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号-争鸣 倪育贤简介 倪育贤文章检索

 
国内组党运动检讨...............倪育贤
 
 

【编者按】中国自由民主党主席倪育贤就国内中国民主党组党运动的成败发表了自
己的意见。我们认为这里所涉及到的是中国民运的一个重大的理论和实践问题。本
刊欢迎具有不同观点的作者来信来稿,就这个问题展开有益的争鸣。


错误路线指导下的失败

      自1998年6月由浙江民运人士王有才发起的公开组织反对党运动到今年七月山
东组党骨干谢万军逃离中国大陆为止,一场有声有色的公开组党运动已经落下帷幕
。除了极少数逃亡到国外的人员外,参与这次公开组党运动的两百多名民运骨干先
後锒铛入狱,分别被判处几年十几年不等的重刑。除了比较知名的民运领导者王有
才、徐文立、秦永敏等人,还有一大批从未暴露过的民运积极分子。随着这批民运
人士的被囚,原来比较活跃的地下民运也开始沉寂起来。目前除了各地零星传来某
组党人士被抓的消息之外,大陆有组织的民运活动基本上已处在万马齐喑的困难状
态中。对於中共这个惯於以政治运动打击异己,每次镇压动辄迫害数十万人计的专
制机器,抓捕一、二百民运分子不过是略逞淫威。对於经过多年惨淡经营好不容易
集聚起来的民运力量而言,组党运动的受挫则是一次创巨痛深的打击。在充分肯定
和赞扬组党人士不怕牺牲的勇敢精神并愤怒谴责了中共专制的残忍和凶狠之後,真
正对中国民运前途具有使命感和责任心的朋友应当冷静下来,检讨一下公开组党运
动的得失。
      毫无疑问,这一次组党运动是继八九民运之後对中共一党专制的又一次冲击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它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然而必须承认,与八九民运一样,
这次组党运动以大批民运精英的失去自由而告终。有些朋友至今还坚称这次组党是
一次伟大的胜利和成功,然而如果以勇者不惧认输的精神来检讨,那么就应该清醒
地认识到,这次组党运动是失败的。不但是普通的失败,而且是一场损失惨重、伤
筋动骨的失败。诚然,对於一个战士,承认失败是一件困难而痛苦的事情,然而,
在参与这一次公开组党的绝大多数民运骨干都身陷囹圄而社会後援却几等於无的事
实面前,如果还要象埋首於砂砾堆中的鸵鸟一样说这是胜利而不是失败,那就不仅
是怯懦,而是一种阿Q心态了。
      现在摆在每一个负责任的民运同仁面前的紧迫问题不是承不承认失败,而是
认真总结失败的经验教训,找到一条避免重蹈覆辙的正确道路。笔者以为,从一定
意义上来分析,这一波组党运动的失败是很难避免的,甚至可以说是在劫难逃。或
许这是中国民主运动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因为从这次组党过程中,可以看出中国民
主运动还没有找到推动中国民主化的正确道路。事实已经显示,这场公开组党运动
是一批在思想理论上极不成熟的、缺乏基本政治经验、既不真正了解共产党也不真
正了解自己的朋友们发动和进行的。这次公开组党运动的失败是长期存在於民运中
的对中共寄托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改良主义思潮导致政治上放弃原则的机会主义,最
後在策略上表现为急功近利和盲动冒险主义而酿成的。
      这次组党运动与以往民运力量的组党(如一九九二年胡石根、刘京生等在北京
组织中国自由民主党)有两点显著的不同点,一曰公开,二曰合法。所谓公开是指所
有组党的活动都予以公布,以公开无密可保作为一条原则,所谓合法是指组党走合
法途径。由民运方面公开向共产党政府部门提出组党申请,要求批准自己的组党权
利。这两个特点被参与组党人士和很多民运同仁视为这次组党运动的长处和优势,
而在实际运作上,公开和合法也已被当做组党运动的两条原则来加以肯定与遵循。

