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6月18日到6月30日,在北京市政府门口,一些“上访”人员接连示威12天。
6月15日,我的几个主内弟兄姊妹把我和我妻子约到华惠棋家,大家在一起学习《圣经》。4月10日,我家被强拆后,我和妻子无家可归,在我家的基督教家庭聚会也就不得不停止了。二个多月来,我和妻子不得不借助在朋友家和弟兄姊妹家。看到我和我妻子流离失所,家没有家,夜没有夜,有时吃饭都是问题,大家从心里心痛。请我和我妻子吃饭,是真的吃饭,希望我和我妻子能吃顿好饭,看到我和我妻子的一天天消瘦,弟兄姊妹说:“我们之间是肢体的关系,你们消瘦,你们受苦,我们心里受不了。”
看到我一家二个多月了问题得不到解决,一家人无家可归,有弟兄姊妹建议:“你请一段时间的假,到市政府上访吧!那里有很多人在上访,也许问题能得到解决,你家的问题其实很容易解决,只是故意不解决,通过上访也许能解决。”于是我请了“婚假”,成了一个短期的上访专业户。去年五一结婚,由于工作,我和妻子只休了五一的这几天假,一天婚假没有休,我也没有计划再休这假,没有想到这假用在这上了。
上访人员,在1978年、1979年西单民主墙时,我见到最多。从人数上说,他们是西单民主墙的“非看客”的大多数,还有一部分“非看客”是后来的“民运人士”。那时在西单民主墙,绝大多数的人和我一样,仅仅是看客,那时我是一个学生,前一段是中学生,后一段是大学生。这些上访人员的作用,在以后有关西单民主墙的文章中不常提到他们。但我接触到几个西单民主墙的活跃人物,如王志新,就常说,西单民主墙有两部分人组成,其中一部分就是上访人员,他们的作用很大。
请了假,6月17日后,我就时常到市政府来上访,有时妻子下夜班或休息,也和我一起来。17日那天,在市政府前的街心花园,我接触到有很多和我一样是因拆迁问题来上访的。其中有些和我很一样,“家被强拆,到有关部门反映,又被拘留,关到监狱中十多天”,如常诚、计琳玉还有沈大妈。还有一个从日本回来的出国人员,叫车宪丽,一家在日本时,家被强拆了。回来后,有关部门谁都不承认是自己拆的。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把房屋的正常补偿款拿到,可是就是没有人承认,没有人理她。
18日那天,我又到了市政府门口那里。有很多人,近千人,他们在市政府门前的马路边打标语、喊口号,可以说已经不是上访,而是示威了。他们是有组织的,他们是买灵塔的受骗者,他们的口号是“还我的活命钱”。他们说:“河北和北京的一些官员,以殡葬条理为名,以政府文件为幌子,说一个骨灰塔位要倒卖多次,购买一个塔位过一、二年后,付给利息20-20%外加成本,结果受骗,到日期后,别说利息就是连本也不还。”从他们的材料上看受害者有几万人,其中被逼死的有48人,精神失常107人,离婚的72人,没钱治病的648人,生活极度困难的767人,债台高筑无力偿还的376人,无力供养亲属的244人,房款被骗无房住的599人,亲友反目成仇的259人。他们从6月18日到6月30日,接连示威12天。7月1日后,一部分人去了河北驻京办事处,一部分人还在市政府门前,到现在20多天了。
在市政府、市委门口,还有新国大期货诈骗案的受害者,他们说:“我们是被李鹏的儿子骗了。我们是每个星期二下午4点到这里来,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了。”他们一大片坐在这里,喊着口号,唱着歌,歌词是:反对贪官,上访维权,誓死要回我们的血汗钱。他们坐在市委门口的马路边,一遍遍地喊、一遍遍的唱。
在这20多天,我看到的上访人员,除了上面的城市拆迁、灵位、期货外,还有农村的农民,他们多是因为土地问题,他们的土地被有关部门卖了,农民成了失去土地的农民,生活失去了来源。他们最多,几乎每天都有,他们是一来就是很多人,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有北京通县的、怀柔的、房山的、顺义的,几乎北京市所有远郊县都有,失去土地问题成了当今农民的一个重要问题。还有物业问题,他们买的房子存在欺诈,他们也是一来就是一群人。
