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斗士到花瓶
1923年的苏俄正是大乱甫定,人心思春的时候,一个短篇小说忽然引起了上
自列宁、下到青年团员的注意。它的题目是《三代人的爱》,主人公是一个叫热尼
娅的年轻姑娘,她把一切都献给了革命,甚至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但她那旺盛的情
欲也在革命中得到了解放,於是她便不分对象地和男人睡觉,甚至和继父上床。当
她怀孕後,为了革命她准备把孩子打掉,再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热尼娅把自己的苦恼倾诉给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女布尔什维克听,想从她那里得
到指导。这个女布尔什维克听了也十分茫然。她固然不赞成热尼娅的乱交,但也不
知道该如何帮助这个姑娘摆正投身革命和满足感情需要的关系。革命颠覆了一切,
包括男女之间专一而持久的爱情。但渴了总要有杯水喝,没有爱情的性欲也可以在
革命中有一席之地。因此她对热尼娅既怜悯又同情。
这篇小说之所以引起街谈巷议,不但因为热尼娅的感情苦闷和性放纵所象征的
“杯水主义”是对革命神话的质疑,而且因为那个无法回答热尼娅人生难题的女布
尔什维克实际上就是小说作者、布尔什维克政府社会福利人民委员(即部长)阿历
克山德拉·柯伦泰。这是一个从传统家庭中杀到布尔什维克阵营里寻找妇女独立性
的斗士,但也是一个最终被布尔什维克驯服并成为革命花瓶的女性。
柯伦泰的出世就是反叛的结果。她的母亲在和她父亲相爱後,因门第不相配而
被自己父亲强迫嫁给一个工程师,生下三个儿女。十年後这对有情人重逢并怀上了
柯伦泰,她母亲决定和丈夫离婚。柯伦泰出生於她母亲和前夫正式离婚之前。这有
点象安娜·卡列尼娜和
沃伦斯基的故事。但故事的下半部分和托尔斯泰设计的不同。柯伦泰父母的离经叛
道并没有以悲剧收场:她父亲是军官,这场婚姻并没有妨碍他的晋升,象沃伦斯基
遭遇的那样,而柯伦泰母亲也不象安娜那样受歧视,而是仍然容光焕发地在彼得堡
社交圈里周旋。生活的逻辑比老托尔斯泰安排的要平淡。
柯伦泰小名叫舒拉,她继承了母亲的反叛性格。二十岁前她爱上了一个叫柯
伦泰的年轻军官,但受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理由一是他穷,二是不如她聪明。他
们甚至把女儿送到西欧去,想让她忘掉那个军官。家庭战争持续了两年。1893年,
舒拉胜利了,从家中搬了出去,从此用柯伦泰的姓。她父母给了她一个佣人和一些
旧家具,预言有朝一日她会痛定思痛,悔当初没有听话。
柯伦泰父母的预言没过几年就被验证了,但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柯伦泰的婚
姻不过是她反叛精神的一种满足,一旦婚姻成为现实,曾经为之奋斗的自由就变成
了枷锁,反叛的对象也由父母转移到丈夫。弗拉迪米尔·柯伦泰是个军事工程师,
对所有抽象的东西都兴趣索然,从来没有耐心听太太的幻想和思辩。於是柯伦泰开
始写作,处女作就是对维多利亚式道德——即对男女采用双重道德标准——的反抗
,说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男子去西欧,当一回旅行情人的故
事。幻想的反叛很快就变成现实中的偷情。柯伦泰周围不乏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对她
的创作才华表示赞叹的异性朋友,她很快就和丈夫的一位叫佐亚的同事好上了。佐
亚相貌平平,但却有她丈夫所缺乏的趣味。
然而除了情人,其他人都觉得柯伦泰的小说一是太过分,二是太抽象,象论文
而不象小说。於是他们鼓励她写作其他类型的作品,主要是社会和文化批评。这样
,柯伦泰就走上了差不多所有19世纪俄国激进知识分子所走过的道路:从文学创作
或文化评论到社会批评,最後变成革命家。和他们一样,柯伦泰起先也是个自由主
义者,但很快她就觉得这个主义“太浅薄,太消极,在很多方面太缺乏力量。”她
需要的不但是观念,而且是行动。於是她渐渐被彼得堡激进知识分子圈子里的社会
主义者所吸引,参加了他们的地下活动。1898年她决定离开俄国去苏黎世,参加那
里的政治活动和学习马克思主义。她把这次出走看作是又一次争取自由,当时她丈
夫正在外地服役,她在出国途中写了封信通知他自己不会回到他身边了。虽然她和
丈夫分手了,但她来一直没有改掉柯伦泰这个姓。这个姓氏也将由於她而青史留名
。
从1898年到1917年十月革命前,柯伦泰由一个自由主义者变成社会民主党人
,又从其稳健的孟什维克一端最终转到激进的布尔什维克。在这些年间她发表了大
量的宣传革命、尤其是妇女解放的文章,成了俄国社会民主党中最出名的女活动家