      笔者的意见恰恰相反。我认为,公开和合法是导致这一波组党运动全线崩溃
的根本原因。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先从所谓“合法”的问题讲起。

混淆两个根本不同的社会政治座标

      在中共极权专制统治的前提下,所谓公开合法组织反对党这个提法本身在理
论上是自相矛盾的,在实践上是不可行的。首先,提出公开合法组织反对党的朋友
自己没有弄明白什么是反对党。所谓反对党是在民主政治体制下才可能存在的一个
概念,它指相对於执政党而言的在野政党。
      子曰:必也正名乎。执政党这个概念本身就意味着它承认自己是可以被选举
程序所淘汰的,是可以凭选民的意志而鞠躬下台的。然而,共产党不但从不尊重选
民的意志,而且从根本上不承认人民有选择政府的权利。因此,共产党不是什么执
政党,而是专制独裁党,中共在自己脸上贴上执政党的标签是一种偷天换日的政治
诈骗。因为这样一来,执政党与反对党的概念完全被偷换了。我们民运同仁提出在
中共专制下成立什么反对党,这就等於在理论上认同中共现体制也是一种民主政体
。这是极为荒谬的。如在中共政权下真能成立公开反对党了,那不证明中国已真正
成为民主共和国了么?天下真有这么便宜的民主快餐马?怪不得当谢万军听到山东民
政厅要求他们交出组党名单作为条件时,顿时兴奋得晕头转向了。“东风吹得游人
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更荒诞的是,提出“合法组党”论的朋友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什么叫“合法”
。合法者,不触犯法律之谓也。既然我们是在共产党当政的中国大陆这块土地上提
出“合法组党”,那么所谓“合法”,当然是指要符合共产党政权所制定的“法律
”。在中国大陆现行的宪法中,开宗明义就赫然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共产
党领导下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现行宪法还明
确规定了四项基本原则。不管合法组党论的主张者喜欢或不喜欢,同意或不同意,
铁的事实是这些规定是共产党法律的根本基础。在这种极权专制下,一切对共产党
专政的任何否定和挑战都是对现行法律的触犯。从这个意义上来分析,共产党把要
在中国实现民主制度的民运分子和异议人士的行为都列为非法活动加以打击,如果
依其宪法条文而言确实是一种维护法律的“合法”行为。
      根据现在公布的国内所有宣布参与组织中国民主党的文件,都清楚地表明民
主党是要求实行多党民主政体的。这就可以证明,这些组党同仁的行为都已否定了
中共法制的基础,即中国共产党的绝对领导。所以毫无疑义,如果以共产党的“法
律”为准绳,那么,在中国大陆建立否定一党专制的政治组织是触犯宪法的非法活
动,於是,“合法组党”论的朋友们马上陷进了不可解脱的两难死圈之中了。他们
一面要进行明显触犯共产党法律的组党活动,一面又要反复申明,他们要遵守那个
必定判他们的活动为非法的法律。即他们要合法地进行非法活动。为了试图逃出这
个明显的逻辑陷阱,有些“合法组党”派的朋友如山东筹委会等居然宣布他们组织
的民主党是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不否定中共政权合法性的民间社团。殊不知,这
样一来,合法组党的朋友马上又掉入另一个自我设置的逻辑怪圈中,因为无论从哪
一种政治理论来解释都无法让我们弄明白,一个接受共产党领导的、承认中共一党
专制合法性的政治团体可能是一个认同“民主”的政党。      

