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瞩目的台湾总统选举结束不久，本刊编辑部与普林斯顿中国学社於五月
二十五日和二十六日在纽约主办了“台湾大选与中国民主前途”研讨会。《北京之
春》主编胡平、中国自由民主党主席倪育贤、《北京之春》经理薛伟、普林斯顿中
国学社执行主席陈奎德及中国和平执行主席唐柏桥分别主持了四场讨论会，三十位
主讲人就“台湾大选与岛内政治生态演变”、“台湾大选对两岸关系及美中台三角
关系的影响”、“台湾大选与中国大陆民主化进程”等议题发表了精彩的演讲，来
自各地的百余名听众热情地参加了会议并在自由讨论中发表了各自不同的意见。
台湾民主制度趋於成熟
《北京之春》杂志社社长、塔夫斯大学经济系教授于大海在致词中代表主办单
位对大家的到来表示欢迎，对民进党陈水扁当选为中华民国总统表示祝贺。应邀前
往台湾观选的于大海讲述了自己的感想，他认为这次选举标志了台湾民主趋於成熟
。整个选举进行得非常平稳，基本上没有人怀疑选举的公正性，这实际上凝聚了台
湾几十年选举的经验。于大海在高雄问过民进党的负责人，现在国民党执政，如果
在选民登记方面做一些手脚怎么办?回答是不大可能。因为所有过程都在大家的监督
之中。票箱在开票前公开是空的，开票、唱票也完全公开。每一张选票都拿出来展
示给大家看，选举机构有公信力。选举结果出来之前于大海曾经问一些政府官员，
如果陈水扁万一当选怎么办?官员们虽然不很情愿有这样的结果，但是都表达了一个
想法：认选票。这是很了不起的。选举之後确实也没有人提出选举无效，大家都接
受了选举的结果。于大海另外的一个感想是，国民党下台确实有其原因。民进党从
建党一开始在党内就非常民主，包括这次总统候选人的提出也是这样。相比之下国
民党就老式得多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是台湾几十年中民主的理念超前於民主的实践
；以往国民党的理念是孙中山的“天下为公”，而在实践上却提出“军政、训政、
宪政”；在这几年的巨大改变中，也是社会的民主化超过国民党内部的改变。国民
党的传统没有丢，仍然是党主席一个人说了算，经常的“一致通过”并不反映民意
。这次有百分之九十七的党代表提出连战当总统候选人，实际上许多党员却赞成宋
楚瑜。还有一点观察是，虽然台湾的报纸舆论自由，但是国民党对电视的控制很厉
害。在三月十七日晚上，三个主要候选人各自在举行造势活动，但打开电视，三家
电视台华视、台视、中视全程转播的都是连战在中正纪念堂的造势活动，其他人的
活动看不到，给人的感觉是连战一定会当选。作为第四电视台的“民视”播送的是
陈水扁的活动，这样等於把宋楚瑜的活动全部给压掉了。而三家大电视台除了一家
是国民党党营外，其他两家都是政府的，这样的做法就不公平，会引起老百姓的反
感。到造势现场看一看，情况就与电视中完全不一样，遗憾的是国民党对此视而不
见，所以说输得应该，需要检讨。国民党现在说要“清党”，这也很奇怪，自己输
了不检讨，反而责怪党员的忠诚程度。当然在正常的民主社会中，国民党的这种不
民主的做法只会影响到这个党自身，不会影响到整个社会。台湾基本上是一个正常
的民主社会，人均收入每年一万三千美元，在世界发达国家之列，就民主选举而言
，排名还要在更前面。台湾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所谓“统独问题”，于大海觉得陈水
扁对这一问题看得还比较清楚，面对强大的中共，陈水扁面临着一个巨大考验，于
大海表示希望陈水扁能成功。
