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记“民革”中央代表团与德国华侨座谈
(德国)田牧
战争是一场瘟疫。——罗斯福
十月二十五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副主席刘民复一行中央代表团走访德国南部慕尼黑,与当地的华侨界座谈。德国华侨华人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副会长刘踔行,西德华侨协会理事长徐能,巴伐利亚州华人华侨商业联合会会长萧英等出席了座谈会,海外着名反对派组织——民主中国阵线(以下简称“民阵”)主席费良勇,秘书长潘永忠也特意赴会参加讨论。
据刘民复先生介绍:“目前台海局势严峻,对海峡两岸影响很大,我们是来聆听海外同胞的意见和想法。我们这次来德国有两个目的:一是来交朋友,二是来听意见。”其诚恳和率直的态度沁人心脾。
笔者有幸记录下了德国华侨们“爱和平”和“反对战争”的拳拳报国之心……。
一、
很多朋友可能还不知道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我不得不画蛇添足,对“民革”扼要地描述几句。首先提醒诸位,千万别将“民革”与台湾的国民党相混淆,他们虽然本是同宗,但是“民革”于1948年,由国民党的民主派分化出来,在香港成立,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宋庆龄担任了第一届中央委员会的名誉主席。人们至今没有忘怀“民革”的先辈们追崇民主精神和献身民主政体的良苦用心。它的历任主席有李济深、何香凝、朱蕴山、王昆仑、屈武、朱学范、李沛瑶,现任主席是何鲁丽。
中国共产党政治语汇始终有“政治协商”一说,与谁协商?自然是民主党派,其中“民革”就是大陆民主党派的一支,其余还有民建、台盟、民盟、致公党、农工党、九三学社、民促会。人们戏称为“花瓶党”,也是天下尽知的事。
在例行的名片交换时,刘民复先生礼貌地递给与会者印有“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中华中山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刘民复”字样的名片。费良勇先生礼貌地回递了印有“民主中国阵线主席费良勇”字样的名片。首次突破了国内民主党派和海外民主党派之间沟通的沉寂,相信这种海内外民主党派的联络和交流会得到延续和加强。
刘民复先生一直服务于共产党政权的附属机构,曾经在政协系统工作,担任北京市政协副主席。这可能源于国民党将门之子的因素,乃父刘斐是国民党军参谋次长(相当于大陆今天的副总参谋长),刘斐是白崇禧一手提携和培养的亲信,后得宠于蒋介石和白崇禧,官居国军中枢,主管作战计划。1946年被周恩来策反,在1946-1949年的国共大决战中,为人民解放军立下了重大功劳,据说他参加制作了国军多次大战役的计划,由于他的误导,造成了不易察觉的关键性错误和漏洞,战前就为国军设置了陷阱,蒋介石也为此背尽黑锅。共产党赢得天下后,刘斐历任国防委员会委员,第四、五届全国人大常委,第五届全国政协副主席等,曾经也担任过“民革”中央的副主席。刘民复出任现职堪称克绍箕裘、子承父业。
接过刘民复先生给我的“民革”简介,真是简单的一目了然,一张A4三折纸,五百来字的解说,配以五幅照片,封面是胡锦涛和何鲁丽的握手,第二页是毛泽东和李济深的合影,第三页是邓小平接见王昆仑,第四页上方是江泽民与民主党派座谈会一角,下方是“民革”中央何鲁丽、周铁农、等一行调研组赴黑龙江考察的影照。五张照片,四张相片几乎是记述了共产党领导的更替,“民革”纯系温顺的扈从而已。假如不是封面上留有一行“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简介”的字样,我会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共产党中央属下的一个支部,总之是一种从属关系,体现不出作为一个党派的独立性。拿着这张“简介”,我当时的感觉唯有茫然和痛惜,当一个独立的党派丧失了自我,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但是看着刘先生一脸的敦厚,似乎是处在一种习惯性的麻醉中。出于对远道客人的礼貌,我咽下了难以止抑的不平之鸣。
二、
“民革”中央既然是来听取华侨们的意见,让我们倾听这些华侨们的肺腑之言。
年过七旬的徐能老先生,在德国侨界可算是一位远近闻名、如雷贯耳的长者。徐老推心置腹地倒出了心里话:“我是经过抗日烽火的人,那时候为抗日,捐钱买飞机打日本鬼子,百姓们踊跃捐钱,为什么?为的是100年来受够了外患的蹂躏。这说明民心所向。香港回归,50年制度不变,但是香港的人大委员们比中央政府高官还急火,23条硬是要强加给香港人,这会对台湾造成什么影响?1989年‘天安门事件’过去15个春秋,不但不给平反,关着的人还没有释放出来。传统中国文化蕴含着‘宽大为怀’思想,大陆政府应该给台湾人民展示大陆政府的博大心胸。大陆现在发展很好,在国际上有了泱泱大国的地位,这是中国人的骄傲。你们远道而来,为国家,为十多亿人民来请命,听听海外侨民的心声,我只有一句心里话:不要战争,反对战争!海峡两岸都是同宗同根,都是华夏子孙!这是民心!”。
德国知名侨领刘踔行先生谈道:“两岸分裂、对峙,酿成今天的境况,是当年国共战争筑就的恶果。所以,我们今天反对战争!几十年来台湾经过介石、经国的政治改革,政治上有了很大的进步,今天的台湾已经建立了民主政党政治、民主政体。但是大陆仍然停留在一党专政的政体,这与今天的世界民主大气候格格不入。我们也知道这些年,大陆经过经济体制改革,经济建设有了飞速发展,所以我们希望共产党一鼓作气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建立全新的民主政治,届时海峡两岸的和平统一完全是有希望的!”
