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0月号-神州大地 茉莉简介 茉莉文章检索

 
中国知识界<有话要说>.........(瑞典)茉莉
 
 

                            一阵雨可以滋润心灵

                      ──中国知识界“我们有话要说”


         茉莉


     一滴水会迅速乾涸,而一阵雨却能滋润土地。

      就在今年春夏之交的时分,中国新闻界惨遭不幸:《南方周末》等报刊遭到
整肃、部份编辑被革职,《书屋》的周实、王平两位办刊人双双被调离,《今日名
流》停刊。如同一九八九年之后发生的所有报刊整肃事件一样,中国知识界最初的
反应是无言──人们的无力感已经深入骨髓。勇敢坚守社会责任的编辑家周实们,
眼看就要成为被毒辣太阳蒸发于无形的一滴小水珠。

      然而,杭州学者付国涌的一篇题为《沉默的耻辱》文章,倏然打破了沉默,
从而引起了中国知识界的群起反应,一个自发的网路活动悄然兴起───一位位著
名或不著名的学者,在“我们有话要说”这个题目下,纷纷写下自己的一句心里话
,对被整肃的报刊和编辑记者们,表达自己的同情与声援。到笔者撰写此文为止,
写下“一句话”的学者已达四十人(见附录),而且,参与者正在与日俱增。

      尽管不少学者的“一句话”如金石般掷地有声,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正义感
与愤慨之情,但总的来说,这不是一次有计划的针对当局的集体示威,而只是一个
自发的“跪着请愿”活动(《问题与主义》网站编辑杨支柱语)。这些参与“有话
要说”的学者,不过是一群选择诚实表达自己看法的人。

     几乎没有人会指望,这样一种“跪着请愿”的方式会对越来越疯狂的当局产生
什么影响。但是,对当局不产生影响的事情,这些明智博学的人们之所以还要冒着
风险去做,就是因为,这件事对他们自己的心灵有很大影响,精神的价值超越于成
败之上。这是他们拒绝同流合污的一种方式──不但是拒绝官方反自由反人类尊严
的行径,同时也是拒绝对他人灾难的冷漠。

      由于瑞典文学院不愿声援遭追杀的《魔鬼诗篇》作家卢西迪,四位瑞典作家
学者曾毅然辞去文学院院士的职务:因为日本笔会不肯抗议韩国镇压诗人金芝河,
大江健三郎曾愤而退出日本笔会。就在前不久,中国优秀的知识分子王力雄宣布退
出中国作家协会,并勇敢地揭露国安部强迫自己做“线人”的内幕,以与一个邪恶
的政权彻底决裂,表现了中国人久违了的铮铮骨气。

      一位西方诗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也许人类终究是要灭绝的,也许留下的只
是虚无,但它不也得在抵抗中灭绝吗?让我们说,那是不对的!” 抵抗当今中国专
制下无处不在的虚无、逃避、苟且和犬儒,中国知识分子必须敢于说出自己该说的
话,如同丁东先生写下的一句话:“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如果每一个知识分子
都成为被政权驯服的工具,那么所有的高尚价值将不复存在。

      来自国内的暖人心房的“每人一句话”,如同一阵春雨,润物细无声,滋润
了我这个海外流亡者孤愤的心灵。去年,南京李永刚先生的网刊《思想的境界》,
因为设立了“茉莉专栏”而被国安部内部文件点名,后来被迫关闭。鉴于此,自知
罪孽深重的本人不敢再在国内网站上留下自己名字,而只能在遥远的北欧,以这篇
小文,告诉所有写下“一句话”的国内学者:你们为自己赢得了尊严。

       二○○一年九月九日于瑞典<BR>


  附录: 沉默的耻辱


  傅国涌 


      1947年5月,上海《文汇报》、《新民报》晚刊、《联合晚报》三报被封,储
安平在《观察》公开发表文章抗议。1948年7月,南京《新民报》被封,王芸生立即
在上海《大公报》发表社论抗议,紧接着,毛健吾、曹聚仁等24位新闻界、文化界
、法学界人士站出来,发表了《反对政府违宪摧残新闻自由,并为南京〈新民报〉
被停刊抗议》,全国舆论一片哗然。这些发生在半个多世纪以前、早已消逝的风景
,依然久久地感动着21世纪的我。