于大海认为中共的对台政策值得检讨。他指出，朱熔基的谈话影响很大，虽
然实际上言辞相对以前来说还算温和，不像几年前打导弹那样激烈，但是还是多少
帮了陈水扁一些忙。中共对台湾民众太不了解，应当检讨对台政策，其实在一九九
六年就应该检讨了。于大海就此对中共提出建议：不要再以“阶级斗争”为纲，“
台独”帽子满天飞，动不动就说人家是“台独”搞革命大批判；不要再以“解放全
人类”的心态试图导统一，要学习台湾，如果真要搞“一国两制”，也要改变其内
涵，至少要容许地方上有足够的民主权利，比如至少要在香港和澳门举行“特首”
的直选。因为中共的对台湾政策是其整个政策的一部分，所以，要中共尊重台湾民
众的民主权利，也就是要它尊重大陆民众的民主权利，要中共检讨对台政策，也就
是要它检讨整个政策，在民主化、自由化方面有所推进。
民进党的胜利与国民党的贡献
在大会的专题演讲中，台湾中国青年团结会前任会长，现在台湾大学任教的
赵弘章首先报告了台湾的选举状况。他分析了台湾选举的结果，陈水扁胜选的原因
，连战败选的原因，宋楚瑜高票所代表的意义，新政府面临的挑战，观察新政府运
作的指标及国民党未来发展方向。赵弘章指出，在选举中名义上是五组候选人，实
际上是八组候选人，包括李远哲、李登辉，还有朱熔基和江泽民。整个选举是这八
组“候选人”互动关系的结果。他认为国民党的问题在於基层选票流失，国民党的
组织动员力失败和提名策略失当。而民进党陈水扁的改革诉求符合民意。他指出在
民主国家中民众对内政的关心一般优於外交，台湾民众希望内政改变，反黑金。陈
水扁的活力和魄力得到了年轻人的支持，如果国民党不改革，当现在的年轻人十年
後成为投票的主力时，国民党还会一直输下去。作为外省籍的第二代的赵弘章还分
析了陈水扁化解族群对立的“新中间路线”。他还认为李远哲在关键时刻帮了陈水
扁忙。连战的失败由於他走不出李登辉阴影，国民党在民主改革方面提出主张太慢
。而宋楚瑜代表的第三势力勤政爱民，超党派，跨越族群高举改革大旗，赢得高票
。赵弘章还进而分析了陈水扁新政府未来在府院关系上将面临的新局面，他说台湾
仅在中央政府中有七十七个职务要换人，民进党把现在所有台面上的人都倒出来，
还不能满足，所以在执政上一定要超越党派。对国民党来说，未来面临的将是重生
或者泡沫化的考验。
八十年代曾经会见过邓小平并担任过国府侨务委员的美国西东大学亚洲系主
任杨力宇教授在演讲中提出这次台湾选举中出现了许多令人感到意外的发展。他分
析了在选举中国民党高层人士说的“八张牌”结果全部不灵。第一是李登辉牌，结
果是支持李登辉的人不一定支持连战，李登辉没有成功地将支持李登辉的选票转移
到连战身上，反而有反效果。第二张是党机器牌。国民党整个动员起来，但是不灵
。第三是大陆牌，国民党反复强调选阿扁会导致打仗。第四是繁荣牌，第五是股票
牌，说连战当选的话，股票可以上涨到一万五千点，实际上选前股票一直在跌，老
百姓根本不相信国民党有能力让大家发财。第六是安定牌，老百姓也不相信。实在
没有办法了，国民党在最後几天打出了“元老牌”，前副总统李元簇、前行政院长
孙运璇、李国华、李焕都在报上签名出动挺连，没有发挥作用；最後打出蒋老夫人
，宋美龄的牌，大家以为一定可以把外省票、眷属票赢过来，结果都跑到宋楚瑜那
边去了。杨力宇指出，八张牌不灵是技术上的错误，战略上是究竟是什么?第一在於
国民党这个百年老党的老化。国民党的官员年纪大，很少有年轻人；而且是列宁式
的党，没有党内民主。李登辉上台之後在推行台湾民主化方面很有贡献，但是在党
内却没有民主。国民党的中常会是决策机构，中常委的一半是李登辉指定的，不是
选举出来的，根本没有讨论，最後总是主席裁决，这种情况还停留在威权时代。从