(除了她就是列宁夫人克鲁普斯卡娅和列宁情人印涅莎)。她对妇女问题的基本看
法来自恩格斯和倍倍尔,认为妇女问题是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产物,在这个社会里
女人被当作男人的财产。她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婚姻,二是卖淫。前者充满虚伪
,後者则是毫无遮掩的买卖关系。二者不过是同一种奴役的不同表现罢了。只有摧
毁资本主义社会,妇女才能获得平等。
但这种象一加一等於二的初级算术那样简单的解释,显然不能使柯伦泰这样
智力水平和情感需要的女人满足。柯伦泰在马克思主义之外又有自己的和现代女权
主义相近的观点。她是俄国妇女中最早为妇女应该从两性关系中和男人一样获得精
神和生理满足而大声呼吁的。她所理想的“新妇女”是这样一种类型,对於她们,
和男人的关系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阶段:“当她身上燃起激情时,她决不拒绝生
活向她发出的灿烂的微笑,她决不虚伪地用女性美德的破烂外衣将自己包裹起来。
不,她将紧抱她的所爱,双双外出几个星期,在爱的杯盏中痛饮,无论它有多深,
直到自己满足。当爱的杯盏倒空後,她将毫无痛苦和遗憾地将它扔掉,回到自己的
工作中。”柯伦泰认为现代社会的男人和女人都比过去更孤独,更需要异性的交流
和关爱,但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去爱。只有在将来的理想社会,人们才能学会真正的
爱。在她那里,两性之爱是共产主义社会的一个基本特征;“毫无疑问,爱将成为
未来人类的宗教。”柯伦泰起先把实现这个未来社会的理想寄托在社会民主党身上
,後来发现这个党的妥协折衷性和党的领导人身上浓厚的自由主义不合她的口味,
於是转向了布尔什维克。
在海外期间,柯伦泰有过好几个情人。经济家马斯洛夫是其中之一,他年长
她五岁,已婚,有五个孩子。他吸引柯伦泰的是他的智力、学识和成熟。但柯伦泰
渐渐发现他对自己的兴趣仅仅是生理上的。她的另一个叫斯里亚普尼柯夫的情人则
是不同的类型,他比柯伦泰小十多岁,究竟小多少他也不知道,因为他出身贫苦,
父母都不信教,出身时没有登记,只知道是1880年代中期。他没有受过正规教育,
从小就受尽歧视,长大後又因参加工人运动而受尽迫害。但他是布尔什维克的出色
活动家,强壮、镇定、和善,和柯伦泰过去身边的那些知识分子类型的男人相比,
他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正是斯里亚普尼柯夫帮助柯伦泰最终转向布尔什维克,也
是他第一次带柯伦泰去见的列宁,时间是1916年十月。当斯里亚普尼柯夫问列宁是
否可以带柯伦泰来见他时,列宁说:“如果柯伦泰同志转到我们这一边来,我从心
底里感到高兴。”
柯伦泰加入布尔什维克的阵营後带来了她的活力、干劲和声望。然而更重要
的是她成了列宁的盟友。二月革命前,柯伦泰在各国社会民主党人中游说,宣传列
宁的变世界大战为国内革命的主张。二月革命後,列宁回国提出了著名的《四月提
纲》,要把民主革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用苏维埃取代临时政府,为退出战争不
惜和德国媾和。这个主张被绝大多数布尔什维克领袖认为是异想天开。
1917年四月四日,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和一部分孟什维克的代表在塔夫里
达宫举行会议,当列宁摊出他的方案时,他得到的不是讨论和反驳,而是震惊。其
他领导人没有想到他们朝思暮想盼回国的最高领袖会提出这麽一个完全不现实的方
案。
这时,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柯伦泰气得满脸通红,走上讲坛发表支持
列宁的讲话。她後来说:“我当时太气愤了,甚至一点都没有通常在这种场面下讲
话时的紧张,虽然我看到下面那些恶意的眼光,听到那些轻蔑的喧嚣。在第一排坐
着克鲁普斯卡娅和印涅莎·阿曼德。她们朝我微笑,仿佛鼓励我说下去。弗拉迪米
尔·伊里奇(列宁)坐在讲坛上,当我讲完後,我走过去和他坐在了一起。”然而
,柯伦泰的支持在许多布尔什维克领袖那里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他们更加觉得列宁
的主张是异想天开,因为它得到的仅仅是一个女流之辈狂热的拥护。一个与会的孟
什维克後来回忆说,柯伦泰的发言引起的只是窃笑和喧哗,会议马上解散了,因为
“任何严肃的讨论都不可能了。”后来一个笑话说;“不管列宁叽叽咋咋说些什麽
,只有柯伦泰在帮腔。”当柯伦泰再要发言时,人们会朝她嚷道:“列宁主义者,
我们知道你要说什麽!下来吧下来吧!”
