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号-理论探索 刘国凯简介 刘国凯文章检索

 
中共会转变为社会党吗...........刘国凯
 
 

                        ——兼列宁主义批判之初步


      继曹思源先生推测中共将转变为社会党後,一些民运朋友也提出类似看法。
中共究竟能否转变为社会党。这个问题不单涉及对中共的评判,还涉及对中国政情
走向的预测以及我们民主运动的整体战略布局和具体战术运用。

      社会党为当今世界各国社会党、社会民主党、工党一类奉行民主社会主义(
二战以前叫社会民主主义)的政党的统称。它与经典类共产党在思想理念上有着根
本的分岐。笔者在“社会民主主义浅议”一文中(见“北春”九九年三月号)对其
源流、发展、成就作了简扼的介绍评述。其实在那篇短文中,已潜在地判定,中共
难以转变为社会党,为了对这一命题有更清晰的答案,有必要从另一些角度加以阐
述。

      有些朋友的潜意识中,感到中共有一天会自行转变为社会党,这除了误以为
共产党、社会党都来源於马克思主义、有政治血缘关系外,(关於这一误解的澄清
请参见拙文“社会民主主义浅议”)还从现实中寻取根据,那就是在九十年代初的
“苏东波”中,东欧各国共产党都易名社会党了。持有这一看法的朋友显然忽略了
一个重大问题,那就是中共和中国国情与东欧各国共产党及其国情有着巨大不同。


  一、分道扬镳,走入邪道

      欧洲各国的社会党大多创建於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则
创建於十九世纪末叶,算是社会党队伍中的後来者。一九一七年布尔什维克革命後
,一九一八年三月在列宁动议下,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中的布尔什维克派更名为俄国
共产党。接着於一九一九年三月创建“共产国际”。欧洲一些国家中的社会党发生
分裂,其中一部分另立门庭,皆命为共产党,并加入“共产国际”。由此看来,欧
洲许多国家的共产党与社会党确有渊源。这也就是後来一些国家的共产党能与社会
党结成“左翼联盟”,“人民阵线”来共同对抗保守、反动势力的原因之一。

      然而当我们回过头来考察一下国际共产党运动的头目——俄国共产党的崛起
和得逞,就可以悟出许多关键实质的东西。而中共就是这头目旁边得力的徒弟,并
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於一八九八年成立後,立即遭到沙皇警察的镇压,直到一
九0三年才得以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会议在确定中央委员会成员,《火星报》编
辑部人员、社会民主工党党员资格等问题上发生意见分歧。三十六名代表中,拥护
列宁的占多数,故称布尔什维克,俄语多数派之意,反之为少数派,称孟什维克,
两派由此初步形成。(事实上在此後许多场合和会议上孟什维克并非少数)。

      一九一七年三月中旬(俄历二月下旬),彼得堡民众掀起了怒涛,罢工、游
行示威,并很快发展为起义。士兵倒向民众,莫斯科各地闻风响应,只几天,长达
三百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宣告倾复。

      三月十四日夜间,在彼得堡塔夫利达宫举行了彼得格勒士兵代表苏维埃第一
次代表大会。代表以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居多,选举出来的临时执行委员会中
,只有三人是布尔什维克(总共十一人)孟什维克代表齐赫泽任主席,社会革命党
人克伦斯基任副主席。

      俄国二月革命成功推翻沙皇封建专制,是劳工阶级的功劳。但孟什维克书生
气十足,照搬过去欧洲革命的理论,认定推翻封建制度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应由
资产阶级领导,“工人应赞助资产阶级”。听任资产阶级人士和立宪党人组成“临
时政府”,认为“苏维埃”不应参加政府,只在外部向政府提出要求和起监督作用
。布尔什维克对此表示反对,但在苏维埃中占多数的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以票
决通过了支持临时政府的提案。在临时政府内阁十一名阁员中,只有克伦斯基以个
人身份任司法部长。