迁就眼前实际利益而放弃基本政治原则

      在民主运动的实力远远够不上进行公开政治活动之时,为达到使共产党承认
民主党组党合法性的目的,我们的朋友们居然作出了这样一个为了“迁就眼前的实
际利益而放弃基本政治原则”的荒谬让步:他们不但公开宣布民主党承认共产党的
领导,而且还宣布承认江泽民的最高领袖地位及作出保证不反对共产党现行政治制
度的承诺。按某些人的说法是,“我们是承认体制的。”在这里,立即产生一个再
简单不过的问题:即如果我们建立一个政党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一批历来被民众认为
反对共产党专制的民运分子拥有一个公开的团体来向共产党表达效忠之意,那么,
这个团体即使自称为民主党,它在政治上将起什么效用呢?其唯一的作用是让社会更
深刻的领略共产党的伟大和英明,因为它居然能让这一批原来使人误以为是反体制
的异议人士也公开投诚到体制内来俯首称臣,而他们要求共产党所付出的只是在豢
养了八个尾巴党之後又增添了第九个花瓶而已。
      现在合法组党派的朋友辩称,我们宣布接受共产党领导只是一种策略手段,
只是骗骗共产党而已。我们的目标还是为了追求民主。这些朋友显然不明白,在政
治领域中,原则和策略是不能混淆和颠倒的。在政治范畴中,原则是指决定一个政
治运动之所以成为此运动而非彼运动的基本政治规范。这一规范必须是公开的,明
确的,不可移易的。社会大众就是凭这些规范来识别和分辨这个政治运动的基本政
策取向和政治属性。这些基本政治规范一旦改变,也就会改变这一运动的基本性质

      这次组党活动是以向共产党政府提出组党申请,要求中共批准组党权利为主
轴展开的。这就立即产生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这就是组党应不应该由共产党来批
准,须不须要由共产党来批准,能不能由共产党批准的问题。笔者认为,对於一个
自由民主的信仰者而言,结社自由是人权的基石,而基本人权是天赋的、与生俱来
、不可让渡、不可剥夺的,因而也是不应由什么党什么政府来加以批准或赐予的。
在一个宪政国家中,公民结社权利应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任何政府机构和执政党根
本不具有限制公民结社的权力。现在的问题是,中国大陆现政权是一个未经人民自
由选择授权的政权,这个政权五十年来对民主运动的暴力镇压证明它根本不具有任
何民主政治意义上的合法性。寻求共产党政权对民主政党的批准和承认,这一个举
动本身至少传递以下三种政治信息:
      一、这表明申请者认为结社自由是一种需要当政者批准才得以行使的权利;
      二、这表明申请者承认现政权具有决定公民是否具有结社自由的权力;
      三、这表明申请者公开承认现政权在政治上的合法性,并愿意接受这一统治
。 
      不言而喻,以上三项由组党申请者清楚表达给统治者,当然也同时传达给人
民的政治信息已从根本上颠覆了民主运动的基本理念。这个理念就是:民主运动是
谋求废除中共专制建立民主政体的运动,因此,要求这个运动要废除的对象来批准
这个运动的合法这实在是一件南辕北辙的事情。

