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之音“焦点透视”节目
时间:一九九九年三月三十一日
主持人:张楠
参加者:高新、张伟国
张楠:已经一年多了,如何评价朱熔基这一年来的政绩,是人们所关心的一个问题
。在今天的“焦点透视”节目里,我们就来评述一下自朱熔基执政一年来的功和过
,分析一下朱熔基跟他的前任李鹏有什么不同,取得了那些成绩,面临着什么样的
困难,甚至呢也不妨预测一下他未来的政治前途。参加今天讨论的两位学者是,美
国哈福大学费正清中亚研究中心的访问学者作家高新和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新闻学
院的访问学者、自由撰稿人张伟国,高新先生是研究中共高层政治和人事问题的专
家,出版过《朱熔基传》、《江泽民的幕僚》和《中共太子党》等书。张伟国先生
原来是上海《世界经济导报》驻北京的记者,来美国以後,一方面开展研究工作,
另外一方面继续从事新闻工作,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他所采写的报导和发表的评论。
最近,他还写了两篇有关朱熔基的文章。高新先生、张伟国先生你们好!欢迎参加
“焦点透视”的讨论。
高新:谢谢!
张伟国:谢谢主持人。
张楠:我们知道一年前,朱熔基上台之初举行的一次颇为轰动的记者招待会,使人
们目睹了他的魅力、风采和魄力。当时有些人即为朱熔基终於被扶正而感到高兴,
又为他没有能够在五年前代替一般认为比较平庸的李鹏而感到惋惜。总之,人们对
他是寄以厚望。现在一年过去了,朱熔基的政绩到底如何呢?首先想请二位回答这
样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认为朱熔基担任总理以後,最大的功绩是什么?我们先请
高新先生来回答这个问题好吗?
高新:谢谢!我想是这样啊,朱熔基如果说他在经济上有成绩应该不否认,但是实
际上,我们知道朱熔基自从当了常务副总理以後,就主管经济工作,李鹏实际上就
处於靠边站的地位。所以,如果说朱熔基在经济上有败笔也好,是有功绩也好,都
应该是从他当常务副总理开始的。那么他从去年正式接替了李鹏总理职务之後,我
想如果说最大的功绩就是他把中央一级的国务院的机构改革推动了。虽然到目前为
止还遗留了很多问题,可是我们不能不承认在这之前包括赵紫阳所推动的机构改革
,都没有这么大的手笔,或者说都没有这么多从部级、副部级,甚至国务委员一级
到下面厅级、处级,甚至普通的公务员的裁减幅度这么大。所以,我想这是一个非
常冒风险的事情,朱熔基能够硬着头皮把这件事情推动。而且,我记得有一个报导
是他在去年6、7月份之间,就是国务院的这项改革正式推动以後,他曾经在一个内
部会议上讲,有人说你这样作会天下大乱,我看也没有天下大乱嘛。当然他是有几
分自负,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别人没有敢推动,李鹏谈不上,赵紫阳曾经推动
,但是机构都是越改越膨胀。到目前为止,你不能不承认朱熔基推动的机构改革确
实裁掉了相当一部份冗员。
张楠:我们知道朱熔基推动这次改革冒了很大的风险,那么经过一年以後呢,现在
这个机构改革已经从国务院开始下降到省一级、地方一级的机构改革。那么,张伟
国先生,在你看来朱熔基的最大功绩是什么呢?