然而当列宁的主张终於被多数人接受的时候,柯伦泰的处境就不一样了。19
17年七月她成了布尔什维克的第一个女中央委员,在布尔什维克议会党团中名列第
五,排在列宁,季诺维也夫、托洛茨基和卢那察尔斯基之後。十月十日,布尔什维
克中央委员会十二个成员表决以十比二通过了列宁(他本人躲在芬兰)的武装起义
的提议,柯伦泰也对这个历史性提案投了赞成票。
在那段时间里柯伦泰东奔西走,到处发表演说,为布尔什维克争取群众。当
时俄国的政治局面十分混乱,彼得格勒就象一个喧闹的政治集市,各种党派都利用
一切机会兜售自己的主张。谁的嗓门大,谁有更具吸引力的演说家,谁就占有优势
。作为一个女性演说家,柯伦泰的热情和演说才能在很多场合下压倒了她的男性对
手。有个叫索罗金的社会革命党人(後来成为著名的社会学家),在一次演说中败
给了柯伦泰,羞愤之余写下了这麽一段话:“至於那个女人,很清楚,她的革命热
情不过是她色情狂的一种满足。虽然她有数不清的‘丈夫’,但柯伦泰——起初是
个将军的老婆,然後是一打男人的情妇——从未满足过。她在寻找新的性虐待的对
象。我希望她能成为弗洛伊德或其他心理学家分析的对象。她倒确实有可能提供他
们一个罕见的案例。”
十月革命後,柯伦泰被列宁任命为社会福利人民委员,她成了布尔什维克内
阁中唯一的女性成员,也是世界历史上第一个女性政府部长。这个职务使她觉得自
己可以在妇女选举和参政、妇幼保健和社会福利这些问题上发挥作用,这也是她革
命前为之呼吁了多年的。
象布尔什维克的所有革命家一样,柯伦泰也迷信政治权力和自己的超人智慧
,觉得一切社会弊端都是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造成的,现在自己手中有权了,什麽
社会改革都可以在一夜之间实现。过去遗留下来的制度和习惯是否有超越阶级性的
、普遍适用的那一方面;作为职业革命家的自己除了有本事把旧制度打个稀巴烂外
,是否对管理社会有最起码的经验和了解;以及少数知识分子觉得既完美又公正的
、用政治权力推行的改革是否一定胜过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制度和惯例,所有这些
是他们从来不考虑的。她上任後一个重大的也是最具体的举措是:宣布取消所有“
资产阶级”的妇幼保健和福利设施,把它们全部归并到她这个部里面。她在命令中
说:这是为了在社会主义共同体的气氛中创造精神和身体都强健的新公民。
为了给这项改革树立一个看得见的榜样,她宣布建立一个免费的妇保医院。
这个医院取名为母亲宫,地址就利用一个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教会育婴堂。这个
鸠占雀巢的决定受到了育婴堂嫫嫫和护士的强烈反对:一百多年来这里一直收养弃
婴,她们都以它的历史和善举为荣,现在布尔什维克凭什麽下一纸手令就要将她们
扫地出门?但柯伦泰置之不理,把士兵和工人派去接管。结果这个历史悠久的育婴
堂几天後在一个晚上被大火夷为平地。在审问育婴堂人员时,她们有的说这是对布
尔什维克无法无天和反上帝的报应,有的说是进驻育婴堂的士兵目无规定晚上抽烟
引起了火灾。尽管柯伦泰本能地觉得是育婴堂的嫫嫫故意纵火,但最後因为实在找
不到证据而作罢。
在一定意义上,夭折的母亲宫是一个寓意深长的故事。即使人们假定布尔什
维克的动机都象柯伦泰那样,但他们狂热的自信、对传统盲目的破坏和对他人意愿
的无视,已经决定了他们革命的灾难性後果。
十月革命不但给柯伦泰开辟了改造社会的天地,而且为她提供了选择新情人
的机会。这次是一个名叫戴本柯(Dybenko)的男人,是布尔什维克海军人民委员,
也相当於部长。在十月革命後第一届政府的照片上,他和柯伦泰都紧挨着列宁。他
更年轻,比柯伦泰小17岁,农民出身,身高肩宽,胡须浓密,革命前是个水兵。十
月革命中,他所领导的水兵是布尔什维克最有组织的武装。
柯伦泰是在1917年春天去戴本柯所在的海军营地演说时和他相识并堕入情网的
。和柯伦泰的前一个情人斯里亚普尼科夫一样,他也不是知识分子,而是无产阶级
。他吸引柯伦泰的是“热情,坚定,有魄力”,是“水兵的灵魂”。柯伦泰自和丈
