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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说真话的日子................(深圳)赵达功
 
 

    读李慎之《良心与主义──哈维尔对后极权主义社会的论述》有感
    

    李慎之先生走了,但他曾作为中国自由主义领军人物,其思想依然成为激励着
我们为中国人民的民主自由事业不懈努力的精神食粮。先生告别我们的时刻,正是
SARS在中国肆意横行的时刻,正是中国这个后极权社会充满谎言且恰逢SARS在全国
蔓延,天灾人祸在无情控诉专制制度下民族和国家的苦难。没有人刻意对天怒的指
责,但同时也没有人不对极权暴政义愤填膺。中国社会的根本问题就是一个制度问
题,就是一个人权问题,谎言和欺骗成了共产党专制政权的标签,而知识分子的责
任显示出必须对谎言予以揭穿,剥掉“皇帝新衣”,让中国民众过说真话的日子,
让每一个中国人都做一个说真话的人。重读先生《良心与主义──哈维尔对后极权
主义社会的论述》一文,能使我们更深刻认识到,说真话,使社会每个人都说真话
,不仅是要捍卫做人的尊严,不仅要弘扬做人的基本道德品格,而且人人说真话就
是极权专制的梦魇,还人民自由实在的生活。
    李慎之先生在文中引用的前苏联作家马里克的形容,指出了中国已经处在后极
权主义时代,“就是革命的‘总发条已经松了’的时期。权力者已经失去了他们的
前辈所拥有的原创力与严酷性。但是制度还是大体上照原样运转,靠惯性或曰惰性
运转。权力者不能不比过去多讲一点法制(注意:绝不是法治),消费主义日趋盛行
,腐败也愈益严重。不过社会仍然是同过去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非人性,‘权力中
心仍然是真理的中
    心’。”李慎之指出,后极权社会最高原则是“稳定”,“而为了维持稳定,
它赖以运转的基本条件仍然是:恐惧和谎言。”
    的确,当今的中国社会之所以充满谎言,是因为共产党专制必须以谎言作为基
础,以对民众的恐惧作为手段,否则就难以支撑其根本没有人民基础的专制统治。
但共产党制度性的习惯性的谎言“稳定”,正在被逐渐戳破。谎言掩饰和谎言统治
在民众不断觉悟中,越来越被人们认识,於是,谎言一样有走到极点的一天,所谓
“千秋万代永不变色”已经呈现了人老色衰的黄斑。共产党自从统治中国大陆的那
一天开始,谎言都被历史无情地记录,并逐渐被人们所认识。终於SARS疫情对中国
人民的危害,对全人类的危害,使得共产党的谎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稳定压倒
一切,但稳定没有压倒SARS。北京301医院71岁的医生蒋谚永大夫出於对人类生命的
责任感,对卫生部长张文康的谎言忍无可忍,向美国《时代周刊》和《美国之音》
说了北京疫情的真话,给WHO在北京的考察提供了强有力的第一手资料,纸再也包不
住火,共产党不得不通过对卫生部长张文康和北京市长孟学农的撤职,自己证实了
自己的谎言。
    由於中国民众长期生活在恐惧中,对於统治者谎言欺骗虽然心知肚明,但谁也
不敢揭穿,久而久之,谎言成了人们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一部分,似乎习惯成自
然。曾经敢於说皇帝没有穿衣服的知识分子,被暴力专政,失去人身自由甚至失去
生命。“亩产万斤”是人人皆知的谎言,但当年很少有人敢於出来说真话,更多的
人是跟着说谎、鼓吹,甚至还有著名科学家来为谎言辩护,著名的作家来为谎言歌
功颂德,更多的共产党高官溜须拍马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成了社会的共识。
就是一个彭德怀说了真话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虽然事实无情地鞭挞了毛泽东和共
产党,但专制统治者并不脸红,并没有任何羞耻感,谎言一个接一个,民众一个又
一个地承受。
    尽管我本人不相信法轮功,但我不得不说,法轮功组织本来就是一个半宗教性
质的组织,是一个不参与政治的组织,但共产党依然用谎言欺骗全国人民,用“莫
须有”的罪名对法轮功学员进行恐怖镇压,从各个方面,从物质上予以剥夺,从精
神上予以摧残,尤其从肉体上予以蹂躏和迫害,甚至从生命上予以消灭。共产党使
用强大的国际机器,有组织、有计划、有步骤地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血腥镇压,但大
多少人保持沉默,没有多少人敢出来说真话。这的确是我们民族的悲哀。这也令我
想起了马丁·尼莫拉(Martin·Niemoeller)关于纳粹大屠杀的话:“一开始他们
来抓共产党,我没有说话,因我不是共产党。他们来抓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
我不是工会成员。然后他们来抓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我不是犹太人。然后他们
来抓我,已经无人能留下来为我说话。”
    李慎之通过宣扬哈维尔思想试图打开中国民众心灵的窗户,大声疾呼打破恐惧
感,撕破共产党编织的意识形态网,启迪人们的“良心”。作者陈述了哈维尔蔬菜
店经理的一个案例,说明每个人都有恐惧的理由。文章写道:“为什幺一个蔬菜店