为什么相信共产党会批准

      “合法组党”派的朋友们把向共产党申请组党当做组党运动的主轴来展开,
决不仅仅限於策略上的试探。问题的严重性在於,他们也确实曾经信心十足的相信
中共会在国内外人权运动压力下作出重大让步批准他们的组党要求。甚至一些长久
参与民主运动的资深民运骨干也竭诚地相信中共会批准这一“理性请求”,同意他们
的组建所谓反对党。直到组党运动被无情镇压,二百多民运骨干被捕入狱的今天,
还有不少参与者在总结教训时纷纷责三怪四,寻找技术层面上的失误,比如有人提
出中共抓人是因为有人急於抢作领袖打乱了步步为营的计划等。也有人说,全国组
党超过了中共忍耐度,否则民主党早已建立成功等等。这些论调证明,他们确实相
信中共批准组党是可能的。笔者早在今年一月纽约民运会议上对热衷於合法组党的
朋友指出,对组党运动的镇压是中共的既定决策,决不会因为你不建全国委员会或
者表示接受中共的领导就可能让你存在下来的。
      君不见法轮功,不过是些毫无政治意向的以气功为消遣的老头老太而已,但
一有组织化的倾向,中共马上要把他消灭在萌芽状态,更惶论明摆着要向它挑战政
治权力的政党组织了。只不过中共是玩弄两面权术的老手,对於已经抓在手心里的
猎物何时布饵何时设陷何时捕杀都有周密的算计,一时不动不过是引蛇出洞之术罢
了。可是我们的朋友看到王有才被抓而又放,就立即产生春江水暖的错觉,萌发种
种侥幸的憧憬,以为中共真有意要松动党禁了,有些性急要在政治舞台上捷足先登
的鸭子就争先恐後跳下水去了,甚至还为角色之争而大动干戈。殊不知,当我们组
党朋友正在为未来排第几把交椅而群雄蜂起目睚皆裂之时,共产党就把早已腾清出
空的牢门突然打开,凭造好的花名册按图索骥。於是,一场颇有声势的组党运动在
来不及也无力作出反制的情况下就偃旗息鼓了。
      外国学者把政治称为游戏,把民主程序称为游戏规则,那只是一种翻译上的
逸意,然而,政治毕竟不是游戏,特别在极权专制恐怖统治的中国大陆,政治从来
是一种关系众人生死安危的大事,我们怎么可以凭自己的一相情愿的猜测来从事一
场严肃的政治斗争呢?其实无论在组党发起和进行过程中,各界有识之士不断发出警
讯和忠告,指出根据中共政治本质和今天大陆社会的实际情形,公开合法组党的道
路是走不通的。因为公开就意味着赤膊上阵、毫无掩护而失却退路,合法就意味着
作茧自缚、束手就擒而无力反制。然而,这些告诫和劝解谏对当时头脑发烫的合法
组党朋友却毫无参考的余地。於是,组党运动急转直下,一发而不可收拾,最後以
一网打尽而告落幕。
      论者早已反复指出,在言论自由尚未有重大突破之前,冲破党禁是无法想象
的。因为事情非常明显,没有言论自由的基本突破,民运骨干与社会大众之间无法
建立支援互动的纽带和联系,占社会人口极少比例的民运力量的串联活动不可能成
为社会注意的焦点,因此,充其量只能吸引少数外国媒体关注的组党活动,政治空
间极其狭窄,根本不能取得社会力量的声援和支持,对少数几个组党骨干,当局可
放可收,放时无关大局,收时也不可能有大的社会反弹,国内数百名组党分子的被
捕,甚至没能引起敏感的社会神经末梢----知识阶层的任何振荡,社会依然一片歌
舞升平,媒体反应无声无息。在这种情况下,组党活动就只能成为少数勇敢分子的
政治冒险。
      这次组党运动策略层面上的失误是为组党而组党。当然,冲破党禁是一个重
要的政治诉求,但这一诉求只能附着在更切实的政治目标上才具有生命力。组党运
动如果不结合对社会有更大震撼力和更大吸引力的利益诉求,组党运动一定就会单
薄无援。比如台湾民进党就以倡导台独和反万年国会等为诉求。如果只为组党而组
党,台湾党外势力就不可能成功组党。