夫分手後就一直保持自由,拒绝任何情人结婚的请求。但这次戴本柯不干,他要和
柯伦泰成为布尔什维克婚姻法颁布後的第一对新人。柯伦泰过去的情人听到後纷纷
吵嚷起来,但他们的醋意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藉口:柯伦泰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妇女独
立的旗帜,“难道你现在要为了他而收起这面旗帜吗?”来戴本柯取得了胜利,
因为他说如果柯伦泰不愿意和自己结婚,就是看不起他的农民出身。1918年一月他
们正式结婚。
柯伦泰的这次婚姻不但在俄国,而且在欧美也成了新闻:两个革命家结了婚
,一个是大知识分子,一个是大字识不了一筐的水兵,女方差不多可以做男方的母
亲,而且这个女的一直把独身视为妇女自由的前提。当布尔什维克的社会革命使得
世界眼花缭乱时,柯伦泰的婚姻成了一个花边新闻。美国纽约晚邮报驻莫斯科的记
者写道:“我们一觉醒来,被多才多艺的柯伦泰和一个水兵结婚的消息惊呆了。”
法国驻俄国军事代表团(当时俄国还未退出大战,协约国在俄国有代表团)的团长
说:“自从创世纪以来头一次,人们看到两个政府部长结了婚。”
布尔什维克的同僚们虽然嘴上没有公开嘲笑这对新人,但他们很多人暗地里
都把这个婚姻看作是柯伦泰的任性放纵,一味追求感情和性欲的满足。对於他们来
说,一个男人和比自己年轻得多、家庭背景也差得多的女性结婚是可以接受的,反
过来就成了笑柄。斯大林当时就取笑过柯伦泰的婚姻。斯大林是布尔什维克领导人
中最粗鲁和藐视妇女的。1922年当他和列宁夫人争吵时,曾经在电话中对她破口大
骂,克鲁普斯卡娅自己不敢告诉病中的列宁,但又咽不下这口气,於是告诉了加米
涅夫,後者再婉转地告诉列宁。列宁立刻写下了一纸便条,要斯大林向自己老婆道
歉,否则和他断交。斯大林只好照办。斯大林自己十月革命後不久,和一个同志的
女儿先同居再结婚,当时女方只有16岁,比他小20多岁。斯大林这样的婚姻在双方
的年龄和社会地位上同样不相称,但不但没有人觉得奇怪,更没有人说三道四,仿
佛这是天经地义的。问题还在於:要是刚刚颁布的苏维埃婚姻法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的话,斯大林这个政府部长应该下狱,因为他是和未成年妇女发生性关系。
柯伦泰的这次婚姻使得她在布尔什维克领导人中陷入一种微妙的孤立:没有
人公开批评她,但人人都觉得应该和这个女人保持一点距离。人们嘴上不说,但心
里都怀疑这样的婚姻能维持多久。当时有个传说:柯伦泰婚後放下工作和戴本柯跑
到克里米亚去度蜜月,政府其他部长到列宁那里去告状。列宁说:应该罚他们五年
之内不许离婚。这个故事虽然没有根据,但另一件类似的事情倒是真的,它也成了
柯伦泰政治生涯的转折点。
1918年春,当布尔什维克为布列斯特和约而分歧时,柯伦泰没有站在列宁一
边。她认为德国的条件过於苟刻,如果接受无异於背叛革命。当时戴本柯在彼得格
勒前线率领水兵和德军作战,他没有陆战经验,但却一意孤行,拒绝莫斯科派来的
军事特派员(前白军将领)的指挥,当总部命令他服从特派员时,他大怒之下离开
前线回到了彼得格勒,结果以擅离职守的罪名被带到莫斯科,关进了克里姆林宫的
监狱。柯伦泰闻讯立刻去给丈夫送饭,并四处奔走为他说情。她认为丈夫没错,是
列宁和其他人对戴本柯和她乘机报复。戴本柯手下的水兵也发生了骚动。最终列宁
同意将戴本柯假释出狱,但必须时刻报告行踪。但过了几天人们发现这对夫妇失踪
了,社会福利部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他们的部长到哪里去了。过了几天他们在彼得格
勒露了面,柯伦泰说他们俩太疲劳了,想休几天假。不用说,这对夫妇的目无法纪
在政府中引起了骚动,最後虽然由於种种原因他们没有受到理应得到的惩罚,但柯
伦泰辞去了人民委员的职务。这次风波标志着革命作为一个浪漫的阶段,在她已经
成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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