      当时明智的做法应该是,组成以各社会主义政党为主体的临时政府,并包容
资产阶级的代表参加。在此基础上,尽快召开全国立宪会议,使临时联合政府取得
民意基础和法理根据。由於当时孟什维克在工人中的影响大於布尔什维尔克,而农
民则十分信任社会革命党。因此,选出的立宪会议将由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主导
。而一左一右的布尔什维克与资产阶级代表则互相制衡,这样俄国就很有机会平衡
地实施各项社会主义的社会改革,并确立多元化的民主政治。当然还应该立即单独
对德媾和,摆脱战争压力,取得治理国内千头万绪事务的时空。

      然而,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缺乏政治智慧,执着而幼稚。他们错失了这
一历史良机。其结果不但令他们自己日後遭到灭顶之灾,也使布尔什维克得以坐大
得逞,给俄国乃至世界都带来灾难。

      四月间,列宁抛出了“四月提纲”。当时布尔什维克的胃口并不大,他们只
是想在有可能组成的各社会主义派别的联合政府中分一杯羹。列宁提出的口号是:
“不给临时政府以任何支持”“全部政权归苏维埃’,而直到六月间举行的全俄工
兵代表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中,出席代表有1090名,其中孟什维克占248名,社会
革命党285名,而布尔什维克只有105名,并且在这次大会上列宁提出的那两个口号
再次被否决。

      但是在社会上,布尔什维克的影响力却在迅速膨胀。大凡在大动荡的岁月里
,激进的观点较能攫取群众。在二月革命中无功劳可言的资产阶级有什么资格去主
导临时政府?临时政府为什么还要在对德战线上发动进攻?为什么不尽快满足工人
的各项要求和给农民以土地……在这一系列问题上,孟什维克都交不出令民众满意
的答案,而布尔什维克却给予民众许多许诺。而更糟糕的是後来孟什维克和社会革
命党人还参加了政府。这样一来,他们便站到日益聚集在布尔什维克周围的民众的
对面。

      经过“六月示威”、“七月事变”、八月平定科尔尼洛夫叛乱等一系列斗争
,布尔什维克的力量大大加强,而孟什维克与社会革命党则发生分裂,一部分人倒
向布尔什维克。彼得格勒和许多地方的苏维埃经过改选,布尔什维克从少数变成多
数。

      十一月七日(俄历十月二十五日),布尔什维克发动了著名的“十月革命”
所推翻的临时联合政府中,十六名阁员有十名是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以及无党派
人士。故十月革命不但否定了立宪党人,资产阶级,也否定了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
党。

      当日夜间,第二次全俄工兵代表苏维埃大会召开。649名代表中,布尔什维克
占390名。孟什维克只有80名,左派社会革命党工160名,与第一次代表大会相比,
成份已有极大变化。而在选出的中央执行委员会101名委员中,布尔什维克占62名,
左派社会革命党29名,其他10名,布尔什维克党人加米涅夫任主席,大会还成立了
工农临时政府——人民委员会,列宁任主席。

      时局变化是如此突然,几乎是一觉醒来,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发现自己
已被排除在权力圈之外,但他们仍然抱着一线希望,看在共同推翻沙皇专制的份上
,看在大家都信奉社会主义的份上,布尔什维克总不至於做得太绝。於是他们通过
对孟什维克有信任感的全俄铁路总工会执行委员会向布尔什维克提出“组织清一色
的社会党人政府”的建议。布尔什维克立即不假思索,不屑一顾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布尔什维克在心中暗笑:“半年前,我们已向你们建议过:‘全部政权归苏维埃
’。可是你们不听,硬要去与资产阶级的临时政府勾结。现在我们布尔什维克独立
打下江山,你们的政治生命已随同临时联合政府一起完结,凭什么我们现在要让你
坐上席位?”