国民党与共产党的区别

      现在我们必须解释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朋友包括有相当政治经
验的老民运骨干会那么天真烂漫地相信共产党有开放党禁的诚意?如果说一九八九年
学生运动的参与者因多是未经沧桑的“天安门孩子”而曾对所谓开创“共和国”的
“革命爷爷奶奶们”充满期待,那么,经过八九那场血与火的洗礼,特别是经过一、
二十年铁窗磨炼的老民运怎么还会对中共的“民主转变”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以至冒着把一篮鸡蛋的家当全部打烂的风险,闹起这样不负责任的所谓公开合法组
党的游戏来?
      公开组党派朋友深信合法组党会得到成功,其根源是他们对共产党政权的政
治性质缺乏实际的利益分析。他们之所以相信共产党会允许反对党的出现是因为他
们误以为共产党的政治资源象台湾国民党那样是可以被和平分割的。在这里,必须
阐明国民党与共产党的本质差别。常常听有人说,国民党和共产党是孪生兄弟,双
胞胎,都是专制政党,因此如果国民党可以走民主改革之路和平迈向多党政治,那
么共产党也同样可以亦步亦趋,最後走向民主。这次国内组党中不少朋友大都存在
这种期待。但这种期待是虚妄的。错误在於他们没有看到国民党与共产党有先天体
质上和意识形态上的质的差别。是的,国民党和共产党都曾是专制政党,都推崇过
暴力革命,都实行过恐怖政策,都曾用铁腕打击异己,但是在这些共同点的掩盖下
,我们常常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质的区别,那就是,国民党是孙中山先生缔造的、
始终公开奉行和服膺三民主义政治哲学的政党,尽管这个党在历史长途中也走过迷
途和歧路,但是国民党在立党建国的指导思想上是认同自由民主为基本价值的。在
国家政权的架构设计上国民党是遵行主权在民的共和原则的,国民党坚持了这两点
,就能保证中华民国的国体政制不能逸出现代文明的基本轨道,因此,它就有了一
个在客观条件具备之後由和平方式逐步过渡到多元民主政治的物质基础。而共产党
则不然。它信奉的是马列主义的无产阶级暴力革命学说,它从根本上抛弃自由民主
的人类文明价值,它建立的是基础上就否定任何现代文明准则的共产极权体制。这
样的共产党可以不接受现代文明规范的任何制约而犯下所有反文明的暴行。文化大
革命和天安门屠杀都是明显的例证。由於这种基本性质的不同就决定了国民党可以
在一定条件下和平改造为民主政党,而共产党却无法脱胎换骨,接纳自由民主。所
以,指望中共步国民党的後尘,走民主改革之路是一种幻想。
      从实践上来分析,共产党必然拒绝民主改革,有两大根本原因。
      一、因为中共与世上任何别的共产党都不同,它是集封建专制主义与社会法
西斯主义之大成的极权主义政党,杀人如麻,孽债深重,在中共暴政下遭杀害和受
迫害的人口比例之大超过了人类有史以来任何暴虐政权的记录,历史包袱太重,一
旦开放党禁它当然担心自己会被清算,所以,政权再腐烂,它也必须用暴力顶着。

      二、共产党既得利益太大。政治民主化,说到底是一种利益分配规则的调整
,也是政治资源的再分配。国民党虽然既得利益庞大,但因其在历史上一直奉行私
有化和自由经济体制,所以,如经民主改革,它在资源重新分配後也可以保持强大
的生存力与竞争力。但共产党则不然。它的垄断独占比例绝对压倒一切其他社会集
团。如果政治民主化,由於政治上必然会被清算,因而其他一切利益也都面临彻底
剥夺的风险。
      我们就可以看出,以为共产党会为了应付克林顿访华就会打开党禁之门,那
未免太可笑了。有些组党的朋友天天在叫冲破党禁,但是我以为他们未必弄明白“
破除党禁”这四个字对共产党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否则他们就不至於那么轻飘飘地
以为,就凭他们那八、九个人、七八条枪就能冲破党禁了。对中共一党专制而言,
党禁一旦被冲破,就意味着专制基础已经倒塌,就意味着自由浪潮将排山倒海而至
,就意味着中共的特权阶层将面临万人侧目、千夫所指的局面,这就意味着刽子手
将被押上审判台……。试想共产党有那么弱智,在国家机器暴力工具全部还牢牢掌
握在手里的时候,就因为怕你王有才、徐文立等几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阵聒
燥就愿把这半壁江山拱手相送吗?在这样鲜明的利益对照和巨大的力量悬殊面前,我
们的民运朋友怎么可相信党禁就要冲破,晨光已经曦微呢?
      革命者坐牢之时,可以为了熬过眼前的黑暗,激励斗志而乐观地憧憬未来的
光明,但真正从事政治,第一项要务就是要对敌我力量对比和客观形势有一个比较
符合实际的分析。要知道共产党虽然日暮穷途,但实力尚存,民运力量是方兴未艾
,但後劲还虚,政治斗争从来是实力之争,从事民运当务之急是努力壮大实力。没
有实力,或实力不够,就不能作那种不着边际的白日梦。

