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度的杰出民主人士奖颁奖典礼，四月二十四日在旧金山中国城的
假日旅馆隆重举行，由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主办这项一年一度的活动，迄今已经坚
持到第十三届了。也许是将近六四十周年了，也许是因为有王丹亲临，当然，也完
全可能是由於组办者改进了工作方法的缘故，这项活动吸引了一百三十多位来自全
美各地的侨胞和港澳的民运支持者出席，这是海外民运近年来难得一见的盛况了。
大陆得奖者依然无法亲自前来领奖，足见中国民主之艰难
本届得奖人是中国民主党的创办人杭州的民运人士、八九学运领袖之一的王
有才；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政治委秘书、中共中央委员、中央政治体制改革办公室
主任鲍彤；香港中国人权民运信息中心的卢四清。据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的人员介
绍，这三位获奖者，是从徐文立、胡国昌（澳门议员）、萧强（纽约中国人权执行
主任）、台湾的“中国人权”组织、丁元、张昭富（後两位是旧金山湾区矽谷民主
促进会的成员）等九位候选人中评选出来的。但是王有才和鲍彤象以前各届中国大
陆的得奖人一样，都无法亲自前来领奖，王有才因组建民主党被中共判处十一年有
期徒刑，目前正在浙江的监狱服刑；鲍彤则被中共当局告知，如果允其出国将严重
危害国家安全，故拒绝向其发放护照。
每一届的杰出民主人士都是由一个评选委员会用通讯投票的方式评选出来的
，十九名评委当中，大多数是华裔教授学者，其中包括著名教授普林斯顿大学的余
英时，哈佛大学的杜维明，加州大学的白先勇，加州国际科技大学校长陈树柏等等
。另外，评委中还有美国著名汉学家哥伦比亚大学的黎安友，普林斯顿大学的林培
瑞，德国的汉学家马汉茂教授等。中国大陆的魏京生，方励之，吴弘达，王希哲，
王丹、王若望、丁子霖、徐良英、陈子明等许多著名民运人士，以及古华的文学作
品《芙蓉镇》、纽约的“中国人权”、李志绥的《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等都曾
有幸获得到过这个奖。
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的评选委员之一、著名的新闻家陆铿先生，在代表评选
委员会致词时指出，因为中国大陆没有民主，以前中国大陆的得奖人都无法前来领
奖，这次王有才由他的同窗王丹代领，鲍彤则由其在美国东部一家公司就职的公子
代领。这说明了要在中国实行民主还很艰难，也证明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的每年向
杰出民主人士颁奖这一着是抓准了，过去十三届所选拔的得奖人每一个都是顶呱呱
的，都是可以竖大拇指的。只要我们紧紧抓住民主教育的旗帜不放松，所有中国人
居住的地方都将实行民主。
设在加州的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是一九八六年由来自中国大陆的旧金山侨
民黄雨川创办的。陆铿表示，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是出钱出力不出名，但是相信历
史是会给以回报的。将来回顾这段推动中国民主化的历史时，一点会记上中国民主
教育基金会创办人黄雨川一笔，也说不定会记上基金会和每一位积极参与者的一笔
。陆铿还提议与会者起立默哀－－悼念一年前去世的黄雨川先生。
只要有王有才这样的勇者存在，大陆的民主就有希望
原美国驻北京大使馆经济参赞、旧金山州立大学著名经济学教授黎成信在给
王有才颁奖的时候指出，现年三十三岁的王有才，在八九年天安门民主运动中，曾
是被中共通缉的二十一位学生领袖之一，“六四”被判刑三年，去年在克林顿总统
访华期间，公开宣布组建民主党，并主动向中共政府申请合法登记。此举掀起了至
今仍方兴未艾的民主党建党运动，对一党专政构成了相当的冲击。王有才曾因此被
捕後又释放。去年十月中因海外民联阵－自民党主席王策潜入大陆，两个星期之後
，十一月二日在杭州相约与王有才见面，但他们在见面前夕分别被中共秘密拘捕。
王有才在十二月二十一日竞被判刑十一年，罪名是十分可笑的接受海外捐款一千美