      犹忆两年半前、深受广大读者喜爱的《方法》月刊横遭腰斩时,仅仅名列顾
问及编委会名单的学界名流就多达50位 。这些平时动辄洋洋万言、名高望重,到处
发言、挂名,“一言而为天下法”的衮衮诸公,却没有哪怕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提出一点质疑。《方法》就这样消失在一个鸦雀无声的春天。

      今年春、夏之交,噩耗频传:继《南方周末》等报刊遭到整顿后,又传来了
《书屋》的不幸消息。周实、王平两位办刊人双双被调离编辑部。曾经让千百万国
人激动、亢奋过的《南方周末》,如今是好一派吒紫嫣红、莺歌燕舞。这是灵魂的
阉割──虽然没有停刊,却比停刊更可怕。在黑暗无边的年代里,人们心中的一盏
盏灯就这样熄灭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期待着听到一种声音--正义的声音──
,期待着那些常常在遭遇厄运的报刊发表宏篇大作的名流学者们,能站出来说几句
心里话--几句真话。尽管我也清楚说了也没用,但重要的乃是说的本身,重要的是
公开表达自己的立场。对此,爱因斯坦留下了一句千古不灭的名言--

  “在长时期内,我对社会上那些我认为是非常恶劣和不幸的情况公开发表意见
,对它们沉默就会使我觉得是在犯同谋罪。”

     此时此刻,我们的沉默不仅是一种耻辱,而且是对侵犯言论自由的恶劣行径的
纵容。正是在一次次这样的纵容中,《方法》消失了,如今《南方周末》、《书屋
》、《今日名流》等又连遭毒手。

      我不无天真地认为,如果标榜自由主义的知识份子都能对这种卑劣行径发出
自己的声音,直接说出自己的良心判断,不仅对出局和受到各种形式处置的编辑、
记者们是一种精神的安慰与鼓舞,也是对言论自由原则的捍卫。在本质的意义上说
,它将使我们从巨大的恐惧、外在的恐惧、以及内在的自我恐惧与卑怯中解放出来
。对自由主义而言,重要的不是那些停留在纸上的苍白理论,而是守护最基本的做
人准则,并在生活中躬身践行。如果在生活中选择犬儒主义的态度,甚至以种种似
乎无懈可击的理由为自己可耻的沉默辩护,那么还有什么面目自称自由主义者、用
什么来支撑所谓的自由主义信念呢? 

      20世纪东、西方的人类都曾经历过极权主义的漫漫长夜。哈维尔一语洞穿了
它得以继续运行下去的奥秘──

   “我们大家都多多少少对这部极权机器之得以运行负有责任。我们当中没有一
个人仅仅是这部机器的受害者。要知道它之所以能运行,我们每个人都曾出了一份
力。”

      当那些“非常恶劣和不幸的情况”发生时,正是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默不作声
,助长了这种恶劣的气焰,使恶行得以在人间肆无忌惮。在这一意义上,我们都不
仅仅是受害者。

      人类已跨入第3个千年。为了良知不再蒙羞,为了真理不再哭泣,我们还能再
沉默下去吗?强权无法抹杀,谎言无法遮掩人类对言论自由理想的追求。始终捍卫
人文精神的《书屋》、曾为弱势群体仗义执言的《南方周末》、率先为曹海鑫冤魂
呼号过的《今日名流》,……将永在我们的心中。他们多年来对言论自由的贡献必
将载入史册。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我谨以一个公民的名义,以这篇无力的短文向
周实、王平等民族脊梁表达至深的敬意。□  (2001年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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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茉莉
出 处 :北京之春
日 期 :2003年7月24日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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