关於公开原则

      现在国内组党运动的同仁的最迷恋的民运原则就是公开。有些关心民运的台
湾政坛人士及美国政界人士都反复向我游说公开的作用。他们的理由是,公开就能
堵塞共产党渗透民运的漏洞,“公开”就可以杜绝共产党镇压民运的借口。对这些
民运朋友的建议我只能苦笑以对。因为很明显,他们虽然也许懂得台湾和美国的政
治,却并不一定也懂得共产党和大陆的政治。因为他们不知道,共产党与一般的政
党不同,极权专制也与一般的专制社会不一样。在大陆,其实是不可能有真正公开
的非共政治活动的。一些自以为是公开搞民运的朋友的活动大部分也是不可能公开
的。因为第一,只要公开,任何计划都不可能付之实施。第二,只要公开,也没有
人敢真的与你共同活动。然而,由於组党同仁主张公开,崇尚公开,鼓吹公开,因
此,就无法杜绝无法防范中共派遣者的介入。於是,就产生了这样一种奇特的民运
组织,其中,有相当比例的负有特殊任务的共党分子和变节分子混在民运里假戏真
做,喧宾夺主,以至发生这样一种奇景和怪象,即中共掌握的民运信息比民运方面
自己掌握的还要全面和完整,本人和其他一些曾闯关回国与中共方面周旋过的人,
常常惊讶於共方掌握民运内部情形的透彻和全面。
      由於此次组党运动的朋友过分信奉所谓公开透明的原则,结果投入组党活动
的人员几乎都在中共公安系统的掌控之中。这就形成一种我全在明处、敌全在暗处
的反常局面。在这种局面下,凡是民运方面有所动作,即可随时遭到封杀。而中共
人员对民运组织的全面渗透,则完全可以按中共的意愿,想渗透到哪一步就渗透到
那一步,於是,民运组织成了完全无保护能力的不设防的城堡。中共想在什么时候
收拾就在什么时候收拾。中共对有些民运组织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一个声称
反抗专制、追求民主的组织在中共无孔不入的破坏下,居然可以不讲防范和自卫,
反而实行什么公开透明的策略,门户洞开,任人宰割,这样的民运组织运难道可能
具有战胜专制的战斗力吗?