元。黎成信强调，王有才是一位爱国家、爱同胞、敢作敢为的青年，他的行为被中
共视为“卖国”，但在海外侨胞心目中则是了不起的“爱国”，只要有王有才这样
的勇者存在，大陆的民主就有希望。
王有才的同窗王丹，这次受王有才妻子胡江霞的委托，特地从东岸的波士顿
飞来旧金山，代表王有才从黎成信教授手里领过了杰出民主人士奖的奖牌和奖金。
王丹致答谢词的时候调侃道，刚才黎教授讲了王有才判刑是因为拿了海外一些钱，
这些钱（奖金）我先替他收着，省得再给他加刑（稍後王丹又根据王有才家人的意
愿托笔者把奖金支票还给了基金会）。“作为有才的朋友，我感到既高兴又难过，
有才得到这个奖，是对他多年以来努力从事民主运动的鼓励，这项荣誉是他在狱中
可以感受到的精神安慰，他应当为此而骄傲。”
因为王丹自己曾有过类似的体会，他在监狱的时候，就知道在海外尤其是在
美国很多人在为他呼吁奔跑，一个人在那种环境下、在面对苦难和挫折的时候，得
到这样的东西对他是一个极大的鼓舞，一个人能够在监狱里精神比较稳定，对政治
犯来讲是最重要的事情，象这样的奖确实能起到推动中国民主的作用，它在背後支
撑着这些为中国民主做出牺牲的人。当年他得到这个奖的时候，中国民主教育基金
会的前会长贾育台曾与他联系过，後来他拿到这笔奖金卖了一个传真机，大量向各
地散发各种文章。
王丹说，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也是为了让王有才知道，虽然他身在狱中，
但他并不孤独，我们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忘记他，都站在他的身後，都将不懈
的为他的重获自由而努力。王丹介绍自己是在八九年民运中人士王有才的，当时王
有才是“北大筹委会”以後又是“高自联”的秘书长。“当我们在第一线绝食静坐
的时候，他在第二线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为广场的学生提供了充沛的後勤服务，
并接待了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有才的长处在他第一次投身民主运动的时候就
已经显露了出来。他擅长做周到缜密的组织工作，能干、踏实、而又充满热情。”
王丹回忆道，八九年“六四”中共血腥镇压了民运以後，我与有才一起关在
秦城监狱，并一起被判刑。九四年我曾到杭州，与有才、王东海、陈龙德等一批朋
友会面，亲眼见到浙江省民运力量正在逐渐凝聚，在这其中有才作了大量的工作。
王丹记得自己回北京的时候，有才送他到车站，临上火车的时候突然让王丹等一下
，自己转身跑了，没多久，他拎回几袋香蕉，一再叮嘱王丹要在路上吃完，说是为
了下火车以後不用再背着，免得王丹觉得太沉。“这是我与有才最後一次见面，这
样一个对待朋友细心周到的人，不可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善良
的人，现在却被投入监狱，面临漫漫长刑。这是中国的悲哀。”
“去年以来，大陆出现组党活动，民运进入新的高潮，众所周知，有才在其
中起了主要的作用。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曾有过多次的通话，他表示推动中国民主
，总要付出代价，他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作为他的朋友，我确实为他担心，但我
并没有停止自己的活动，我了解有才，我知道他对自己的选择有明确的认识，他是
明知山有虎，故向虎山行；我了解有才，是因为我们曾为了同样的理想在一九八九
年的天安门广场上共同犯人呐喊过。在座的也有几位是我当年的战友，我想我们都
能够理解他的选择。理想主义在八十年代是激动人心的旗帜，有人说，八九年‘六
四’事件使得理想主义从此消亡，但是在有才的身上，我看到了这面大旗仍在迎风
招展，我看到了八九民运的精神仍在闪闪发光。”
王丹还介绍昨晚与王有才的妻子胡江霞通了电话，胡江霞通报了王有才目前
在狱中的近况，王有才目前关押在浙江第一监狱，与其他十六个刑事犯人关在一起
，平时做一些管理狱内资料室的工作。在探视的时候，有才曾向家人表示，他现在
已经做好了长期坐牢的思想准备。江霞已经给有才送去了二十几本经济、社会科学