      俄国十月革命後所建立的布尔什维克政权由此已体现出专制的端倪。

      二十世纪初年欧洲社会主义理念在经济领域的内涵仍是生产资料公有制、企
业国有化。而在政治领域的内涵已是多元化、议会制。尽管欧洲各国政治上的彻底
民主化是在二战以後,但它在二十世纪初已具形态。社会主义无论如何应与民主结
缘,而与任何形成的专制独裁挂不上钩。因为专制独裁不会带来社会主义所企求的
自由、平等、公正,当然也不会带来美好与幸福。

      布尔什维克主义源於国际社会主义运动,但由於基因异化,它发展而成社会
主义的一个异端,并终究与传统的社会主义分道扬镳,走上专制独裁的邪道。
     
      布尔什维克强力驱散“立宪会议”,就是布尔什维克走上专制独裁邪道的一
个最鲜明的里程碑。

      立宪会议是一九一七年三月十四日夜,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苏维埃代表团向临
时政府提出的要求。这个要求是基於一个简单明了的理由:只有通过全民普选出来
的立法机构才有权制定宪法和组织政府,当时的临时政府立即应承这一要求,但在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未及实施。十月革命後,局势相对稳定,广大民众强烈要求尽快
召开立宪会议,布尔什维克不得不答应。而且它还预期,布尔什维克的代表能在立
宪会议中取得多数。然而大大出乎布尔什维克预料的是,在所选出的715名代表中,
他们只占183名,而社会革命党人的代表竟高达412名。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於
一九一八年一月十八日召开立宪会议。会议当天,气氛极为紧张。荷枪实弹的布尔
什维克卫队把守会场各处。许多代表意识到危险,但怀着坚定的信念,以赴难的精
神前往开会。他们随身带着蜡烛和食品,以防布尔什维克断电和封锁会场,托洛茨
基嘲笑他们是“以夹心面包和蜡烛武装起来的民主开始与专政进行斗争”(托洛茨
嘲笑得太早了。十一年之後他被“专政”驱逐出苏俄,再过十一年後他被“专政”
追斩於墨西哥,或许他自己更该受到嘲笑。)

      其实立宪会议在许多实际问题上,如土地法案、对德媾和等,与布尔什维克
并无太大分歧。然而布尔什维克对立宪会议决不能容忍。这不仅是由於它自己的代
表在会议中居少数,不仅因为右派社会革命党人维克多当选为会议主席,事情的关
键在於会议的代表不在它的控制下产生,会场上自由讨论的气氛也完全自外於共产
党的领导,这是资产阶级议会的形式,不符合布尔什维克的无产阶级专政的胃口。


      在布尔什维克的代表退出了会场後,留下的代表以宗教般的虔诚执着继续通
宵达旦地开会,直至次日清晨五点通过了一项宣言,宣布国家政体为民主共和国。
这时布尔什维克的会议卫队长以卫队士兵全已疲惫不堪为由,要他们中止会议,而
第二天当代表们重返会场时,卫队士兵已不让他们进入。同日,全俄苏维埃中共执
行委员会发布通令:解散立宪会议。因为“资产阶级议会制共和国冠冕的立宪会议
”是“十月革命苏维埃政权道路上的障碍”。

      在立宪会议被解散後的两个月,左派社会革命党退出了布尔什维克的政府,
再隔半年左右,整个社会革命党被布尔什维克政府取缔。

      孟什维克的命运当然会步社会革命党的後尘。在严峻的形势下,一些孟什维
克想与布尔什维克和解,孟什维克的首领马尔托夫(曾在十九世纪末的流放生涯中
与列宁结成好友)於一九一九年撰写出版《一年之内》,赞扬布尔什维克革命。另
一首领唐恩在一九一九年十一月举行的第七次全俄苏维埃代表大会上说:“尽管我
们不赞成布尔什维克的政策,尽管我们遭到这个政府的迫害和暴力压制,可是俄国
革命的一切敌人要懂得,只要事关保卫革命,我们的党是会站在政府的一边的。”


      然而,这一切努力都挽救不了孟什维克的厄运。由於切实知晓危险在逼近。
一九二0年九月,马尔托夫逃往国外。一九二一年三名孟什维克首领被捕。一九二
二年十名孟什维克首领获准离开苏俄。至此,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孟什维克派已呈
瓦解,布尔什维克终究如愿以偿地建立了他们党的一统天下。然而历史很快就会继
续告诉人们,更严重更残酷的迫害将发生在布尔什维克党的内部。