经费的分配到政策的决定，都没有讨论。“两国论”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是一个人说
了算，事前中常委没有人知道，是李登辉在接见外宾时突然提出来的；“戒急用忍
”也是他在接见外宾时突然提出的。国民党重大的政策没有经过讨论，除了马英九
外，没有中常委敢於向李登辉表示不同意见。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国民党
後来也提出改革，老百姓就不相信了。第二是黑金政治，在造势会上竟然有著名的
黑道人物站在连战身边，影响很不好；第三是组织涣散。加上国民党的分裂，从郝
柏村、林洋港、蒋纬国到最近宋楚瑜出走，“连宋配”的破局已经注定国民党要失
败。老百姓对连战不相信，认为他走不出李登辉阴影。杨力宇教授还指出，所谓的
“弃保效应”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的。最後几天，“弃连保扁”在台湾南部还是
发生了作用。国民党内有“李系”与“连营”，李登辉的态度一直不明确，虽然最
後几天李登辉确实努力为连战站台，但是李登辉的许多好朋友都到陈水扁那里去了
，“连营”希望李登辉作的讲话表态，“李系”都没有采用，让老百姓相信李登辉
真正要的人不是连战而是陈水扁。再看看民进党，充满活力，干部年轻，有理想有
干劲。他们也很团结，一致对抗分裂的国民党，除了早期许信良出走外，後期民进
党基本上很团结，包括施明德也公开支持陈水扁。而宋楚瑜拿那么多票与他当省长
期间的表现很有关系。杨力宇指出，对於台湾政治生态的大变化，进一步本土化、
民主化，共产党会心惊肉跳，更加不敢在大陆开放选举。
对台海关系的战略估计
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黎安友的演讲是围绕这次选举对海峡两岸关系的影响来讨
论的。大选期间在台北观察的黎安友教授指出，陈水扁当选後大家很怕中共会马上
会打，结果中共没有打，就松了一口气，觉得很舒服。陈水扁周围的人说陈像美国
当年的尼克松一样，长期反对中共，是可以与中共谈判的人物，华盛顿方面也觉得
陈当选以後的发言很温和，表示可以将一个中国放在议题上讨论，认为他是可以与
中共谈判，可以去大陆访问的，白宫和国务院都觉得未来有希望，中共的反映也不
是十分硬，虽然事前发了白皮书说不排除动武，朱熔基总理也有很吓人的讲话，但
是後来没有说什么硬的话，只是说“听其言，观其行”这样的比较软的话，所以三
方面都觉得比较宽心。而一般的舆论则比较悲观，认为北京政权会把阿扁的政权看
成是比较弱的政权，认为中共会觉得假如同意与阿扁谈判，就会巩固它的政权；如
果对阿扁施加更大的压力的话，阿扁可能会作出更大的让步。所以，黎安友个人的
客观分析是认为在五月二十日阿扁正式上任之後，中共会开始制造一系列的各种方
式的不断紧张的局面，看看阿扁和华盛顿方面会怎么样反应。
黎安友教授接着从三方面分析了这个问题。第一，是为什么北京会认为阿扁
政权是一个弱的政权，而且会认为台湾会有一些非常有希望的势力，在阿扁上台时
候会出来与大陆搞一个更让步性的结果；第二是说明中共为什么会认为阿扁政权是
一个还没有受过严肃考验的政权；第三是说中共为什么会认为华盛顿的威吓不是非
常可怕。黎安友指出阿扁政权的弱点有五点，一是他只能代表选民的百分之四十，
为什么百分之六十不支持阿扁，这关系到黑金政治，族群问题，最主要的原因是选
民怕阿扁的大陆政策会失败，尤其在中共使用武力的时候，而他们则愿意与大陆作
更大的让步；二是在立法院，阿扁的基础是现在两百二十四中的七十一席，虽然後