通过20多天上访,我发现现在的上访和以前的上访(或者说人们印象中的上访)有很大不同。
1、人员结构不同,现在是各行各业,各个社会层次,不象以前大多是社会下层。如:新国大期货,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的,没有经济实力也玩不起期货。又如:一些小区的业主,他们买的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房子,他们在经济上是社会上层。
2、群体性,组织性。由于受侵害多是一个群体,因此来上访的几乎都是一个一个的群体,如:上面提到的灵位、期货、失去土地的农民、物业业主,都是有很紧密的群体性(只是不敢称组织),他们有时身穿统一的文化衫。即使是拆迁的,也有很多是同一个地区的一起来。即使不是一个地区的,因为同一个问题的也会走在一起。
3、规模大,不论是单个问题,还是整个上访群体,都可以说规模大,北京市政府门口几乎天天都有很多人。
4、诉求简单,其中在维权上,具体问题的维权上。目标对着是腐败分子,不法的商人。
5、示威性、静坐性,他们是到市政府门口来静坐、示威,不是简单地上访,他们不是到信访部门,而是坐在市委、市政府门口。因为各个信访部门、法院等,他们已经去了很多很多次,都没有解决问题。
6、专业化,很多上访人员,已经把上访做为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中很多人是退休人员,下岗失业人员,他们是天天来上访,定时定点,和来上班一样。
7、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很多问题,以前很容易解决,现在很难解决,政府解决问题的能力在减弱。以前政府掌管着社会的全部或大部,政府能解决很多问题,如在1978、1979年的上访,很多问题被政府解决,如右派、文革遗留问题等等。现在不行。
8、由于政府解决问题的能力减弱,政府、警察不得不宽容上访行为,如在市政府门前长时间的示威。因为包括警察在内大家都认为很不合理,但又解决不了。
总之,目前的上访和以前相比,有很多很多的不同,但最大的不同就是,群体的、公开的维护自己的权益。可以说其中的很多上访已经不是以前意义上的上访,而是一种街头的百姓维权活动,或者是一种百姓维权运动。
中国的百姓维权运动运动在默默的开始着。这个开始的标志就是,在6月18日到6月30日,十多天的市政府门前的示威。这样的示威除了在六四,这些年还没有过,这十多天的示威,被世界媒体多次报道。
我还感到,中国的百姓受侵害问题近两年来在急剧加重,主要是因为1、由于近两年来,土地开发明显加大,不论在城市、农村在近两年都在大面积的进行土地开发。2、在这样的开发中,老百姓的利益受到侵害,对老百姓的补偿比以前明显减少。3、近2年,各种腐败现象对老百姓的侵害明显加大,不仅是拆迁、占地,还有很多方面,老百姓是明显地感到受欺压、受欺骗。
中国会因此发生逐渐的社会变化。由于老百姓的维权活动增加,整个社会对老百姓维权活动的宽容,这样的维权活动就会逐渐成为一个默默的百姓维权运动。它将是中国民权、民主进入现实社会的开始。这样的开始,是默默的,将是不能逆转的。
以前的中国民主运动体现在一些“民运人士”的某些活动上,但是它远离老百姓,远离社会现实,一打压,就消失了。而这些老百姓的的活动不会是这样结果,因为,老百姓的现实问题,只能解决,不能打压,打压也打压不下去。没有了住房,进监狱,岂不正好。钱被骗了,家里人埋怨,被抓起来,岂不逃避了这埋怨。因此不怕打压。
通过这些天的上访,我得到这些体会、想法,我很希望大家都来关心这一问题,关心老百姓的现实问题,帮助老百姓维护自己的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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