张伟国:这个机构改革应该讲只是开了一个头,如果高新讲的那个前提是对的话,
我们用另外一个坐标来分析,就是他有一个三年的计划就是在三年里面要完成这个
机构改革。如果用这个时间坐标放上去讲的话呢,就像新闻界批评的一样,认为这
一个改革还有虎头蛇尾的地方,後面会不会不了了之,最终落得跟赵紫阳那个机构
改革同样的下场,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当然,这个开头是雷厉风行,咄咄逼人,的
确塑造了一个对他比较有利的形像。相对来讲过去一年他的一个政绩主要可能还是
在经济方面,因为面临了亚洲金融危机这样一个风暴,他还是坚持保住人民币没有
贬值,他这种动作为中国在国际上的一种发展争取到了一个比较大的空间。另外,
像类似於军队与企业的脱钩啊、反腐败啊、加强反走私的力度啊,等等,这些应该
讲都是非常不错的政绩,成绩单的分数应该打得比他的前任要高得多。但我感觉,
如果概括他的功绩,真正主要的恐怕还在於给中共这一个专制机器带去了一种走出
危机的一种“希望”,或者讲他给中共这样一种(走向没落的)统治打了一剂强心
针。到底凭他个人的能力能不能够力挽狂澜,挽救中共这样一种体制,现在我感觉
也很难讲。但是他这种作用、他这种给人们的一种“希望”(的假象),在过去一
年的时间里面还是存在的。
张楠:我们知道他在上任之初,摊子铺的是比较大的,他一开始就提出了“一个确
保,三个到位,五项改革”这样一个相当庞大的计划。刚才你们两位提到了一个是
他在经济工作方面的成就,还有一个是在机构改革方面的成就。我们知道他当初提
到这“一个确保,三个到位,五项改革”,改革的还不止这些,那么在其他几个方
面他做得到底怎么样呢?高新先生。
高新:我想“一个确保”呢,刚才伟国谈到经济我比较同意,就是在亚洲金融危机
和国内发生洪灾的这种困难条件下,中国经济速度原来是要达到8%,後来实际上是
7.8%,但是物价涨幅小於3%,这实现了。人民币不贬值到底是对是错,我们也不
讨论,但是它也实现了。所以“一个确保”应该说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说他做到了
。因为这是一个短期效应,就是一年内可以作出评价的。至於“三个到位”呢,就
比较难说了。因为“三个到位”第一个到位是三年左右时间,让大多数国有大中型
企业亏损企业摆脱困境而且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这个用三年时间来完成,我持保
留态度。那么朱熔基在当常务副总理的时候,他解决三角债的问题说老实话,虽说
不应该是他个人的责任,但是三角债的问题有一点像伟国刚才所形容的,借用伟国
那个词就是虎头蛇尾,那么一个到位我们要打问号。第二个到位我觉得在三年时间
里改革金融系统实现中央银行的强化监管,我觉得这一条是朱熔基的长项,他下面
的几大幕僚都是这方面的权威,而且现在势头也很好,所以对这个第二个到位我是
相对比较看好。那么下面就是政府机构改革,正好我和伟国讨论这个问题,刚才伟
国说的三年机构改革和我说的并不矛盾,因为我也担心他会虎头蛇尾,但是那是指
省再往下甚至县乡一级,目前我们看到的冗员裁下来一部份实际指的是中央,因为
省和县乡这一级还没开始,下面我们还可以继续讨论。那么“五项改革”呢,我觉
得今天要给它下一个定义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还是进行了一半了,都很难。因为
住房制度改革首先我们不敢说成功,今年还推动得很慢,原来讲道去年六月份就一
律不再分配公有住房了。据我所知,很多单位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么医
疗制度改革、投资金融体制改革、粮食流通体制改革这个都不是一年内能够完成的
。所以他的“五项改革”到底是虎头蛇尾还是取得圆满成功,下结论还是为时过早
。
张楠:伟国,你认为呢?
张伟国:我大致跟高新的看法差不多。但是我要补充的是像国企改革和三角债这些
问题在变得严重和恶化,并不是朝着解决的方向去发展。如果这种恶化是最终解决
的一种代价,那又另当别论。我感觉高新刚才提到一点,李鹏当政的後期,实际上
朱熔基已经担任常务副总理了,其中还要注意到一个问题就是目前存在的一些经济
上的问题。如果讲成绩,当然是朱熔基的,有一些问题积累下来,朱熔基相对来讲
也要承担一部份责任。其中比较典型的就是三角债和国营企业的瓶颈。国营企业的
恶化,三角债变得越来越大,这些情况好像都没有被充份地注意到,但是我感觉更
严重的是他的“五项改革”除了金融体制改革外、投资融资体制的改革外,其它的
都处於一种停顿状态。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倒退现象。比如粮食流通体
制这一方面的改革,这些问题应该讲是很严重的。所以他的几个目标的这一提法,
我的感觉有点像“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三把火有的是点起来了,有的可能没点
起来,有的结果怎样还要他整个任期来检验。但是这个方法本身是值得质疑的,因
为中国是整个处於一个市场经济发展的转型期间,如此强调这样一种计划,这样一
种指标,本身带有一种很浓的计划经济色彩,朱熔基作为一个在旧体制里面成长起
来的一个技术官僚,这种被过份突出强化的效果对今後的改革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
,这个也是值得担忧的。
张楠:那么高新你同意伟国刚才这个观点吗?