关键在於生存环境和自卫能力的确立

      国内组党同仁之所以在组党路线上会执著於“公开”与“合法”,除了盲目
迷信那些政治上已丧失基本原则的领袖人物的指挥外,这里还有一个理论认识上的
误区,因为他们相信,凡是民主政党都应该是“公开”的和“合法”的,但是,他
们没有弄清楚的是,所谓“民主政党”的“公开”和“合法”是必须在民主政治体
制已经确立的社会政治座标系内才可能实现的事情。而在一个“民主政治体制”根
本还没有影子的极权专制社会环境中,任何“民主政党”的建立和组织运作是不存
在“公开”与“合法”的条件的。这不是民主政党自己愿意不愿意“公开”与“合
法”的问题,而是极权专制的社会环境迫使你不可能“公开”与“合法”的问题。
道理非常简单,因为你一旦“公开”与“合法”,中共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破坏
和渗透就会迅速将你瓦解蜕化和变质,就象这次组党活动已经证明的一样。当然,
“公开”与“合法”是一个民主政党实现自身政治诉求的重要目标,但这个目标是
必须在国家机器已经趋向行政中立,言论自由已经基本确立的社会条件下,才能逐
步实现。笔者之所以反复论述在中共极权专制的社会政治座标系没有基本转换的形
势下,“公开”与“合法”组党是一条不现实的错误路线。根本原因在於,在极权
之下,只要企图用“公开”与“合法”的方式组党,这个党不仅会被环境所异化,
而且它将不可能建立生存系统与防御机制,换言之,它不可能具有自我防卫能力,
在遭到专制镇压时,它的全部生存希望只能寄托在中共的自我节制与网开一面的幻
想上。历史证明,中共是既凶险又狡诈的民主杀手,它明明知道组党朋友的一切希
望都寄托在它的许可与承认上,本来它可以及早表达它绝对不可能让步的立场,让
组党朋友的美梦早醒,然而,当中共看到组党朋友的那种急盼和热望时,就顿生顽
猫戏鼠的恶念来,因为它知道,一上来就抓,必不可能一网打尽。就顺水推舟设下
“引而不发”,欲擒故纵之计,想不到这种故弄玄虚而布的疑云被热情过头的组党
人士误判作民主的曙光,於是,在急功近利、毕其功於一役的激情冲动下,我们的
民运朋友居然倾巢而动,各省市你超我赶一哄而上,一时似乎八方呼应终成大局了
。殊不知,中共在暗处早已伺侯就绪,待到人证物证收罗齐全时就一举成擒。公开
组党朋友以为中共慑於国际舆论,轻易不敢下手,还有更天真的认定中共已决定开
启党禁改革,只要他们登高一呼,朝野响应,他们盼望以久的良性互动就开始了。
然而,政治是冷酷无情的,一个没有根本自卫能力的运动轻举妄动的结局是可以预
期的,那就是自投罗网,束手待毙。公开组党的朋友们本来期待的如潮而来的国际
声援却如暮鼓晨钟般寥落而沉寂。
      三十年来,中国民主运动一败再败的一个基本教训是运动缺乏保护自己的自
卫机制。事实已经证明,一个尚未建立自卫机制的政治运动在一个专制社会里是无
法生存和发展的。总结三十年的经验,在极权专制下,一个政治运动的自卫机制有
以下因素构成:
      一、具有坚实的社会群众基础
      二、具有实际威慑力的反制系统
      三、具有广泛的国际声援
      在这三项因素中,第一项具有根本性,第二项效力明显,第三项只具有配合
作用。但现在我们民运似乎只注重第三项的作用,而第一和第二还是空白,本末倒
置。所以民运对中共形成不了真正的威胁和压力。这里最根本的要素是群众基础,
试想如果国内组党运动有强大群众基础,那么,中共想镇压也不敢鲁莽行事,要做
到这一点,民主运动就必须抛弃为组党而组党的公开合法方式,而转为从可靠人员
秘密组党开始,并打出实际与人民群众有利害关系的民生诉求以号召,至少要让群
众普遍感受到民运是关心人民疾苦、保护人民权益的人民代言人,是人民权利的保
护者,人民苦难的申诉者,人民福祉的开拓者,先从经济利益着手,再引申到社会
公义,最後在具有一定的社会号召力之後再上升到政治权利的层面。这样,人民就
会把你当做自己利益的捍卫者,在集聚了一定的社会基础之後,再打出具体为人民
拥护的政治纲领,在党的文宣中,应该一切以人民好恶为转移,第一步争取人民的
支持和理解。有了群众基础,才可能提升政治诉求,如果没有坚定的社会基础,一
开头就冒然公开组党,那就必败无疑。因为人民会认为那是一小撮有政治野心者的
派别活动。只有在党的诉求已成为人民的诉求时,这个党才能取得人民的保护,而
没有人民保护的民主政党是无法在专制暴政下立足的。