      如果布尔什维克的专制独裁主要只表现於它要独霸社会公权力,那为祸还不
至太烈,因为我们只要上溯历史,就可知古代某些国家曾在开明君主的治理下也出
现过娱乐升平的景况。最令人心悸的是布尔什维克政权疯狂实施了“不必要的残酷
”(高尔基语)。这残酷并不是指在战场上红军曾大量屠杀白军战俘。因为这尽管
违反战争规范,但在那血腥的反复厮杀中,为复仇而丧失理智确实不足为奇。然而
布尔什维克政权所进行的大规模处决人质的做法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了。

      一九一八年九月五日,内务人民委员下达一个命令:“在资产阶级和军官中
间(抓人质)最轻微的反对活动,白卫分子中间最小的活动,也要受到大规模处决
……契卡和军事部门应特别努力搜索并逮捕一切改名换姓的人,并不拘何种形式地
枪决每一个同白卫分子活动有勾结的人。”当行刺列宁的事件发生後,彼得格勒苏
维埃主席季诺维也夫下令枪决了500名人质,这些遇难的人质大多数是和平居民。只
因轻微嫌疑或根本就是无缘无故从家里被抓走的。(一九三六年季诺维也夫被冠以
反革命集团首领遭处决)较处决人质更广泛更持续的残酷是赤裸裸的阶级迫害。

      布尔什维克政权对资产阶级实行了彻底的剥夺。如果说把资产者的企业、房
产、银行存款一律充公,是布尔什维克式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必须内容,那么总
应该让资产阶级分子在一无所有之後去做工以挣得薪金维持生活。然而情况并不如
此,因为资产阶级分子被拒绝接受成为工会会员,他们很难找到工作。尤其严重的
是在持续数年的粮荒中,布尔什维克政权实施粮食配给政策。“一九一八年九月一
日,按阶级的配给制度在各主要城市实行。四种不同颜色的面包和食物配给证发给
人口中的四个阶级,配给数量按四、三、二、一的比率分配,获得配量最小的第四
类都是些靠资本收入、房产、商业企业或者靠剥削别人的雇佣劳动而生活的人,而
且每当供应量降到非常低的时候(这是经常发生的)资产阶级就完全得不到配给。


      为了得到粮食充饥活命,一些前资产阶级分子把他们的珠宝、乐器、衣物拿
到黑市上换取粮食,但这又往往会被契卡突然捕获。被扣上种种反革命破坏罪名抓
去做人质或干脆就地处决。於是乎,并不抗拒布尔什维克独霸政权的前资产者,整
个阶级都被逼上了绝路。

      在十九世纪中叶以前的资本主义生产中,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剥削的确十
分严重,不人道,极应受到谴责,然而,那毕竟还只纯在经济领域内,区别於布尔
什维克实行的这种政治等级压迫和生存权剥夺。这种压迫和剥夺简直是中世纪黑暗
的再现,与人类社会发端於十八世纪末,已初步成熟於二十世纪初的社会主义理论
岂有丝毫的共同之处?

      布尔什维克的专制独裁是以列宁的理论为根据和指导。列宁在这方面被誉为
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确在马克思、恩格斯卷帙浩繁的著述中只有很少地
方(如“哥达纲领”批判)谈及无产阶级专政的问题,而且十分简略。这就为列宁
的创造留下了空间。列宁在这方面有许多著述和论断,其中人们耳熟能详的有“群
众是划分阶级的……阶级通常是政党来领导的,政党通常是由最有威信、最有影响
、最有经验、被选出来担任最重要职务而称为领袖的人们所组成的比较稳定的集团
来主持的。”“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机
构。”“专政是直接凭借暴力而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政权”。“无产阶级专政是无
产阶级对资产阶级采用暴力去获得和维持的政权,是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政权。”
……

