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世界的奖励
今年五月，一条消息震惊了世界各国卫生团体和人权活动家。设在美国首
都华盛顿的非盈利机构“全球卫生协会”，颁发“曼恩卫生与人权奖”(Jonathan
Mann Award for Health and Human Rights)，给现年七十四岁的中国河南省退休妇
科医师高耀洁，表扬她自九十年代以来在中国大陆孤军奋战对抗艾滋病所作出的巨
大贡献。《纽约时报》先前也对高耀洁的事迹作了详细报导。“曼恩世界卫生与人
权奖”是为了纪念前联合国艾滋病防治项目创始人、“世界艾滋病日”倡导者曼恩
先生而设立的，曼恩先生和夫人在一九九八年的一次空难中丧生。该奖的金额是一
万美元，高耀洁是“曼恩世界卫生与人权奖”的第三位得主。尽管美国大使馆曾经
全力帮助高耀洁来美国领奖，但是由于中国政府的阻挠，高耀洁未能前来美国。全
球卫生协会发言人麦金女士对此表示十分失望。两位中国大陆人士在颁奖典礼上代
表高耀洁领了奖牌，并在播放高耀洁的录音后宣读了她的书面发言。与此相映成趣
的是，去年该奖的得主是南斯拉夫女医生、诗人活动家博洛维娜(Flora Brovina)，
得奖当时她还被关在狱中，现在已经被释放。
颁奖典礼于五月卅一日晚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国家建筑博物馆内举行，两百多名
医生和健康教育人士出席了典礼。在典礼上一共表彰了四个个人和组织，除了高医
生得到的卫生与人权奖外，还有比尔·盖茨家族捐赠一百万美元设立的“盖茨世界
健康奖”(Gates Award for Global Health)也在今年首度开奖，得奖者是孟加拉国
的医疗机构ICDDRB。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讲话中高度表彰了所有得奖人。曼恩的女
儿亲自介绍了高耀洁的工作，当她讲到“从高医生的身上看到先父的影子”时，眼
里流下泪水。盖茨夫人 Melinda也亲自介绍了“盖茨世界健康奖”的得奖者，并就
卫生和人权话题发表了热情感人的演讲。
孤军奋战的高耀洁
在高耀洁获奖的消息传出之前，很多海内外中国人并不了解高耀洁的名字及她
的工作。如果说在世界范围内中国属于贫穷之国，哪么在中国，河南绝对是一个贫
穷之省。在中国，医疗用血长期供应不足，又缺乏如美国一般的义务献血系统，所
以医疗单位通常就向民众有偿采血，也因为血液供应逐渐成了一个有利可图的交易
，民间的私人“血头”就应运而生。中国社会的普遍性的腐败也渗透到血液的采供
系统之中，一些卫生行政机构及医疗部门的官员乘机以权谋私。在河南，许多地区
的农民因为贫穷经常到卖血站去卖血，一些完全没有规范操作程序的私人“血头”
横行乡里。曾经有消息报导过，警方在一些私人血头的家用冰箱中搜出许多袋装的
变质血液。这些血贩子还重复使用采血的针头。官方卫生系统为了扩充血源，在对
农民所采血液提取了有用的血浆后，再把红血球注入卖血者体内。一些私人血贩子
也使用不规范的机器将搜集到的血液混合一起，分离血浆后再将剩下红细胞输回卖
血人，以增加卖血者的采血量。以上种种不合卫生的操作导致了危险的“血源性感
染”，加上一些丧心病狂的地方卫生官员经营非法卖血站图利，使得艾滋病在卖血
者和受血者中间迅速蔓延。许多村民不太了解艾滋病传播方式，到最近一、两年才
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高耀洁在了解到这种非常严重的情况后，孤军奋战，在河南
乡村全力协助民众防范艾滋病。她利用自己的退休金和少量捐款，印制了很多关于
预防艾滋病的书籍资料，发到农村、工厂、车站等各个地方。她还亲自前往偏远地
区，向村民解说艾滋病的危险，提供简单的医疗。几年来，她一共印制了30多万张
小报及10几万本关于防治艾滋病的手册。为了唤起人们对艾滋病的注意，高耀洁还
向国际媒体介绍中国乡村的艾滋病问题，在中国的医学会议上讨论农村艾滋病的防
治，就艾滋病的蔓延向政府和医学界提出警告。
高耀洁传布防范艾滋病的知识，遏制艾滋病蔓延的义举在中国河南不仅没
有得到官方的褒奖，反而得罪了那些害怕艾滋病病情曝光而影响其“政绩”的地方
卫生官员。他们压制高耀洁对防治艾滋病的讨论和宣传，禁止记者采访这类新闻，
还警告高耀洁对新闻界少说话。在高耀洁获奖消息传到中国时，河南省卫生厅反而
指控高耀洁“被反华势力利用”。高耀洁虽然已经退休，但还归卫生厅管，没有卫
