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号-历史见证 石岩简介 石岩文章检索

 
章虹的诉求...................(北京)石岩
 
 

和张先玲同行的是位瘦高女士,匀称的四肢,一张江南女子清秀面孔。张先玲向我介绍:“这是章虹,她的丈夫江棋生,正在狱中服刑,判刑四年半。”
 我握住章虹凉凉的手,问:“犯了什么事?”
她回答:九九年六月四日是天安门惨案十周年祭日,江棋生打印了四张传单,提醒北京市民不要忘记“六四”晚上点燃白蜡烛祭悼亡灵。
 我说:“九一一袭击事件时,我正在美国,走在街上,到处烛光闪闪,这种表示祭悼之情的仪式,算什么罪?”
 章虹说:“北京法院的起诉书说江棋生想颠覆共产党政权,这罪名可不小。”
 张先玲接话:“共产党政权多么心虚气短,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和稳坐江山联系在一起。如我去美国探亲前,我们上级要我在他们写好的保证书上签字,被我一口回绝,什么不准说和做有损国家形象的话和事等等,我气愤地把保证书扔给他们说:‘你们太高抬我了,像我这种无职无权的小人物说几句真话就损害了国家形象,只能说明中国的形象实在太脆弱了。’”
 张先玲是“天安门六四母亲”的一员,儿子惨死促使她十几年来从未停止过抗争,寻访难友筹集善款,且每年中共开人大会,她们不断交抗议信,要政府为“六四”平反,让李鹏为“六四”负责,她成了中共政权的眼中钉,凡“六四”或重要外宾访华的敏感日子,她都被软禁在家,不准外出,回绝访客,掐断电话等。章虹接着说:“江棋生被捕一年半没他的下落,我十分心焦,后来才知道,这一年半他一直和二十多名判了死刑的犯人关在同一间大牢里,受什么罪可想而知。法庭开庭头一天才发通知给我,开庭时
江棋生(右一)与妻子章虹(左二)、儿子江枫(前)及友人童屹(左一)、蒲志强(右二)