高新:刚才伟国引用一个成语“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个确保,三个到位,五项改
革加起来是“九把火”,我想伟国分析问题的出发点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是,我想
朱熔基之所以这样做,不一定是基於一种为了他给人一个清新形像或者是基於他个
人的其它方面的什么考虑。我想在积重难返的情况下,朱熔基可能希望用一种所谓
快刀斩乱麻的方法。积重难返的情况下,邓小平在的时候很多事情是不好做,因为
他做好了做坏了那边随时有人给他找麻烦,随时有人会把他某一项政策到政治元老
那去进行诋毁,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事情由不得他。那么如今呢?他们的分工显然
很明确。就是中共高层领导人里,经济方面、国务院方面的事务,江泽民靠政治保
障来作为後盾,然後剩下的事物就自己来做。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熔基有一个前提
,就是他後面没有婆婆。江泽民不是他的婆婆,他们是各司其职。邓小平当年是他
的婆婆,也是李鹏的婆婆,也是赵紫阳的婆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能觉得是没
有退路,为什么说地雷阵,为什么说万丈深渊,他在认为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才多
头出击。那么多头出击未来的风险会越来越大,这个我承认,我和伟国的观点完全
一致,但是我想朱熔基也没有别的选择。
张楠:那么伟国你是不是认为正象有些人所说的朱熔基有好大喜功、夸夸其谈的毛
病?
张伟国: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来讲了。你可以讲朱熔基聪明能干,善於表演,作为
一个最佳的中国政治体制的演员,他在这方面有非常突出的表现。另外一方面这是
一个体制的原因,中国这个体制就需要像他这样表演才能够站得住脚,我相信他这
种表演也是这种体制的一个产物。
张楠:你为什么用“表演”这个词呢?
张伟国:因为我非常同意严家祺先生对朱熔基的一个分析,从两次记者招待会的比
较,就是他上任的记者招待会和他到任一年以後的记者招待会,他自己对政治问题
的评论、对於国际问题的评论、对於经济问题评论和对於自己形像的那些评论,看
得出来他关心自己超过了关心整个国家,这也是我的一种感觉。一年里面变化很大
,他跟体制越来越同化的程度在提高,而与他当年或者是一年以前上任之初那种果
断、或者讲要去解决问题--就像高新讲的快刀斩乱麻找到一个突破、那样一种雄
心壮志来比的话,我感觉到在他身上存在一种异化的现象。所以我感觉到用“表演
”来讲他可能更适合一点。
张楠:高新,我们知道,我以前也采访过你,你对朱熔基的评价是比较高的,比如
说你认为他的嫉恶如仇,真正是想作些事,那么伟国提到“表演”这个问题,我不
知道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高新:我想我们一定要形容一下,就接着我刚才的话说,就是在邓小平去逝以後,
我认为我们形容更准确一点就是江泽民和朱熔基这两个人分别都已经扮演了导演的
角色不是演员的角色,这是第一。第二,我们说点实际的,不要形容,就是我认为
伟国引用严家祺先生的话说,我不是很同意。我认为朱熔基他身处目前这样一个境
地,他必须首先承认一个现实,就是刚才伟国讲的体制的现实。那么朱熔基面前只
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在体制之下做事情,尽量在这个体制下为中国老百姓做一点
事情,至少把经济搞上去,这是我讲的朱熔基的苦衷。第二个选择就是登高一呼,
学戈尔巴乔夫,学叶利钦,但是我想中国共产党内和整个中国的大环境和当年叶利
钦、戈尔巴乔夫所面临的那个大环境不一样。他自己即使有很强烈的推动中国民主
化进程的,推动政治改革这样的意识,那么在今天他在两害择其轻的前提下,他选
择了只有在现有体制下先把经济推上去。我想这是他的难处。那么在这样一个难处
作了这样一个选择的前提下,朱熔基有时候不得不表演,那么用不得不表演来配套
刚才伟国讲的他作为一个政治演员,我想伟国先生这种形容也不无道理,但是他这
个政治演员无论相比於李鹏还是江泽民,他的顾及自己的那一方面我觉得更少一点
,相比於原来下台的乔石,那么我想他自己出於公心的东西,想把事情做好的那种
愿望应该更多一些。至於刚才讲到的考虑他自己我想既然他承认了目前这个现实,
在现有体制下做事情的情况下,他不要考虑多,不要考虑自己做两届总理,只要考
虑自己做一届总理的时候。他有时不得不顺应这个体制、顺应这个体制下的很多他
自己也看不惯的东西。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就容易给外界一个印象,就是刚才伟
国引用严家祺先生的话说--给人感觉他保官的那种表现越来越浓了。但是,我想
他保官後面是不是也有苦衷?因为有些事情他要不把它尽量做得圆满一些的话,他
自己的很多计划,所谓雄心壮志就不可能再有实现的机会了。
张楠:那么朱熔基内阁和他的前任李鹏所领导的内阁有什么不同呢?
