。这丫的秦城搞评奖怎么也跟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一个德性,莫非是
不塞红包不搞三陪就中不了奖?可也不对呀,我们这里可是清一色的和尚,不可能
有婊子啊,充其量有几个婊子养的。说有谁能塞红包,打死我我也不信,我们进来
时可都被鬼子严格搜查过的,绝对藏不得人民币的。这孔头的评奖肯定有猫腻儿,
我得找他理论。
“卫兵,给我过来!”喊报告可不是咱的习惯。站岗的哨兵一听到这嗓门,
就立即跑步到我门口报导,“嘿,大校,有什么指示?”
“去,把孔所长、袁管教给我叫来!”
“喳。”那些哨兵都知道拧不过我,时间久了,就真的把我当作老佛爷小平
同志来侍候了,临走,他还不忘了要象李连英一样地行了个奴才礼。
“哗叮啷”,随着这一声响,我牢房的大红漆木门打开了。只见孔头双手叉
腰满脸杀气地站在门外,好像我刚才真的把他绑起来当人质了似地。还好,这一次
他没给我拿电棍来。
“叮匡铛”,哨兵李连英把里面的铁门也打开了,孔头和袁管教都进到了我
牢房里,孔头又示意李连英将牢门关紧,以免其他号的弟兄们听见我的大嗓门。
“你又闹什么?皮又痒了是不是?这么快就忘了电棍的滋味了?”他步步逼
近我。
“嗳,孔所长,咱们这次可要文斗不要武斗。”
“你还没斗够,嗯?”
“我不跟你斗,我只是要跟你讨论文学问题。你说,你这次的中秋节有奖征
文的评奖标准是什么?凭什么‘秦城的小萝卜头’你连念都不让我念一念就给我枪
毙了?”
“我不评你,你心里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的‘秦城的小萝卜头’比你评的那些奖都强多了。
”
“你是不是拿我当文盲耍呢?你指桑骂槐地骂我们就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怎么指桑骂槐了?你给我指出来!”
“你说你是英雄许云峰小萝卜头,那我们不就成了坏蛋徐鹏举沈醉了吗?”
嘿,你别说,他真还不笨,比李大鸟强。
“如果你不是的话,就不要对号入坐嘛!那么你告诉我,你在这里扮演了什
么角色呢?”
“我可告诉你,你若再闹,我把你这次写的反动文章送到你的专案组,看加
你几条罪不。”
“你还真别唬我,我自己早抄送他们一份了。不信,你问袁管教。”
“啊,是,我给送过了。”袁管教点头证实了我的话。
“我倒是劳驾你多给我送几份。你要是敢给我送到中央电视台,我再写封信
请陈佩斯老茂来演我的小品,我敢肯定明年春节晚会的头等奖就是咱们的了。我就
不信,这神州大地就没一个伯乐。”
“好,好,你嘴硬,我说不过你。”他说着就要动武的。
“好,好,你的电棍厉害,我服你,不行吗?谁让我龙游浅水虎落荒丘呢?
哀哉,秀才遇到兵啊。”
“你是不是以为我年轻好欺负,啊?你别看我年轻,将来你有机会去问问,
你们北大清华的聂元梓蒯大富哪个我没关过?”他又吹起了他的光荣历史。
“‘四人帮’你也关过?”
“关过。”嘿,给他个杆他真就往上爬。瞧他得意的,都忘了严肃。
“打住!”见我作了个叫停手势,他竟楞得不知道他哪句说错了。“你往後
跟别人再吹的时候,别忘了在他们前面再加上一句,你还关过秦城好汉刘刚呢。再
怎么我也比你们的‘四人帮’强多了。”听我这么一讲,他竟噗哧地笑出声来,再
也没法恢复那假二横一样的一本正经了。
“我知道你是好汉,可你有能耐别跟我们斗啊,我们不过是管仓库的一样,
谁来了,我们都得看着,这点儿道理你还不懂吗?”看来他还是真看了“秦城的小
萝卜头”,而且还会活学活用。
“你能有这样的认识就好,不至於一辈子都愚忠作,作党卫军。”我看他表
现还好,就没说他作走狗。“其实,我何尝又不识千里马呢?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一
介人才。将来有朝一日需要关李大鸟的时候,我一定举荐你来当秦城监狱长。那个
时候如果他不老实,你就告诉他,你第三代算个鸟,我还关过你爹的第二代呢。他
再不老实,你就告诉他你还关过秦城好汉刘刚呢,我保证他会吓得尿裤子。”
“走走,去我办公室。”这时站在一边看足了热闹的袁管教见我说话太出格
,急忙止住我的漫侃。其实,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最喜欢看我调教孔头,谁让
孔头象王洪文一样地作直升飞机呢?我立即跟着袁管教去他的办公室。住过秦城监
狱的人大概没有不愿去袁管教办公室的。到了那里,几近憋坏了的烟鬼们可以抓紧
时间过足了烟瘾;嘴馋了的,偶尔可以开个罐头开开荤;觉得自己冤枉的,可以诉
苦诉冤。我去那里,通常是吞云吐雾外加侃
大山。想起来惭愧,我那时还有小平同志那些坏习惯,虽然不是痰不离口,但总喜
欢烟不离手。
“你说你,跟他理论什么,不怕掉身份么?”袁管教说着,已经把香烟和火
机递给我了。
“你看他,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政治挂帅呢。不给我评奖不说,居然说我的
小品不符合政治标准。毛泽东还提倡政治和艺术两个标准呢,他却只讲政治,不讲
文学,比毛泽东还反动。”