来会有一些人转向，一些前国民党和无党派的立委会靠到阿扁这边来，但很难相信
阿扁的势力在立法院会占大多数。而在立法院反对势力的一个共同点是认为阿扁的
大陆政策太冒险。三是作为第三势力的宋楚瑜的势力，宋的力量是在四年之後非常
可能当选的一个力量。他们的力量在这次选举中与阿扁力量距离很近，只有三十万
票而已，是很小数字。他们也是怕阿扁政策太冒险，希望与大陆谈判。四是按照RO
C(中华民国)在台湾的宪法，台湾是所谓准总统、准总理制，或者是准总统准内阁制
。但是在李登辉时代，是总统占优势，阿扁时期可能不是这样，他会找一个比较有
权威，有独立主张的人当总理。现在要李远哲当，李远哲可以将自己的力量与阿扁
的力量组合起来，但是如果李远哲不当，找另外一个独立的人来当，总理就有独立
的权力，他会同意，也很可能不同意阿扁的大陆政策。阿扁很可能会找一个在大陆
政策上比他更温和的人来当总理，而找一个更激进的人来当在政治上没有用处。这
样总理和总统的关系就变成一种有分歧潜在可能性的局面。李登辉的大陆政策可以
自己拍板，比如“两国论”，可以一个人决定，(是否他与周围人商量过我不知道)
，但是阿扁不会这样，很可能他的总理不会同意，会反对，不会施政。五是民进党
很缺乏行政人才，他们有丰富的社会运动领袖的人才，像姚嘉文、施明德，经过了
长期的街头斗争，做过政治犯。我们非常佩服这些人，但是他们没有经验做外交部
长或者陆委会主任或者其他各个部委阶层的职位。作为一个党，他们没有遵守纪律
的习惯。而国民党有连战、萧万长这样的人，他们比较听话，说得客气一点是比较
合作，李总统说什么，他们会配合来做。而民进党不是这样，他们的传统是派系斗
争，是开会讨论，当然这也是好的传统；但是他们现在当权了，如果要让民进党干
部当部长的话，可以想像是一个甚么样子，在任何方面的政策都会有一个配合的问
题。特别是在最难的大陆政策和外交政策方面，很难达成协议。我想在外交和大陆
政策上阿扁会找到一些以前跟民进党关系不太浓厚的人来当，因为他非常需要在这
方面水平很高的技术官僚。比方说苏起，以前是我的学生，我比较喜欢他，他当陆
委会的主任当得非常好，他知道世界上许多事情有非常微妙的关系，当然他很难再
做，或者说阿扁很难让他再做陆委会主任。再比方说阿扁阵营中也有我的学生萧美
琴，她也是很有能力的人，很聪明，但是很年轻，所以我想阿扁会将她留在总统府
，靠她，但是不会让她当一个内阁级的职位。这样他就要找人。要找有独立权威的
行政方面的人。这五个弱点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阿扁为了巩固他的权威得找一些在
大陆眼里更温和一些的人，邀请他们到他的阵营里面与他合作，这样的话，阿扁受
到的很大的压力就是要越来越使他的大陆政策温和，华盛顿对阿扁的压力也是向着
一样的方向。对於华盛顿的政策，黎安友认为需要指出的是，一个矛盾完全暴露出
来了。这就是华盛顿认识到阿扁政权是一个有充分的民主合法性的政权，一个有充
分民主合法性的权力应当同时有充分的自决权，这是不能分开的因素，但是华盛顿
又不会承认台湾的自决权，还是用“一个中国”的原则来整理它的大陆和台湾政策
，这一点不会有甚么变化。人们可以说这就是一个矛盾，不应该这样，但事实就是
这样，这里面有一种政治的不矛盾。因为美国在台海最主要的是要和平，这是它最
主要的逻辑线索。
为什么说中共认为阿扁对抗大陆的压力的决心还没有受到考验呢。黎安友说
，一是阿扁的个人没有受过考验，他虽然坐过牢，但不是因为政治原因，而是民事
诽谤案件，时间也比较短，不像民进党其他领袖那样有许多街头运动经验，虽然他