张伟国:这个我相信前面实际上已经都提得很多了。不管他的改革路线还是他的施
政风格,包括他的阁员的组成结构,应该讲都有很大的区别。我的感觉就在这一方
面我非常同意高新刚才讲的那些,就是他在这一方面远远超过了李鹏。甚至在某些
方面有所突破,赵紫阳当年想做而没有做到的有些事情或者是开始作了、有了一个
起头。这个应该是非常好的开端吧!但是我还是想强调我前面提到的他还是中共体
制的产物,他在承认现有体制的前提下,为老百姓多做一点事情,那么这里面实际
上也有一个悖论,一方面中共的发展包括朱熔基想实现的目标都非得要改变这个体
制不可。另一方面他又要顺应这个体制,甚至於在不知不觉中与这个体制同化,他
自己本身的良知,他自己对这一历史使命的担当、对老百姓的这种责任,在这种同
化的过程中,到底能够坚持多久?那么过去一年,从他上任的第一个记者招待会到
今年一年的记者招待会,我们如果用一个时间坐标来看的话,就感觉到不是很乐观
,我是有这样一种担心。
张楠:有种说法认为,朱熔基既是最受老百姓欢迎的中共高层官员,他同时也是最
受地方官员咒骂的中央领导人,那么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呢?
高新:关於朱熔基当年在上海的表现,我在写朱熔基相关文章和著作的时候曾经采
访过伟国,所以伟国从他在上海时对朱熔基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我想在今天还可以继
续使用,那就是越往高层的、越是具体负责的一些官员,特别是国务院那些被排下
去的官员,对朱熔基的那种恼怒相比之下就是一种对李鹏时代李鹏内阁的怀念,那
么在普通老百姓面前,朱熔基得分高一些,现在跟他当年在上海不太一样的,就是
他主持了一个全国的、从中央到地方的(经济工作)。据我得到的信息,我在北京
之外地方包括我自己父母亲仍然居住的甘肃那些地方官员一想到或者一提起即将到
来的地方机构改革,就有一种很难听的咒骂朱熔基的那种表现。那么我想凡是在各
级机构改革中已经或者即将被触动他的利益者的这样一批人,这样一批人又是共产
党的一个组织基础,这批人让朱熔基直接或者间接地得罪了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
,朱熔基受他们的咒骂是很正常的。那么普通老百姓起码看到了一个雷厉风行的表
现。但是,很多老百姓发现一年以後他们并没有在朱熔基上任後得到更多的更具体
的实惠,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一年之後对朱熔基的评价如果真搞一次民意测验的
话,是不是还和他上任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现的那种无论是地雷阵还是像深渊我
都义无反顾的那种感人场面导致的高得分率,这么比下来我想他可能在公众的得分
也稍微有一点下降。我跟驻北京的西方记者有一些联系,跟他们在谈到这个问题的
时候,他们就引用老百姓的话说“走了一个傻子,来了一个疯子”,什么意思呢?
就是李鹏固然不好是个傻子,但朱熔基虽然表现得风头很劲,但是这种疯疯癫癫的
表现能给我们老百姓带来什么实惠呢?至少现在还没有看到。
张楠:伟国,你的看法呢?