的经理会被编织进意识形态的网中?因为恐惧。每个人都有东西可以失去,因此每个
人都有理由恐惧:‘因为恐惧失去自己的工作。中学老师讲授他自己并不相信的东
西,因为恐惧自己的前途不稳;学生跟在老师后面重复他的话,因为恐惧自己不被
允许继续自己的学业;青年人加入共青团参加不论是否必要的活动。在这种畸形的
制度下,因为恐惧自己的儿子或女儿是否取得必要的入学总分,使得父亲采用所有
责任和‘自愿’的方式去做每一件被要求的事。恐惧拒绝的后果,导致人们参加选
举,给推荐出来的候选人投票,并且假装他们认为这种形同虚设的走过场是真正的
选举。出於对生计、地位或者前程的恐惧,他们投票赞成每一项决议,或者至少保
持沉默……’”对此,李慎之提出,“怎样才能打破这种出於恐惧而凭借谎言生活
的现实?”哈维尔的回答很简单:“在真实中生活”,或曰“在真理中生活”,西
方文字是LIVINGINTRUTH!李慎之进一步阐明:“这话看起!来太理想,太虚无飘渺
,但是我倒也不想建议译者改变译文,因为如果用大白话来说,无非就是‘过说真
话的日子’或者是‘生活在真话中’,‘做一个说真话的人’而已。”李慎之认为
,这句话决不简单,它有着深刻的涵义,“在哈维尔看来,‘假如社会的支柱是在
谎言中生活,那幺在真话中生活必然是对它最根本的威胁。正因为如此,这种罪行
受到的惩罚比任何其他罪行更严厉。’说真话,按照人的本性或良心说话行事,这
对极权主义是极其可怕的事。‘真理的细胞逐渐浸透到充斥着谎言的生活的躯体之
中,最终导致其土崩瓦解。’说真话的威力被哈维尔比喻做安徒生的童话《国王的
新衣》里那个首先冲着国王叫‘他光着身子呢’的小孩子一样,能得到所有的人道
义上的支持,因此是威力无比的。”
    这使我想起来去年中国学术界关于“说真话”引起过一场争论,首先是北大教
授钱理群发表《说话的底线》一文,提出三条底线:“一、做人应说真话;二、想
说真话而不能时应该保持沉默;三、如果外在环境之暴虐使沉默也难以做到时,我
们不得不被迫说假话,至少应该不加害于人。”然后学者刘晓波发表《向强权说真
话》,认为“做人的底线只有说真话一条”。接着,学者樊百华发表《做人的底线
不仅在说真话》(香港《争鸣》)、张耀杰发表《〈向强权说真话〉与〈说话的底
线〉》(香港《争鸣》)等,本人也发表了《向强权说真话从开展“不合作运动”
开始》(香港《动向》)。尽管在具体观点上有争论,但谁都不否认做人应该说真
话。说真话本来就是做人的基本道德标准,但在专制制度下却还要进行争论,在中
国说真话还真是难!
    做人为什幺要说真话?动因是什幺?李慎之相信哈维尔所解释的人的“良心”
。李慎之写道:“哈维尔在存在与人的关系中看到了良心(即良知),这是我们中国
人不难理解的。‘天地良心’、‘人心通于天心’、‘良心即天理’这样的话现在
还存在於人们的口中笔下,可悲的只是,这样说、这样想的人越来越少了。哈维尔
的特异之处是他从人的同一性(IDENTITY,我译‘自性’)中看到了人的责任,每一
个人对万事万物的责任。良心和责任构成了他的哲学的核心。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话
‘非常笼统、模糊和不现实’,但是他保证‘所有这些看上去朴素的字句来源于非
常具体的对世界的经验’。‘实事求是’不也仅仅是两千年前一个汉朝的皇子说过
的相当模糊笼统的话吗?但是在经历过20年极左路线之后,又有多少中国人不懂得它
在生活中到底是什幺意思呢?"
    哈维尔特别强调公民和公民意识,使得李慎之感慨和“感到一丝悲哀”:“我
在二十多岁时曾当过一阵公民教员。在去年有次讨论政治改革的会议上,我说,如
果一个人还能有下一辈子,那幺我的最高愿望是当一辈子公民教员。因为我知道在
我们这个国家,要养成十来亿人民的公民意识,即使现在马上着手,也至少得要五
十年到一百年才能赶上先进国家。”
    在写这篇感想时,刚收到刘晓波发来的《我们欠李慎之先生一笔债》的徵求签
名信,我已经庄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沉重表达对李慎之先生逝世的悼念之情。
用这封信的结尾来作为本文的结尾:
    先生走了,但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对自由和尊严的践行精神!先生之文章品德,
使我们受益终身;先生之担当履践,使我们自愧弗如;先生之高风亮节,使我们倍
受鞭策;先生之理想人格,使我们背负重责。这一切将永远砥砺着我们义无反顾地
前行。
    李慎之先生不朽,这不是一句空话。他的精神和道义将在我们的文明传统中延
续发扬。我们将努力,将逝者传来的精神传播开来,传递下去。□
                                           2003年4月24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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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赵达功
出 处 :北京之春
日 期 :2003年7月12日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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