生厅批准，她无法从公安部门取得护照，也就无法出国领奖。家在河南省会郑州市
的高耀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虽然河南省卫生厅官员指控她的问题是政治问题，
但这并没吓倒她，她计划将一万美元的奖金用来印制艾滋病宣导教材，不过，她担
心政府会扣下这笔奖金。高耀洁深信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相信大家也会这么想
。这个问题再也瞒不下去了，必须对付。”
近年来，中国和海外的平面及网络媒体对河南省的卖血现象和艾滋病问题
有所披露，也揭发出一些卫生行政部门和领导人组织卖血导致艾滋病蔓延的责任，
以及艾滋病问题出现后河南省卫生厅长刘全喜压制专家和媒体意见的情况。但是中
国卫生部主管的《健康报》在报导河南医疗卫生事业的情况时，对那里的血液买卖
导致艾滋病蔓延的现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相反却不断报导河南卫生行政部门“
加强医院管理，加强血液安全控制”，把刘全喜描绘为一个“关心人民健康、推动
改革”的尽职的官员。有消息透露，河南省卫生厅长刘全喜之所以敢于如此胡来，
让人命关天的“血头”行为在河南泛滥，与他在北京的后台有关。中共中央中组部
副部长黄晴宜曾经打电话给河南有关方面人士，要求保护刘全喜，禁止媒体再谈论
血液事件。
河南有个爱滋病村
尽管北京的“中国艾滋病防治协会”副会长戴志澄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声称中国
农村没有因输血导致艾滋病扩散的问题。但是在河南乡村，爱滋病确实日益猖獗。
就在华盛顿的颁奖典礼的前一天，来自河南的七名爱滋病患者带着一封请愿信前往
北京，寻求帮助。七个人里有两个是父母死于艾滋病的孤儿。他们向记者控诉，要
求官方早日提供药品，减轻他们的痛苦，要求惩罚导致卖血的贫农罹患爱滋病的“
血头”们。
七名农民告诉记者，八十年代河南血库缺血，他们到卖血站卖血，结果被感染
了爱滋病毒。基层血站在操作时把同血型的多袋血液混入离心机搅拌处理，保留上
层的血浆，将沉淀的血球重新注入卖血者体内，以便快速再造血液。这是一种极不
规范的做法。在发达国家如美国，除了采集愿意提供全血血浆的供血者的血液外，
也会根据医疗单位病人的需要及供应血者的愿愿，采集血液中的部份成份例如血小
版、血清等。不同的是，首先，采血部门要对每一个供血者是否感染艾滋病毒或者
其他传染病作严格迅速的测定；其次，在采集供血者的部份血液成份的时候，利用
相应的分离装置将供血者的不需采集的血液成份同时回授到供血者的体内，是单一
而且同时进行的。在整个过程中绝对不会与其他供血者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因而也
绝对不会发生供血者相互感染的问题。而在中国河南的上述做法中，如果一名卖血
者感染了爱滋病毒，在不规范的操作中就会将病毒传播给其他卖血者，这些卖血者
到各血站卖血后，又会将病毒传播给更多的人。输入这些血液的病人除了自己受到
感染以外，还将爱滋病毒传染给配偶和子女（如母婴传播）。如此一来，爱滋病病
毒的感染率就会以十倍速度增加。
中国大陆媒体曾经报导，河南省上蔡县文楼村的村民大约百分之六十五患爱滋
病，或者感染了爱滋病病毒。爱滋病从感染到发现以至死亡，往往需要几年时间。
几年前，该村村民虽因卖血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但未到发病期，问题没有显现，没
有引起村民注意。然而，从一九九九年至二零零零年，文楼村已有十二人死于一种
怪病。二零零零年正月初一到三月初一，两个月内又有七人死亡。文楼村人口不到
八百人，短短几个月就有十多人因“怪病”死去，引起专家的怀疑。探究原因，结
果发现死者是因前些年卖血留下的祸根。文楼村到底有多少人感染了爱滋病？来自
武汉的桂希恩教授在文楼村第一次提取了十一个人的血样，有十例检验出呈阳性；
第二次提取了一百四十人的血样，有八十多例呈阳性。二零零零年初，河南卫生厅
去文楼村抽取了一百五十二人的血样，但化验结果至今未公布。
该村一名患爱滋病的妇女曾前往北京求治，她说他们这些村民到一家国营医
院卖血，一次得人民币四十元，医院还贴有大幅标语：“捐血是光荣的，既能帮助