      这里,列宁给人们勾画了无产阶级专政国家的社会结构:最底层是被专政阶
级,往上是一般阶级,再往上是领导阶级(工人阶级),继续往上是工人阶级先锋
队(共产党),党之上是领导集团,最上是党的领袖。显然,这是一个等级森严,
并且可以不受法律约束而直接使用暴力的社会。这个社会可以大规模处决人质;可
以把资产者逼入绝路;可以镇压拒绝无偿交出“余粮”的农民,直至可以把昨天的
战友送上断头台。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民主可言呢?“民主”,这是一个多么闪光的
名词,两个世纪来,多少人为之流血牺牲奋斗不息,当然,列宁也绝对不想背上扼
杀民主的名声,於是他又创立起崭新的民主理论:世界上没有纯粹的民主,只有阶
级的民主,无产阶级民主是新型的民主,是对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实行民主,
而对剥削者实行专政。……

      於是乎,人民被宣布享有最广泛的民主权利。即有歌颂共产党及其领袖的言
论自由,有在国庆节、五一节、党的生日举行庆祝的集会自由;有参加党领导下的
工会的结社自由;有按照党的提名去圈选基层人民代表的政治权利……然而如果你
批评党,你擅自组织对党不表尊崇的社会团体;你举行对党有批评意味的集会游行
……那么你就变成了人民的敌人,变成了“剥削者”的同伙,无产阶级的民主再也
不施予你,你不但丧失言论、集会、结社的权利,而且无产阶级专政还要把你送上
监牢甚至刑场。

      布尔什维克政权——所有的共产党政权得以维持的全部奥秘和巧妙,均在於
此。

      布尔什维克主义——列宁主义作为传统社会主义的异端,是社会主义健全机
体上的毒瘤。它荼毒了苏俄,荼毒了东欧诸国,也荼毒了远东几个黄种人的国家。
或许有人以列宁个人品质较好,尚有党内民主精神,宽宏大量,对与自己有过分歧
的本党同志能予以原谅包容等一系列理由为之解脱。其实这没有必要,列宁个人与
列宁主义既有关又不等同。一种思潮理论只有与政权结合起来才能对社会带来巨大
冲击。列宁主义能对社会造成大面积的持续危害,这应归咎为某个社会集团的所为
和责任,然而又应认识到,列宁主义见诸文字的东西,则主要出自列宁的手笔。故
若要批驳列宁主义就不得不把列宁的一些文章作为靶子。

      彻底批驳列宁主义——挖掉当代尚存的一党专政的思想理论老根,是一项巨
大的工程,也是当前民主运动应该从事的工程,然而这项工程似乎至今尚未破土动
工。

  二、邪恶层叠,积重难返

      毛泽东曾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实际上
,“送来的”主要只是列宁主义。列宁主义中最劣质的成份与中国封建思想的糟粕
相结合,再加上农民暴动的狂乱,就造就了中国大半个世纪,连绵不绝的灾难(当
然还有日本侵华)。

      今天,二十世纪即将结束,列宁主义也已在世界上消声匿迹。早在十年前,
苏联与东欧诸国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改变了颜色。所有这些
国家的共产党都改宗皈依社会民主主义。俄共虽然保持其名称,但其意识形态与昔
日亦大相径庭。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因其广博的内容,深邃的思索,以及尚存的人道
主义色彩,至今仍得一些人的尊崇,那么列宁主义则被弃之如敝屣了。

      在这巨变的世界中,中国如何?中共如何?它会步苏俄、东欧诸国的脚印吗
?它会转变为信奉民主社会主义的社会党吗?难!很难!