当过台北市长。李登辉这个人我们都知道很硬，骨头硬，给他多少压力他也不会让
步，对华盛顿也好，对北京也好，都是这样。阿扁怎样就无法知道，北京会试试看
，会跟他谈判。台湾居民如何呢，如果中共抛几个飞弹到台湾，断了电力，居民反
应怎样，不知道。我自己认为台湾居民会在这么一个考验面前像南斯拉夫居民那样
很勇敢，但是北京不会这样认为，他们会试试看。他们会想，这种资产阶级的人在
台湾，有空调，断电一个星期，他们可能就会投降，这是北京的看法，不是我黎安
友的看法。台湾的军队怎样呢，武器比大陆好，有人说超越大陆十年；但是台湾的
军队五十年没有打过仗，过去的训练也不是大规模的，因为怕引起大陆的不高兴，
所以美国劝台湾训练搞小规模的。假如台海有甚么任何种类的战争局面的话，台湾
军队效率大不大，我们不知道，所以北京可能会考验。北京是不是因为美国的威胁
而不敢动武呢，我并不这样认为。一个是我们的总统，现任的和下一任的总统都是
北京认为不可靠的，克林顿很清楚，他是怕打仗，一打就要退的领袖，自己没有当
过兵，对於克林顿说要怎样做，北京不会认为很可怕。第二个因素是美国老百姓，
有许多民调很不一致，有人认为美国不应该强烈支持台湾，美国的舆论也非常不稳
定，一发生甚么问题就会变。看看过去，对美国派兵，舆论一般不赞成，除非不死
一个美国人，一死人就要撤退。第三点就是看美国军队， 美国的军队能力是比较强
，经历了很多考验，但是中国有各种可能用美国很难介入的方式来向台湾施压。比
方说，用船和飞机来干扰台湾的航运和空中交通，攻击一下就消失，或者用不攻击
的方式来包围台湾，或者宣布各种他们要做甚么或者不做甚么的最後通牒来威胁台
湾。最怕的是飞弹，我不是说大陆一定会这样做，但是我们可以以这个例子来看中
国所做的任何不平衡的战争：强的地方不打，打弱的地方，比如中共在打了一个星
期的飞弹後就停止，因为只是一个星期，美国没有办法介入，因为美国需要一个星
期才能派兵到那里，一个星期之後中共就停止了，美国後来很可能是看到中共的事
情已经完了，不需要再扩大了，也就不介入了。但是这对台湾来说後果会怎样就不
知道了。黎安友强调指出他分析的是北京的态度，不是黎安友所希望的，而他所作
的比较悲观的分析，很可能是北京要对台湾做的。
台湾选举对大陆人民的震撼
中国人权主席刘青以一个在海外的争取人权和民主的大陆人士的身分谈了对
台湾大选的看法。他说台湾的大选十分牵动中国人的人心，北京朋友通过E-mail介
绍了国内大城市民众对台湾选举的关心和议论。很多中国人通过网络和其他渠道对
台湾选举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民众对这次大选的关注比对四年前的大选的关心要
强烈得多。对於选举结果，很多人较长时间内认为宋楚瑜可能当选，大陆也有很多
人反对陈水扁当选，认为陈若当选就是“台独”当选，但是陈真的当选了，台湾的
其他竞选者也出来表示承认结果，这对很多人有影响。尽管许多人不赞成、不支持
、不喜欢，但是基本上接受了陈水扁当选的这个事实。所以刘青认为陈的当选是好
事，这并不是因为他支持或者赞成台独，虽然陈确实有较明显的台独倾向，喊过台
独万岁的口号。刘青认为台湾民主选举的结果表明中国文化、东方文化也能接受民
主体制。长期以来大陆中国政府拒绝人权、民主制度的一个说法就是中国文化不能
搞民主制度，否则会天下大乱，台湾的选举结果是对这种说法的迎头痛击，对大陆
有震撼意义。刘青还特别指出，在选举中看到来自大陆许多攻击、辱骂陈水扁的文
章，在选举结果出来之後虽然还有这类文字，但是也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就是说