张伟国:我基本同意这样的一个看法。的确他到了中央舞台上,基本还是这种表现
,老百姓及官员对他的评价和分析也带到了北京,带到了全国。高新後面提到的我
尤其感觉到值得注意,就是在这一年中,他的声望虽然较江泽民等中共其他官员,
尤其较他的前任李鹏在民意当中相当领先,应该可以讲他是现在中共最富魅力的政
治领导人。但是如果同他自己一年以前的表现受到的重视,不管是受到老百姓贺采
也好,受西方媒体的这种捧场也好,来比较的话,今年温度下降也应该是让人明显
感觉得到的。这种趋势我相信还会持续下去。
高新:我补充一点。去年我有一个观察,就是朱熔基刚刚接任总理,他召开记者招
待会的前後,在西方的媒体,完全是一片赞扬声,就连港、粤、台的一些自由媒体
甚至某一些共产党形容的反共媒体都是一片贺采声。我当时接受采访,我就说我现
在发现如果我要写一篇批评朱熔基的文章,没有地方发表。我说的是中国大陆的境
外没有地方发表,对朱熔基那种如日中天的那种捧场程度到了我刚才说的这样一个
热度。那么相比而言,中国大陆以外的华人媒体对朱熔基这种捧场的热度显然下降
了。
张楠:那么还有一种现象,就是现的左派的代表人物邓力群等一些人由於批评改革
带来一些问题,声望反而往上升,似乎成了部份群众的代言人。而以强势作风推行
改革的朱熔基反而受到人们的批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高新:我想我们把前苏联分裂之後,它被中国共产党形容就是演变之後出现的那种
现象来相比现在朱熔基遭到咒骂,邓力群反而受到一部份人的拥护的这种现象来作
比较,就会得出答案。苏联是一种激进改革,动荡导致了一部份前苏联官员和共产
党员的不满,也导致了一批前国有企业的长期吃大锅饭的人的不满。这些人在自己
的生活出现困境,吃不上过去的大锅饭的情况下,尤其是一些老布尔什其维克他们
就上街游行也好,拥护他们共产党的前政策也好,这种表现很正常。那么,邓力群
他利用了那么一小部份包括下岗工人,因为有些下岗工人他不会像朱熔基想的那么
多,他不可能会去体谅朱熔基的难处,他也不会像我们一样站在海外去“站着说话
不腰疼”--评价中国大陆的改革。他们就是自身利益,我的自身利益就是原来我
可以拿到相当於全国人民平均生活水平那样一个工资;我已经升到七级工、八级工
了。如今你突然鼓励起下岗,我想起毛泽东时代我每年能够拿固定工资,现在很多
毛泽东时代的所谓刑事释放犯,劳改释放犯他们摆个小摊、推个板车,他们现在已
经发财了,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後工厂倒闭,结果是给我发一点比目前平均生活水
平要低得多的那么一点生活救济或者生活费。我入不敷出,甚至我连买米的钱都没
有。在这种情况下,邓力群登高一呼,肯定有一部份人应和,但是我不相信这一部
份人有相当高的比例。
张楠:伟国你有什么补充吗?
张伟国:高新刚才讲道苏联的情况,如果再继续引用下去的话,那也就是苏联後面
那个共产党重新利用民主主义情绪,也就像中国这种失业工人失去自己利益的那些
群体阶层,作为一个基础,重新崛起。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教训,中国因为是处於一
种转型阶段,改革的目标步向又不很明确,尤其是它比较多地回避政治体制改革,
那失去利益的这些老百姓,又看不到一个明确的前景,才出现你刚才提到问题里面
的现象,我感觉到是很正常的。
张楠:记得去年朱熔基在举行记者招待会後,我曾经找过一位民运人士发表评论。
那么这位民运人士对朱熔基出任总理感到非常的高兴,为什么呢?因为他认为朱熔
基有过当右派的经历,也受到过迫害,那么在这一点上他跟民运人士有共同之处。
应该能够比较体谅民运人士。但是在今年的记者招待会後,恐怕会令一些民运人士
感到失望。因为朱熔基今年讲了一些很不客气的话。他把民运人士称为是刑事犯罪
分子,呼吁海外人士不要支持民运人士。那么现在我想请二位分析一下,朱熔基对
待民运人士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
高新:朱熔基今年在对民运人士发表的这一番讲话,和他当年六四镇压之後他在上
海讲的一番话所谓别有用心的电视讲话,我想是一个明显的倒退吧!和他在当副总
理期间,讲的一些模棱两可的或者给自己留後路的,相关於民运的这种讲话,特别
在香港的表现,也是一种倒退。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与我们前面分析到的大气候、
大环境有关。所谓大气候、大环境就是共产党继续执政,江泽民整个政权要用权治
稳定的办法来保证他的经济改革、经济发展。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在其位某其政的