      要分析苏俄、东欧诸国与中国的不同,当涉及到党派崛起的过程,邻近西方
的地缘政治、思想文化遗产,以及民族性格、心理状况和行为模式等等。限於篇幅
,如果我暂时时把这些探讨放在一边的话,可以以下两个方面洞悉中共拒绝世界潮
流的原因。

      (一)作恶太多,担心清算

      从八十年代以来,中共的意识形态不断淡化。左王邓力群等想力挽狂澜也力
不从心。中共已少提阶级斗争,不太强调文艺对党歌功颂德,思想钳制业已松懈。
在经济领域里尤其离经叛道,引进外资,允许私人企业广泛存在,放弃指令性计划
经济,承认并引入市场调节机制。这已类似欧洲社会党的举措,然而,有一样最关
键的东西,中共丝毫没有放松,那就是不容任何人置喙地由共产党独霸社会公权力
。这是列宁主义的精髓。

      欧洲各国社会党走竞选上台执政的道路,其认同多元化民主政治当十分自然
。而东欧诸国本是共产党独步政坛,它们肯自动放弃专政特权,膺服民主政体确实
难能可贵。於是乎在原“社会主义大家庭”中,中共几成孤臣孽子。中共如此执着
并非特别出於对列宁主义的虔诚和捍卫,更主要的是出於严峻的现实需要——保名
保命。(这名“当然是盗名欺世的名”)

      中共建政以来,靠暴力和谎言维持其统治,劣迹恶行罄竹难书:土改镇反滥
杀无辜,使布尔什维克的处决人质相形见拙。肃反、反右、文革中镇反,一打三反
,令苏俄的阶段压迫政策黯然失色。五八大跃进致使饥馑全国、饿殍遍野,比苏俄
的余粮征集行动为害更烈。更不说时至八九年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机枪坦克屠
杀上千名手无寸铁的学生、市民。

      只要政权在中共手中,只要它掌握着军队、警察、法院、监狱,那么这一切
罪行的具体情节都严严实实地掩盖在“无产阶级专政”的铁幕之後,中共仍然可以
施其谎言长技,诬陷被迫害者,并为它们的罪行制造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营造其
“光荣、正确’的形象。然而,一旦政权易手,一个大解密、大解咒的时代必将到
来,神州大地将掀起轩然大波,过去若隐若现的传闻被无数血淋淋的事实所证实。
亿万人民燃起正义的怒火,中共的名声将臭如粪溷,为整个进步人类唾弃。大多数
制造罪行的祸首及得力干将虽已作古,但也获身後千秋骂名,至於那些仍在尸位素
餐者当然应受到法律的制裁。

      东欧巨变中,大多数一向颇能平和治国的都能以较平稳的状况完成社会转型
。而罗马尼亚则不然,刚愎自用,飞扬跋扈的齐奥塞施库在巨变中丧生。这件事给
中共以极大刺激,促使他们更加不顾一切地为保权——保名保命而使出浑身解数。


      或许有人认为,苏共作恶并不比中共少很多。但苏联也未经太大振荡就实现
了社会转型,为何苏共没有中共如此强烈的保名保命意识?这种看法忽略了时空效
应。苏共最後的大规模作恶是在三十年代後期,至八十年末的巨变已有半个世纪,
足足两代人的时间,当时的作恶者几乎已全不在人世。而中共最後一次(但愿是最
後)作恶是八九年,至今仅十年,当时的作恶者大都还在世,并且身居权位。

      (二)利迷心窍,丧失良知

      坚持共产党一党专政,竭尽全力保住政权这当然是中共官僚统治阶级上下一
致的信念。不过中下层党官却未必是出於保名保命。

      在邓小平实施党官退休制度後(应实事求是地看到,这是有进步意义的)曾
为中共政权的建立出过力的人若尚未出局的话,则官至中央高层,人数有限。他们
最具有强烈的保名保命意识,而大量师地级、县团级、区科级官员却未必如此。他
们大都是八十年代中期以来提拔上来的,年龄在三十几岁到五十几岁之间。这些人
官不大无所谓保名,大多未直接参与血腥恶行,无所谓保命,然而他们却有一个同
样现实的需要——保利,保他们既得的巨大利益。

      首先,他们官职的得来,全凭中共一党专政的庇荫,在民选行政长官和文官
考试制度未实行,而由各种非民主原因走上宦途的他们当然会对中共一党专政深具
向心力。接着在这改革开放的岁月里,由於扩权放权,他们得以大展拳脚。在很短
的时间里就为自己敛聚了大量的钱财。这种情况甚至激起了老一辈已离休出局的共
干的忿忿不平。