之类的书。胡江霞说，在探视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王有才虽然在压力下，依然
能够保持平静。“最後胡江霞作为有才的家人，代表有才并委托我在这里向大家说
，感谢民主教育基金会给他这个荣誉，他相信明天会更好。是的，我们都希望明天
会更好，正是这个简单的心愿，使八九年的学生焕发出激情，也正是这个心愿使有
才坚持奋斗不惜两次入狱。我们期待着有才能早日回到我们身边，我们更期待着中
国的明天会更好。”
在老百姓的压力下，民主制度终将在中国大陆诞生和形成
给鲍彤颁奖的是来自香港的孙国栋教授，他在介绍了鲍彤的事迹时，高度赞
扬鲍彤在襄助赵紫阳领导改革开放、尤其是推动政治改革的成就，八九年“六四”
镇压前一周遭中共秘密逮捕，後被以反革命罪判刑七年，九六年获释，继续被剥夺
政治权利两年。他在目前中国大陆的环境条件下继续坚持追求民主的信念，并在香
港《信报》等海外媒体上发表多篇文章，鼓吹民主的重要性和政治改革的迫切性。
孙国栋教授还批评中共，在鲍彤恢复公民政治权利以後，拒绝给他发放护照到美国
探亲，是侵犯鲍彤的基本人权，同时也违背了北京签署的联合国“公民权利与政治
权利公约”。
孙国栋教授特别强调，现在很多人只是着眼於中国大陆的强大，而忘记了应
该建立民主制度来保障，这是非常危险的。希特勒时代的德国曾很强大，前苏联也
曾不可一世，但专制独裁制度令它们最终走向毁灭、瓦解。
代为领奖的鲍彤公子鲍朴在致答谢词的时候，转述了鲍彤在今年四月五日发
表要求平反“六四”公开信後对公安人员的一段谈话。鲍彤说，领导人确实讲过不
准备重新评价“六四”，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它们的决定是永远不能改变的，毛泽东
并不准备重新评价文化大革命，华国锋也不准备，连邓小平起先也不敢重新评价文
化大革命，因此亲笔向毛泽东写下了“永不翻案”，但是最後该翻的还是要翻。毛
泽东和华国锋是被迫翻，邓小平是在民意的鼓励和支持下主动翻。领导人的正确，
不在於刻板据守不正确的信条或宣言，而是在於顺应民意，从善如流。时代不同了
，所谓领导人不准备重新评价“六四”云云，在专制制度下也许句句是真理，在民
主制度下统统不足为训，处在新旧交替之际，人民向领导文明的施加压力，尤为重
要。我毫不怀疑，在老百姓的压力下，民主制度终将在中国大陆诞生和形成。
今年唯一亲自前来领奖的得奖人只有卢四清。不巧的是，卢四清领奖前夕在
美国东部访问的时候，忽然中风（半边面瘫）－－王丹说，他到达旅馆时突然被人
抱住，吃了一惊，原来是卢四清，但他的半边嘴脸和眼睛都歪得几乎认不出来了，
可见他病得实在不轻。卢四清介绍自己这次是在十八日访问华盛顿DC的时候突然患
病的，准备回香港以後好好用针灸治疗。
卢四清当兵时，曾因为撰写要求中共开放新闻自由的文章被关了一年、开除
军籍。 八五年读大学，八九年也曾领导当地学生游行示威，并率众在湖南省政府绝
食抗议，後又组织“六四”追悼会，因此被抓，但由於他患病在医院接受看管，一
年後获释，被开除学籍。九三年因为收集湖南省的人权资料被发现而再度被捕，几
个月後，偷渡到香港，获得政治蔽护，并成立了“中国人权民运信息中心”。一九
九五年七月，卢开始向各地传媒发出新闻稿，向全球传递中国大陆的人权讯息。据
卢介绍，去年一年间共发出超过五百份报导大陆民运及人权状况的新闻稿，大多获
得美联社、路透社等国际新闻机构的采用。并由自由亚洲电台、美国之音、BBC、法
国国际广播电台及时向中国大陆播放，听众超过五千万人。他并指出，美国国务院
有关大陆的人权报告中关於中国部分的案例有三分之一是来源於他的新闻稿。
主办者对卢四清抱病出席颁奖典礼表示感谢，为他颁奖的国际科技大学校长
陈树伯教授说，卢四清和他的“中国人权民运信息中心”担负了监管大陆人权状况
与将民运信息传到海外的重任。卢四清在致答词时指出：当自己知道得奖的消息以
後非常激动，他知道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不是普通的民运组织，评选委员是由余英
时、杜维明、黎安友、林培瑞、马汉茂等世界级的学者专家组成的，这么权威的有
公信力的机构给予“中国人权民运信息中心”的肯定，除了表示感谢，他还说“我
会记得一辈子！”
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在海外民运起起落落中坚持十几年