情况下,如果我们用良苦用心的角度来分析他,那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江泽民口口
声声要保证政治稳定,政治稳定的前提下才有经济改革、经济发展的推动,你天天
在关於政治问题上,关於民运、关於人权问题上跟我唱反调,或者是你躲躲闪闪,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内部团结,所以他讲几句对民运遣责
的话或者是对中国人权来恭维来辩护的话,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至今不理解他
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么极端。因为没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极端。你完全可以轻描淡
写地带过,就是中国现在政治稳定压倒一切。他可能觉得这种话太官样了,这种话
李鹏说过了,江泽民也说过了,由我再表述一番就不是我朱熔基了。结果他找不到
其它的表达形式,乾脆我一句话把他一竿子捅到底,“民运人士都是刑事犯罪分子
”!这样激怒了民运人士,也激怒了西方媒体。伟国先生现在在西部,西部现在海
外民运活动好像比东部要更激烈一些,东部现在民运人士有些凋零,除了纽约。但
是我在东部也看到一种现象就是随着欢迎朱熔基的到来,民运人士们在讨论的时候
对朱熔基比别人强,毕竟老百姓还比较拥护他,他的一些经济改革措施还是值得称
道的。与此同时,正在讨论的时候,朱熔基突然把咱么民运人氏说成刑事犯罪分子
,使很多原来不准备去抗议的也决心说你既然说我是刑事犯罪份子,我为什么不去
提议。我不知道伟国那边民运人士是一种什么反应。
张楠:伟国,你觉得怎么样呢?
张伟国:我觉得刚才提到这个现像你还得加上两个坐标去分析它,一个是朱熔基在
批评民运人士的同时,他在口口声声讲一些他以前不轻易开口讲的话,也就是处处
维护“江核心”,以江泽民为核心,这种话已经变成他的口头禅了,这个在朱熔基
他当常务副总理时,在当总理之初时都是惜金如玉,很少开口讲的,总共讲了几句
外界媒体都可以数得出来,都会当作一个重大的动向,那现在他这个话已经变成了
一个口头禅了,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现象。另外一个就是他自己在党内的地位
也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我们知道上一次党代会结束时,他的排名是第三,最近
也有报导在江泽民出境期间,他是主持全面工作,也就是当第二把手了,越过李鹏
。而且也有报导他已经被接受参加军队军委的领导工作。这一切都表明他的实际权
力发生了一个变化,从某种程度上讲他跟整个统治机器同志化的程度也越来越高。
所以我的感觉就是他在跟中共这个统治机器同化过程中也跟自己原来这种信念,原
来这种坚持包括原来这种操守,有一种异化的这一现象在发生,你讲的那个现象,
我感觉用此来概括可能还更准确一些。
张楠:最後一个问题。高新,刚才伟国已经提到了朱熔基地位的变化,能不能简单
预测一下朱熔基的政治前途到底怎么样呢?
高新:我想朱熔基的政治前途按我们刚才讲的,他在承认即得体制、现有体制情况
下,他就不能不和共产党本身的政治前途所本身面临的政治风险联系在一起。那么
我想目前中国共产党在邓小平去逝之後他们的主要领导人已经是各就各位,各司其
职,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再用过去的长期的十几年以来的这种共产党领导人的那种排
序的方法来观察今後的共产党,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二把手,将来可能当一把手。我
觉得目前的共产党的合作体制内部不太存在这样一个问题,你比如说表面上李鹏他
排在党内第二,你能相信他可以将来接替江泽民作总书记?这可能性我认为至少现
在一点也看不出来。同样道理,朱熔基在表面上是三把手,但他是实际上的二把手
,可是将来我们也不太好判断他现在做的这些目的或者说现在江泽民的目的是培养
他接自己的班。从年龄角度,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想他的政治前途,就是能
不能够在现在实际上的党内二把手和国务院的一把手的这样一个位置上平安降落。
张楠:伟国你的看法呢?
张伟国:我的感觉就是在中国没有实现民主化政治的面前,只能说朱熔基还是中国
共产党这一政治体制的产物,也许他是一党专政的最後一个强人了。但是再强他也
不可能强过毛择东,强过邓小平,这是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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