      汽车、洋房、漂亮的情人,舒适的工作,纵情的娱乐,到处开会出国考察,
银行里有存款,还有放在“夹墙”里的现金。多么写意的生活,这全来自法力无边
的党。他们怎能不去竭忠尽力维护这个政权?巨大的利益已腐蚀了他们的心灵,蒙
蔽了他们的良知。他们不会去翻阅昔日遍地的冤狱,也无视当今社会极大的不公和
腐败,而且正是这不公拱抬着他们的高位,腐败浸润着他们的奢华。

        故此,中共的一党专政十分顽固,因为它不仅基於少数高级领导人保名保
命的强烈共识,也基於千百万中下层官员竭力保利的强烈企图。中共在邪路上已走
得太远太远了。回头很难。

  三、民主运动的任务

      八十年代中期以来,中共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本在不断地淡化之中,但近年
却有回潮之势,这是因为中共头目们深知自己的政权不具民意基础,为使其政权取
得法理性,便继续使出“讲政治”的招数。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奉为人类社会尽善尽
美的真理,而毛思想、邓理论,还有江的什么东西则是这真理的嫡系真传。中国人
都该心悦诚服,否则就是大逆不道,用心可诛。这一方面给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
目前及今後一段时期内,中共不可能社会党化。同时也应该使我们意识到民主运动
的又一责任和重担。

      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社会理论与其他许许多多的社会理论一样都在人类历史
上占有它的一席之地。对於它产生的年代,当有其可取之处,对於後世,它具有时
代的局限性。这些应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价。而列宁主义则在它的形成之日就走上
了有悖於传统社会主义理想的邪路,也与马克思主义的一些理论相违背。对於列宁
主义的阶级观,政党观、国家观、民主观等方面的一系列谬误观点理论,民主运动
都有责任加以了批驳,以使江泽民之流“讲政治”的目的落空,使中共政权从任何
一个角度看都不具备法理性,显然,这绝不是一个轻松的担子。

        当今,中共一方面仍然自称是工人阶级、劳动人民的政权,同时又对草根
劳工阶层采取非常冷酷的态度,在各类型企业中都对劳工实施极为苛刻的压制和盘
剥。中共一方面大骂“资产阶级民主”、惊呼“改革开放让苍蝇蚊子都飞进来了”
,同时又仍然对港、澳、台、外国资本家笑脸相迎,奉为上宾。而对源远流长,已
取得很大成就,对当今整个世界政治版图的着色举足轻重的社会民主主义——民主
社会主义都尽力回避,讳莫如深。这应该使民主运动领悟到,能打击中共政治要害
的是民主社会主义。一旦让社会主义的真正容貌显露出来,中共所秉承的社会主义
就会暴露在照妖镜下,原形毕露,人民大众自然会进行选择弃取。

      故此,中国民主运动显然不应期盼等待中共转变为社会党,而应在自身中产
生中国的社会民主党。以此凝聚具有同一理念的民运力量与社会主义的异端、变种
、毒瘤——中共专制伪社会主义作坚决而有成效的斗争。

      就整体而言,,中共统治阶级是反动的、没落的。但就具体的人,无论是在
上层或中下层,中共政权中都会有少数人良心未泯,仍具理想,在适当的气候下,
他们会以中共改革派的姿态破土而出。他们之中能出“戈尔巴乔夫”当然令人鼓舞
,即使不能,只要改革势力能与民主力量结合也相当可观。

      中国民主运动组建生气勃勃的中国社会民主党,发动团结广大民众,中共党
内的改革派人士参加进来,把中共顽固派驱赶到最狭小的阵地上聚而歼之(当然不
是肉体消灭)允许他们的思想去长伴列宁主义之灵。而中国社会则奉社会民主主义
走向公正、平等、繁荣、富强——这很可能是实现中国社会民主转型的一条佳径。


一九九九年八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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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刘国凯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3年8月26日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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