中国大陆何时可以像台湾一样选举自己的领导人?台湾的民主化，政党轮替，和平交
权，对大陆有更加深远的影响。刘青表示，台湾能够在民主化道路上走到今天，现
在下台的国民党有很大贡献，它顺应了历史潮流。在经历了改造之後，国民党也有
可能重新回到执政的位子上来。鉴於此，中共党内也有支持或者同情民主的力量，
但是没有在历史上发挥作用，未来要使得这种力量发挥作用，使得中国朝民主人权
的方向发展。
著名作家刘宾雁指出，二十世纪中国每一个重大改革都是虎头蛇尾的，在这
个意义上，台湾实现民主给中国在世界上争得了脸面。中国人民终於可以抛弃一个
政府，选择另外一个了。回头看大陆，心中黯然。现在与一九八九比较，中国离开
民主是更近还是更远了?刘宾雁说他的感觉恐怕是更远了。近二十年的中国不是没有
变化，而是来得太晚。政府制定了几百部法律，但是司法机构已经加速腐败。中国
老百姓对於政府、法律、秩序的尊重大不如从前，最令人感到焦虑的是所谓暴力抗
法。有人认为有了民主政府可以更强硬地予以有效制止，事实恐怕不是，只能是更
多的自由。对於政府权威的降低，刘宾雁表示很担心，不是说不要民主，而是说需
要更多的工作，不是在政治上解决一个形式，有了一部很好的宪法，议会，多党制
就行了。刘宾雁还指出，在台湾问题上，独立和统一问题就是一个障碍。统一的口
号是国民党在三十年代提出来的，但是没有实现，许多地方在军阀和共产党手里。
当时以统一为名，来推迟改革民主和社会变革，这给共产党提供了条件。刘宾雁指
出，一九四九年共产党之所以能站稳脚跟，普天同庆，主要原因是满足了中国人对
统一的向往。假如没有统一，而是按照某一种设想，国共以长江为界，或者黄河为
界，情况就大不相同，毛泽东也不敢像後来哪么干。独立又怎样呢?看看东蒂汶，看
看南斯拉夫，最主要的是老百姓要有自由幸福。统和独并不重要，但是当它成为一
种迷信之後，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各种利益集团都可以以此为借口，现在它仍然是
共产党手中唯一可以从精神上、意识形态上动员大陆人的王牌，它之所以不敢用，
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是军事力量不够，另外虽然它可以使得中国内部一致对外，
但是也会马上引发经济危机。当外资撤退，老百姓挤兑银行的时候，中共政权也就
差不多了。刘宾雁还强调大家要重视共产党几十年间对人心、人性的破坏。
专程从台湾赶来与会的国民党陆工会主任张荣恭在发言中说国民党在选举中
败选，不是“遗憾”两个字能形容的。但是国民党员，无论从中央到基层都不会後
悔走这一条民主的不归路。他指出，一百年来中国人争取民主，共产党统治的大陆
五十年没有民主，而国民党在台湾，在两蒋时代就有将台湾建设成为三民主义模范
省的理想存在，蒋经国提出了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尽管是威权体制，国民党在县以
下的选举中还是陆续在举行。到李登辉时代大力民主化，使得台湾在国际社会上受
到注意。台湾的民主经验绝对比任何外国的经验值得被大陆所借鉴。张荣恭回忆李
登辉先生一次内部讲话中讲到两岸关系时说过，现在的台湾就是未来大陆的缩影。
去年出版李登辉的《台湾的主张》，虽然各方有不同意见，但是其中提到希望全中
国台湾化，这种思维是过去五十年来国民党的基本战略目标。张荣恭在提到两岸关
系的严峻形势时候指出。中共所谓的统一时间表的说法，以前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