组党时期是否成熟,方向是否正确

      组党运动展开一年以来,民运队伍中一直存在关於组党时机是否成熟及组党
方向是否正确的争论。这一争论本身由於撇开了具体的条件限制而流於空洞而抽象
。其实从理论上分析,只要有某个政治运动的存在,组党就是必要的和可行的,因
为所谓组党只不过是一个政治运动在组织上的有形体现罢了。既然某一政治运动已
经存在并具有实际的运作和发展,作为凝聚力量和推动这个运动发展的政党组织就
有了存在的根据和产生的必要了。所以笔者认为,如果从西单墙民主运动开始算起
,中国民主运动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还说民主运动没有组党的必要和条件,那
是取消主义的结论;实际情况也早已证明,中国民主运动之所以踯躅不前和屡遭挫
败,其重要甚至主要原因就是缺乏了强有力的民主政党的组织运作。八九民运失败
就是最有力的例证。所以现在不是要不要组党的问题,而是用什么方式组党组什么
性质的党的问题。笔者的意见是:组织一个强大的具有战斗力的有自卫能力的并能
最後战胜中共一党专制的民主政党是中国民主运动首要的紧迫的任务。这个工作其
实早在八九民运之後就已经在实质性的向前推进,其中包括国内的秘密组党和海外
的公开组党,当然这个组党运动离开达成它的实际目的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是,不
可否认的是它在一步步前进。其中包括海内外的多个公开和秘密的民运组织,这些
团体虽然名称不同,但从其组织结构功能及从事的活动性质上都可断定他们无疑是
未来成熟的统一的中国民主政党的雏形。所以现在不是组党条件是否成熟的问题,
而是在今天的中国大陆现实情况下公开合法的组织民主政党的条件是否成熟、路线
是否正确的问题。笔者的意见是:在中国大陆中共极权专制统治的政治格局尚未基
本改变的条件下,所谓公开合法组党不但是不可能的,而且是一条导致民运战线全
面崩溃、民运力量整体流失、民运性质严重蜕变的机会主义路线。这已不是什么组
党条件是否具备与时机是否成熟的问题,而是放弃基本原则、迷失政治方向和推行
投降路线的问题。如果中国民主运动不能坚持彻底地拼弃这条错误的公开合法组党
路线,那么,中国民主运动将走上更加危险的败亡之路,这是我们必须绝对避免的


      我们批评公开合法组党路线的错误决不意味着我们主张民主运动在反对中共
一党专制的斗争一概不能采用合法和公开的斗争策略,恰恰相反,我们认为合法和
公开斗争是民主运动达到扩大社会影响力、争取基本群众支持的重要和必要的途径
。放弃合法与公开斗争这一翼,民主运动是无法真正成长和壮大起来的。合法与非
法,公开与秘密是民主战车上的双轮或双翼,缺了其中任何一轮或一翼,这个运动
都不能向前推进,我们反对的是绝对排斥非法斗争和秘密斗争方式的唯合法论与唯
公开论,因为它是通向投降主义和取消主义的危险之路。民主运动如果没有秘密和
非法斗争这一条战线的掩护和防卫,合法与公开斗争就失却了出发的基地和退却的
後方,在遭遇中共镇压时,它就会失去自卫与生存的能力。当然,对一个旨在从根
本上改变现行政治制度的社会运动而言,民主运动的纲领、政策和政治口号都是必
须向全社会彻底公开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然而,在极权专制统治的前提下,为
了民主运动的生存、发展与壮大,有一个范畴是绝对不能全部公开的,那就是民主
运动的心脏——党的组织。如果把民主政党的组织都公开在中共专政机器的控制之
下,那无异是自取灭亡。
      无惧中共一党专制的残酷镇压,国内民运同仁付出了巨大牺牲而树立起来的
中国民主党的光荣旗帜标志着中国民主运动向中共一党专制的历史性的挑战,这是
值得充分肯定和发扬光大的。中国民主党人在勇敢地抛弃了公开合法的错误路线之
後,将在彻底否定中共专制统治合法性坚持自由人权为首要普遍价值的正确路线下
,重新集聚起来,为开辟中国民主运动的胜利之路而斗争。□ ( 1999.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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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倪育贤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3年8月26日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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