“他?他能懂文学?那得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得,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不
奖给你,我来奖你。”袁管教说着就从抽屉里掏出一盒午餐肉和一饭勺。“吃,这
奖品比他的一等奖都要好。”
“袁管教,我这么长时间没开荤了,就这么干吃午餐肉,我吃完不还得象八
一那样大吐一场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八一那天,我就吃了五块红烧肉就让我头
晕呕吐了一个礼拜。
“噢,也是。那我就再给你下两袋方便面。”
“你说怎么就有那些糊涂蛋写出那种拍马屁文章呢?给扔到监狱里了,还要
感谢共产党,那不是跟阿Q 在临死之前还想着要把圈画圆一样么?剥夺了我们的自
由还感到不满足,难道非要把我们作人的尊严都剥夺光吗?书上说布哈林在被斯大
林枪毙前的一刻还在给斯大林写效忠信悔过书,还是共产党呢,怎么就被改造成这
样?大概也只有共产党才会无耻到让备受它凌辱迫害的阶下囚还要对它表示第三种
忠诚罢。达尔文发现生物进化论的准则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看这共产党
社会的淘汰进化法则却是‘劣存优汰,是狗生存’。看看这个监狱,它不就是要把
每个人都变成叛徒么?看看这个党,它不就是要把每个人都造就成走狗奴才么?再
看看这个国家,让共产党的长年逆向淘汰给搞的,现在象彭德怀那样有骨气有血性
有人格的好男儿还有几个?”
“是,是没多少了。要不说中国为什么会抗战八年呢,汉奸,汉奸太多!为
什么会出那么多汉奸呢?我在看守所里干这么多年,我才弄明白这个理儿,那就是
中国人里软骨头太多,熊包太多。”袁管教总是对这里有那么多的知识分子毫无贞
节感到愤怒。最近我才发现,王朔的小说里也常这么讲,我就想十有八九是王朔也
被袁管教关过。那分明是袁管教才能发明出来的嘛。
“不,不能完全归咎於软骨头,更应该说是共产党暴政太残暴。假设你们实
行的不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而实行‘坦白从严,抗拒从宽’,你就相信会
有那么多人不等用刑就全都招了吗?”我虽然对那些不争气的同胞狱友也感到恼恨
,但我还是极力为他们辩护。“我和共产党斗了这么多年,最终也明白了一个理儿
,中国为什么能让共产党统治四十年?狗,都是狗太多。”
“得了得了,别瞎侃了,吃面。”他把面已经煮好了给我端了过来。
“袁管教,你说这共产党里如果多几个向你这样开明的人,共产党也不至於
这样人心向背了。”我一边吃面一边继续神侃。
“那可不是么。”袁管教就爱听我说这话。“六四那会儿让我去抓人,我就
是在家泡病号,打死我也不干那丧天害理的事。缺德!怎么能用机枪坦克去对付老
百姓呢?照这么玩下去,这共产党的江山早早晚晚要败在邓小平李鹏手上。”作为
一个老共产党员,他还真不忍心让共产党落在败家子手里。
“袁管教,我看你真是管理监狱的好人才,”
“怎么,让我也去给你关李鹏?拿我开涮了是不是?”还没等我说完,袁管
教就知道我要讲什么。
“哪里哪里,怎么能让你去关李大鸟呢?那岂不是浪费人才么!再说了,让
你去关大鸟小平,我还不放心呢。对他们可不能给午餐肉方便面,一律电棍窝头地
侍候。那活还真只有小孔能胜任。不要急,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派你去改造党
!正如你所说,这个党再不改造就滥透了,五千万党员就要没救了。五千万人哪,
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吧?相信你有信心有决心有能力完成一项艰巨任务。这
也符合你一贯坚持的革命人道主义立场。”我见他仍是沉思,面露难色,就继续鼓
动他,“其实嘛,这活说难也不难,就照着戈尔巴乔夫那么干就完活。”
“去去去,你面也吃完了,肉也吃光了,别吃饱了撑的在这儿没事跟我找事
。回去给我好好呆着,不许再闹。”
“嘿,袁管教,你以为你这一个午餐肉外加一碗方便面就能把我给招安了?
那我也太不值钱了!”
“那你还要什么?”见我得寸进尺,袁管教还真有些生气。
“我要两白五十万!两百万我都不干!”我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把我的要
价扔给了他。“谁都甭想吃皇军给我的回扣!”
後来,我看到陈佩斯老茂演的那个小品“争主角”,我发现怎么跟我这一段
就那么象呢!莫非陈佩斯因为六四时拦坦克被关K 字楼时就听说了我的故事?但我
想更有可能的是那个曾经关在我隔壁的作家编剧王培公出狱後又把我这段故事编成
小品混饭吃了。他既然能给陈佩斯编过“二子开店”、“老爷祖7d车”及一大堆在
春节晚会上演过的破烂小品,他们又同是六四囚徒,当然有可能再度合作上演秦城
监狱的故事啦。但无论如何,我料定陈佩斯那秃斯是凭空编不出来这么精彩的小品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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