，这种说法的出现，反映了中共对两岸形势的紧迫感，将过去所说的对台独不会“
坐视不理”的说法，狭隘化到今天只能“选择战争”，在《白皮书》中将“无限期
拖延”也作为对台动武条件，这在江泽民时代是第一次。他认为这种紧迫感的产生
与江泽民任期接近尾声有关。张荣恭因此认为未来中华民国新政府在这方面面临的
压力要比国民党时期会更大，如果说共产党以前是用放大镜看李登辉先生，以後会
用显微镜来看陈水扁先生。张荣恭强调台湾经验是中华民族的，每一个关心中国民
族前途的人都要维护台湾这个民族的资产。大陆的民主寄希望於大陆当局，更寄希
望於大陆人民，没有人民的推动，民主体制不会成功。民主的台湾在等待大陆民主
，民主的台湾要激励大陆的民主。
未来台湾：弱势政府与强大的社会监督
民进党海外顾问洪哲胜在演讲中主要分析了总统选举之後台湾即将面临的问
题。他认为这次选举不仅是民进党的胜利，也是台湾人民的胜利。台湾人民用选票
把台湾的一党独大作了终结。国民党统治留下了很多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的必要
条件就是政党轮替。台湾人民用选票争取到了这一天。国民党搞黑金政治，拥有巨
大的非法得来的党产，干尽了政治上肮脏的事情，而政党轮替的开始就是台湾可以
好好整顿解决这些问题。洪哲胜说，一个不是多数的民进党作为执政党，弱势的政
府会有很多问题。而在今天要进行改革的台湾，一个弱势的政府很有好处，因为民
主政治所以能够成功，有好的执政党是不够的，还要有好的监政力量。今天下台的
国民党在监督民进党上有很大的优势，它还有拥有强大的资源。因为台湾的传媒大
部分在外省人手里，拥有传媒的宋楚瑜势力也可以一个很好的监政力量。在展望未
来族群问题的时候洪哲胜对族群和解非常乐观，指出陈水扁要将台湾文化变成协作
的文化。他还指出。民进党在决议中第一次承认中华民国是全台湾人民的国家，因
而台湾无须宣布台独。四年前就写文章主张将民进党的“台独党纲”取消的洪哲胜
说，一九九六年三月台湾举行第一次总统全民普选就意味着原来作为外来政权的中
华民国正式属於台湾人民了，不再是蒋家王朝了，因此这样的中华民国不是外来政
权。他强调民主的台湾要不要与中国统一，应由台湾人民决定，最好的办法是公民
投票，现在台湾已经属於台湾人民，如果有人主张与中国统一，就需要举行公民投
票。他说民进党对统独的态度是开放的，统独之争是无谓之争。现在台湾最难的是
与中共的关系，为此他提出了一个中国民主化三十年时间表，作为向阿扁政府的建
议。洪哲胜说，从政府对政府的关系看，不要期望阿扁政府会支持中国民主运动；
但是他要呼吁台湾民间发挥更大力量支持中国民主运动。中国民主了，富裕起来了
，中国人民不再受中共的野蛮统治了，伤透人们脑筋的统独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将来面对民主的中国政府，台湾可能愿意统一，问题这样没有了；如果台湾不愿
意统一，中国的民主政府也会说，有什么道理我们可以坐下来讲。
民运人士刘国凯针对统独问题提出警告：如果坚持台湾独立出去，哪么对立
面就不是中共，而是中国人民了，这很糟糕。他也表示绝对不会赞同台湾统一於中
华人民共和国。中共说统一，台湾也可以说要统一在民主、自由、繁荣、昌盛的中
国，而不是统一在一党专制的中国，用这样的方法促使大陆民主转型。刘国凯还在
演讲中分析了民族主义问题。他指出，中共在马列主义意识形态破产之後乞灵於民
族主义，而“民族主义”概念模糊，究竟是具有正面意义的，还是有负面意义的狭