重病和垂死的人，又对自己的身体无害。”村民拿卖血得到的钱去缴税、缴孩子读
书的学费，修房盖屋。她说他们当时相信医院的标语中说的话，认为卖血不会有害
处。如果知道卖血会得爱滋病，绝不会去卖血。她说他们这些农民现在没有希望了
，因为没钱卖药，只有等死。但是他们希望把造成惨剧的那帮经营卖血站的血头绳
之以法。三年前罹患爱滋病的一名文楼村男子也指出，犯罪的都是卫生局的干部，
受害的却是村民。文娄村的艾滋病问题暴露后，当地开设了诊所。不过这间诊所只
不过是摆摆样子，诊所的工作人员私吞诊所的药物，上班喝酒打牌，只有上级领导
视察工作时，诊所才摆出正常工作的样子。村民们希望上级采取措施，开设一个好
的诊所，为患者免费提供治疗，提供免费药品，让病患多活几年，想办法安置因为
艾滋病失去父母的孤儿。
河南省的各级地方官员则表示，他们不准讨论这个问题，北京的国家卫
生机构目前也不发表评论，因为这是“敏感”问题。
联合国的警告
要准确描述艾滋病的历史比较困难。如果从一九八一年六月美国疾病防治
中心宣布洛杉矶五名同性恋男子罹患与免疫机能不全有关的罕见肺炎算起，人类对
抗艾滋病的时间大约有二十年了。一九八三年五月，研究者在爱滋病患体内辨认出
人类Ｔ细胞血癌病毒，在确定这是造成爱滋病的病毒外后，重新命名为人类免疫机
能不全病毒，亦称ＨＩＶ。一九八五年十月二日，好莱坞美国男性象征洛赫逊死于
爱滋病，成为第一个公开死于这种“世纪黑死病”的名人。一九八八年五月廿六日
，美国联邦政府邮寄了《了解爱滋病》的小册子给一亿一千万个美国家庭。一九八
九年八月十八日，美国登记有案的爱滋病例达到十万个。 一九九一年六月，爱滋病
确立满十周年的时候，美国病患者已超过廿五万人，一百五十万人感染ＨＩＶ病毒
。一九九二年三月廿六日，美国政府在宣传中提醒民众，并非只有染上毒瘾的人和
同性恋者才会得爱滋病。一九九二年四月八日，第一位在网球界闯出名号的黑人球
星艾许，宣布他在因心脏病手术输血时感染爱滋病。他在次年二月六日病逝，死时
仅四十九岁。二零零一年六月，在爱滋病确立廿周年之际，美国诊断出的患者已超
过七十万人，其中四十二万人已经死亡。在世界各地感染ＨＩＶ病毒的已超过三千
六百万人，每天均有一万六千人受到感染。
比较重视艾滋病防治的美国的情况如此，哪么，今天中国的艾滋病真相究竟如
何?根据官方统计数子，到二零零零年底为止，中国大陆有两万二千五百十七人感染
爱滋病毒，较一九九九年增加百分之卅，大多数是吸毒者。但是，非官方的一些专
家认为，实际数字可能超过六十万人。
再看看联合国发布的报告，联合国协调爱滋病问题办公室(UNAIDS)不久前发布
的报告说，自爱滋病于廿年前发现第一宗病例以来，全世界已有五千八百万人感染
了病毒，一千二百万人死于爱滋病。一九九九年全球有二百六十万人死于爱滋病，
二零零零年增至三百万人。去年年底时，有三千六百一十万人是爱滋病带原者。感
染人数的增加率比世界卫生组织在一九九一年的预估增加百分之五十，其中百分之
九十五生活在开发中国家，尤其是非洲。报告指出，爱滋病在八个非洲国家已使百
分之十五以上的成人感染，报告预测这些国家三分之一的十五岁青少年都可能会因
为爱滋病死亡，而且这是很保守的估计。
除了非洲，亚洲也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地区。国际爱滋病学会网站及东南亚爱滋
病资讯网站指出，亚洲人口占全球人口百分之六十，亚洲有六百多万人感染爱滋病
毒，近年来“可能面临出现八十万个新病历。大部份在印度，柬埔寨的爱滋病感染
率约为成人人口的百分之四，泰国感染率约为面分之二。至于中国大陆，根据联合
国的估计，在医院有纪录的爱滋病患约仅占实际患者的廿分之一。联合国警告说，
若未做好预防措施，到二零一零年，中国大陆的爱滋病患可能超过一千万。在去年
底做的一项民意调查中，竟然有近百分之二十的中国民众没有听说过爱滋病。
在“社会主义”的中国，艾滋病长期以来被描绘成是“爱资病”，是与“腐朽
”“没落”的资本主义联系在一起的名词。而今天，爱滋病不仅通过吸毒者的静脉
毒品注射及同性恋途径感染，还通过不严格的输血及具有中国特色的血液市场交易
大肆蔓延。不仅威胁着城市居民，也威胁着农村居民。如果中国当局对此继续讳疾
忌医不加重视，这将成为共产党执政以来对中国老百姓犯下的又一大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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