除法院的人和我这个家属外,不准外人旁听,外国通讯社的记者,更是赶出法院大门外,不过,居然有四位证人到庭,都说“见到过江棋生的小传单。”
  张先玲说:“这就怪了,江棋生的传单贴在北京大街的电线杆上,有谁会特意注意它,何况电线杆上贴满了包治性病,求租换房之类小广告,清洁工奉命要时时刷洗这些惹当局讨厌的小广告,说不定传单早被刷洗掉了,有那么巧!能同时找到四个‘证人’?”
 章虹说:“什么证人!很可能是法院找几个法警,穿上便衣,把编好的证词交给他们就变成了证人了。几个人的证词漏洞百出,被告律师又不能质问,只能由着他们胡说了,号召悼念‘六四’亡灵的传单该判什么罪,有一条法规吗?没有,于是硬给他判颠覆国家罪,随意性判他服刑四年半,江棋生表示不服,没有用,我悲愤极了,要见法院院长,法庭上的干部却满脸瞧不起我的样子,说我:你算什么人,也想见院长,你有什么资格要院长见你?我脱口而出:‘院长不是人民公仆吗?我是主人,难道主人没有资格找公仆吗?’我坚决不离开法庭,最后审判长出来应付了我几句。”
  为了四张小传单,江棋生要付出蹲监牢的代价。四张传单不会引起来去匆匆为生计奔波者的注意,既或有人看见了,又能得到反馈和彰显吗?大多数中国人的心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趟在越来越污浊的浑水中争个你死我活地捞鱼摸虾之人,早把“六四”时闪现的爱国情怀与奋抗精神置之脑后了,当然也不是如有人所说,十三亿人没骨头不说话,唯有吃饭与脱衣。江棋生所为正为验证此话的不确,大陆中国人绝非全都麻木,全无骨气,爱国情,正义感,追求民主,发扬人道的火花处处迸发,只不过是同工异曲而已。
  听章虹说江棋生原是北京航空大学空气动力系的硕士研究生,后又获北京大学哲学系硕士学位,这样的双料人才,却因政治因素三次入狱,他始终没有工作单位,在中国大陆没有单位就是没工资也没住房,只能和妻儿三口挤在借用的一间狭小房间里。章虹说江棋生也有过就业机会,但负责分配他工作的上级因江棋生走路时总是昂首挺胸,见领导人又不哈腰媚笑,认为他目无领导,故意拖延着不分配他工作。
  江棋生这样争辩:“我走路的姿态是我父母的基因遗传,我见到领导没点头哈腰也不能说明我瞧不起他,不尊重他。怎么能因这不成理由的理由而排斥我?”
 他没想到,官本位始终是大陆社会的主统。“目无领导”,是个人“钱”途命运的大忌,是一切罪欲之首。
 生活窘困似乎未压垮这对夫妻,在章虹身上看不到自卑和气馁的影子。反而从她快节奏的语速和不时挥动的手势体会到她精神的昂扬。她说江棋生是珍爱生命的,他早就对杨振宁、李政道博士获诺贝尔物理奖的理论有过疑点,入狱前,反复论证演算过,这次入狱后,他更能静下心来不停地读书思考,终于写出了《关于变换与时间反演》的论着,他把这心血结晶郑重地通过北京第二监狱转交监狱管理局长,不论被认为惊世骇俗也好;狂妄愚见也行,他只盼望论着能摆在物理学专家的面前,得到评审意见,但四十二天过去了,管理干部却未置一词地将原稿奉还。
 这打击之沉重超过了他在法庭上听到四年半的刑期。他不知道他的论着,在四十二天中的命运,如果仅是监狱局长搁置一边没理睬倒也罢了,他担心的是有人将他苦思的论点据为已有,他焦躁情绪感染了来探监的妻子章虹,她写信给中国大陆总理朱镕基,又设法和美国的李政道博士通气,请求他们运用手中权力影响帮助江棋生的论着出现在专家面前。
不知章虹是否想过,如是一般刑事犯,在狱中搞
江棋生在北京

出个有市场经济价值的发明创造,监狱主管有可能支持,但政治犯是分类的,江棋生这篇纯属基础理论,对当前经济又不能立竿见影的异见,支持他不见好处,反而是抬高了“六四”政治犯的地位,弄不好牵扯到翻“六四”案,追查“六四”罪魁,掀开这秃疮疤痕,既使是准备下台的朱镕基又何来勇气?
 中国在二零零二年初曾召开过“表彰优秀科学家大会”,基础科学一项无人获奖,评委们对此惋惜感慨,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原因无他,人们在鼓励奴性,重用奴才的现实影响下,顺向思维已成惯势(但往往不善顺势而动,却逆向思维的人,反能成就他人无法成就的事),“六四”遭残暴镇压后,助长了社会的急功近利,大演拿来主义,不择手段巧取豪夺,剽窃、抄袭、模仿、拷贝,何尝有挑战权威创新立异之举。
 江棋生虽是理文双全又肯独立思考,但处于大陆中国,他的大半生道路坎坷,处处遭忌。“六四”后,他又三次为“六四”鸣冤而入狱,在仍以政治挂帅为主的中国,如江棋生这类政治异己份子真是难有自己立身之地了。有人说中国社会一贯不肯容纳出类拔萃或仅仅是与众不同的个人,而极权社会把这本是潜意识的特点推向极端并公开化,封闭社会是排斥精英的,一个人如果仅凭个人才能,没有坚实的权力背景,想出头是要出问题的。
  江棋生既生不逢时,也生不逢地。他的妻子章虹正为实现他的愿望单枪匹马地奔忙 ,我们能用什么方法帮帮章虹?
  希望有奇迹降临给江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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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石岩
出 处 :北京之春
日 期 :2003年7月19日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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