隘的民族主义?对中共说来都不是，而是伪民族主义，是假的民族主义。中共干部与
外国做生意没有维护民族尊严，而是出卖民族利益，他们是利用伪民族主义来抗拒
世界民主潮流，抵御国际社会对中共倒行逆施的一党专制的批评，还利用民族主义
煽动国内狭隘的民族主义，将海外民运参加者抹黑，说民运人士卖国。所以一定要
将中共的伪民族主义面目揭穿，维护真正的民族尊严。他主张民运人士将民族主义
旗帜高举起来。
政论家凌锋在发言中强调未来台湾要外抗强权，内除黑金，团结建设新台湾
。他指出台湾总统大选结果虽然由陈水扁赢得，但因为三党不过半，所以陈水扁未
来的执政日子不会太顺畅。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应该怎麽走？选举的如此结局因素
固然很多，但主要是过去国民党的黑金政治和因循守旧造成民众要求“变天”的渴
望。同“统”“独”关系不很大。中共一味强调“统独”问题，是为了煽动民族主
义情绪来转移国内民众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分化台湾社会。凌锋认为陈水扁未来执
政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外抗强权，内除黑金”。 在“外抗强权”方面，不是盲
目硬性的对抗，而是有策略、柔性的抗争，用“有理、有利、有节”的方针，但要
坚持原则、坚守底线。陈水扁目前在这样做了，对北京尽量表示善意，但也不放弃
自己的主权原则。但表示了太多的善意，难免使有些人担心是否太过软弱会令中共
误解而加强打压。特别是中共目前确定了“看扁打李(登辉)”时更要提防这点。至
於“内除黑金”，涉及违法的固然要“绝不手软”，但也要讲究策略，南韩同印尼
的经验可作参考，既是有原则，又要讲究策略。此外，因为黑金的传统和影响，新
政权自身也要特别警惕被黑金所腐蚀。凌锋认为，为了做好这些工作，台湾民众的
团结尤其显得重要。在内部改革的时候，不能忘记对不抱善意而且迷信“枪杆子出
政权”的中共特权利益集团的虎视眈眈。如果台湾发生内乱，出现香港董建华式的
人物出来响应，那就会鼓励中共作出冒险的决策。凌锋还建议陈水扁政府应该保持
政府的某种稳定性。留用一部分旧政府的重要成员，重用三党精英组织某种程度的
联合内阁。还要解决台湾湾内部的族群团结题，特别是本省人和外省人的省籍情结
问题。
在其他与会者精彩的发言中，倪育贤充分肯定了李登辉在台湾民主化进程中
的巨大作用和历史地位；世界民主自由大同盟中华民国总会秘书长刘志同以一个老
国民党员的身分介绍了台湾选举中的具体场景；历史学家司马璐赞赏了李远哲作为
一个科学家在大选中表现出来的社会责任，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政治学博士的王军
涛强调台湾的选举表明在华人世界中也可以搞民主制度，证明了中国人可以享受民
主；前八九民运对话团团长项小吉律师从定义概念的分析上指出台湾不存在独立问
题，在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在政权上和领土上也不存在分裂问题。美东
宋友会代表李介客、民进党前美东党部主委杨次雄、老记者朱执中、国民党纽约地
区负责人，华夏文教中心主任廖国城、民联阵—自民党负责人王涵万、郑源，老民
运战士徐水良以及陈奎德、孟玄、杨建利、卢四清、田台仁、陈破空都作了重要发
言。(有些发言文稿在本刊此期发表——编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