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57年)年前，25岁的北大学生林昭仅因“表达”自由的愿望，被冠扣“
反党反社会主义”被捕入狱。1968年，在林昭母亲在交出五分钱子弹费后，凄厉的
枪声不仅给母亲传回永恒的绝望，也给长城脚下的黑夜带来绝对的宁静。对我们今
天还可以“呼吸”的许多人，这已是遁去的“历史”了。 
　　但对一个22岁，北师大四年级学生刘荻，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那样的“历史
”才刚刚开始。在我们选择逃遁，选择缄默，选择同流之时，青春绽放的刘荻小妹
妹，不过是还没有来得及仿效我们投身“自我灭绝人性”的过程；不过是还没有足
够的机会来学习掩饰内心世界，演练丧失良知；不过是从她那患有“心脏病”的纤
弱的、一个还没有完全成熟的“人”的肌体里自然吐发她对生命的珍视，对自由的
渴望而已。自由表达自己的心声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基本界定。这跟你自己的
儿女在镪褓中啼哭或甜笑有什幺区别？这跟你的女儿、妹妹或恋人在你身边撒娇、
坦露心声有什幺区别？为什幺单要抓她？ 
　　她何错之有？她惹着谁了？她威胁到谁了？她又能威胁谁？ 
　　是谁把刘荻投入监狱？是那个“专制体制”吗？不错！但是，是那个制度中的
“谁”？专制不是水，不是空气吧？专制对于刘小妹妹这样的年轻学生，对于我们
大多数人，是那样的抽象和不可捉摸。虽然我们可以感知林昭逝去的灵魂，可以想
象张志新被割去的喉管，可以揣摩天安门坦克前独身挺立的王维林的归宿，但我们
从来没有能够把“专制”具体化，有形化，进而“人”化。然而，“专制”对江泽
民这样的人来说却是那样的具体而实在：高游蓝天的“空军一号”，杯光碟影的人
大会堂，发号施令而又不必负责的快感，制造和享娱他人悲剧、痛苦的绝对自由和
现实手段。 
　　然而，江泽民不会有兴趣去读刘荻的网上文言，丁关根没有时间去关注刘荻，
国安、公安的头头们也只有精力去关注“上层”的“政治”气候。那幺，究竟是谁
把“不锈钢老鼠”捕捉到，并借助那个“无事生非”的政权机构，层层加码，把她
放大到可以威胁“专制”平静延续的“不锈钢火箭”，从而成为邀功请赏的“杰作
”？从而为他们无聊又残忍的生活方式提供乐趣？ 
　　其实，把刘荻送入大牢的人，可能就如刘荻一样年轻的人；可能还是某个大学
的“高才生”；也可能是刚分到北京市某局的学生。他们的父母可能没有任何“官
僚”背景让他们本能地参与维护专制。相反，其父母也还可能正为退休金发愁，为
医疗保险犯难。我不愿把这些人让称作“网特”或“共特”。我也不愿意把他们看
成是“专制中”的“身不由己”者。
    他们和我们自己的兄弟姐妹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六四”后，那几个审讯我的
、和我年龄相仿的“官人”，满脸充满青春气息，绷着的严肃也难掩审讯人时的兴
奋。你也许很难想像他们会去割张志新的喉管，会去折磨一 个刘荻这样的弱小学妹
。但是，他们追踪刘荻上网，监视刘荻发言并整理汇报时的兴奋是可以想象的。他
们为“上层”那些弄权者，那些借机报仇者提供“名正言顺”的名义。专制就如此
简单。我们就如此简单地重复着这样的专制。 
　　再进一步，是我们自己把刘小妹妹投入了监狱，因为我们已经把良知锁入了没
有锁孔的抽屉，把灵魂卖给魔鬼购买黑白颠倒的万金油，我们一起为刘荻砌好了狱
墙；我们已经主动把我们的心灵先于刘荻送到了“专制”的监狱里，我们早已引导
我们的子女成为自然行动的狱卒。我们也因此丧失对一个八十多的老太太失去朝夕
相伴的孙女的痛苦的感知，失去对扼杀纯朴青春奔放的罪责感。我们不光是对基本
的是非失去判断，我们连感受痛苦的能力也丢失了。 
　　我们不能再把“专制”当作挡箭牌来批判，却在具体问题上逃避自己的责任。
我们必须从自身开始，把专制“个人”化。我们必须努力让早餐桌对面那个吃早餐
的幼童，长大后不去盲目跟踪刘荻说了什幺或写了什幺，而是考虑他自己要说什幺
，写什幺，并为自己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行为负责。只有这样，我们被囚禁的心灵
才有可能被赎回；只有这样，刘荻那充满人性的思考才会风韵她自己的生活，并成
为我们的社会财富；只有这样，千万个刘荻才会彻底出狱！ 
　　中国社会的和解，从释放刘荻同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