颁奖典礼结束後，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为筹募纪念“六四”十周年的经费，
举行了一场义卖活动，当场拍卖由美国著名雕塑艺术家托马司塑造的两尊民主女神
像，旧金山湾区库柏体诺学区委员张昭富以二千一百美元卖下第一尊，并当场转赠
给王丹。劳改基金会会长吴弘达以二千零一美元卖下第二尊，他表示，这是拿他自
己九三年得到此奖的奖金返馈回来，另外一块钱是妻子给的“私房钱”。吴弘达把
民主女神塑像当场赠予旧金山湾区老华侨陈其林，以表扬他虽然身体残疾行动不便
，但是十年如一日坚持参与和支持中国的民主运动。吴弘达说我们普通人到这里参
加这个活动，可能只要花十分的力量，他可能要化五十分的力量，所以他的贡献比
我们要大。
陈其林则表示，“今天，是我这一生中最令我感动的一天，谢谢吴弘达先生
对我的厚爱。其实，我为什么参加民运呢？因为中国已经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从战
争到民主，作为一个中国人在这个时刻，如果袖手旁观。冷冷地看着变化，我觉得
这个人生没有意义。虽然我从十八岁开始就不良於行，小时候在重庆抗战时期得了
类风湿关节炎，但这并不能够阻挡我参与民运。我觉得，参加民运，人生才有意义
！”与会者纷纷起立向陈其林表示敬意。
吴弘达前天在日内瓦，昨天在巴黎，今天刚刚回来，他在会上发表讲话说，
中国北方人有一个说法，是说一个人“一根经”，意指一个人非常固执、不转弯、
不改变主意的，黄雨川先生就是一个，陈其林先生也是一个，王丹也是一根经。卢
四清是在香港认识的，夫妇俩原本很好的，当时大家都撤退了，他就是不走，“一
根经”不是？！“有毛病”！这边有个徐英郎也是一根经。他想做一件事情从来不
会改变主意，不计较代价。
“我们需要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太少。”吴弘达讲到自己常常有一种感
觉，人都会死的，不管你是年纪大年纪小，不管你是长得漂亮或者是难看，或者你
有钱没钱，你从生出来的那天起就往一个方向走－－死亡！也许有的人走得长一点
，七十年八十年，有的人时间短一点，他总是一个结果。中国人还有一句话，钱财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有那些（钱财）有什么用？你有美丽有什么用？你有智慧有
什么用？如果你死了以後这些都不在了，但是你如果真留下一个东西的话，如象黄
雨川先生就留下了一个东西（创办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这个就是大家的财富。
吴弘达说“去年黄雨川先生过去了，我心里非常难过，因为我得到很多奖，
从欧洲到澳大利亚、从加拿大到美国，但是我非常一直珍惜这一个奖，那是九三年
由陆铿先生颁给我的，因为这是唯一的一个大陆出来的人把他自己的所有精力财富
留给後面的人。九五年我从大陆回来以後就对黄雨川先生讲，你给了我一个奖，不
能让我再回头，让我一直往前走。我相信，卢四清、鲍彤、王丹和王有才，他们收
到这个奖也会有这种感觉，往前走，做一些东西，留给别的人！”
中国民主教育基金会的贾育台表示，吴弘达的另一个称谓，在美华人中，中
华人民共和国最痛恨的人就是吴弘达先生。无出其右。相信未来还会出现很多这样
的人，这是中国的良心。
晚会最後由王丹发表演讲，谈自己想往做一个独立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他
在演讲前，首先表示非常感谢民主教育基金会，他们是在八九年之前就开始做这样
的事情，眼看到海外民运起起落落，十几年能够这样坚持下来是非常不容易的。虽
然，自己没有幸见到黄雨川先生，但知道王先生在这中间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
他提议把张昭富赠送他的民主女神塑像转赠黄雨川的家人。不过黄雨川的前妻、中
国民主教育基金会的副会长蒋亨兰女士表示，他们家已经有两座民主女神塑像了，
这个塑像还是应该归王丹，这也是大家对王丹的一个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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