萧英先生的讲话也强调“要和平,不要战争”。
三、
“民阵”主席费良勇对于两岸问题谈了自己的意见。费先生出身于平民,1982年的清华大学核工程系高材生,在慕尼黑大学一边从事核反应堆安全分析研究,一边继续深造,博士论文尚未结束,却卷入了1989年的“民主运动”浪潮,从此踏上了中国民主事业的不归路。他指出:“对于两岸问题,统独不重要,而人权应该至上!我既不主张台湾独立,也不主张台海战争。2002年我去大陆跑了60多个城市,北京、天津、南昌,也跑到了偏远乡村,甚至也去了藏民生活的区域,看到了发展和进步,但是存在的问题更严重。我并不是在制造耸人听闻的消息,假如有心人回国稍作考察,答案是不难得到:社会贫富差异悬殊扩大,农民吃饭穿衣的生存问题没有根本解决,政治体制的不合理直接影响金融机制,进出口贸易机制,医疗保健制度,劳工的就业、失业和福利制度,社会治安继续恶化,以及严重的制度性官场腐败等等,大陆的问题一大堆。今年三月我去了台湾,情况就大不相同,台湾无论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教育上都有了出色变化,共产党喜欢用‘翻天覆地’这个词,而用此来形容台湾的变化应该说恰如其分。两地的差异确实很大,譬如说教育领域,大陆政府将教育事业不断推给民间承受,动不动以”希望工程“的名义捐款,而国家每年却投入了国民经济总收入的1%用于教育领域,这工程会有希望吗?而台湾政府对教育领域却投入了全台国民经济总收入的近30%。美国的经验告诉我们,国家制度至关重要,要保持一个国家长治久安,消除战争,民主制度才是保障。我还是比较欣赏这样一句话:大陆不民主,台独不可能;大陆民主了,台独没必要。”
笔者也作了简短的发言:“听说‘民革’来德国听取华侨意见,‘民革’毕竟是民主党派,所以我们是慕名而来。我深信这么一句话:”一个健康的政权,它必须接受反对党(派)的批评和监督。‘这几年海外一些媒体纷纷报道中国发生了很大变化,繁荣富强了。我想中国的这一进步与国内’民革‘等一些民主党派的批评监督是分不开的,特别是与海外民运组织坚持十几年的反对声音是分不开。历史告诉我们,社会的进步,离不开各个时期的反对派,没有反对派的存在,人类历史就会停止发展和前进!毛泽东不也说过’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然而人们始终忽略了反对派的历史功绩。大陆问题很多,千头万绪,关键是没有批评和监督,没有反对党的制衡。我说这些话是希望’民革‘在中国政治体制改革中大胆地发出独立地声音,包括在海峡两岸的问题上。“
刘民复作了回应:“在前几年的亚洲金融风暴时,我们‘民革’中央的一位同志向国务院提出了我们的建议,被国务院采纳了。还有个例子,我们‘民革’中央派去边疆地区考察,发现偏远地区的电视、电台信号很差,我们回去就打报告,不久有关方面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心里纳闷,这就是民主党副魁首诠释的民主党的独立性体现和对政府的监督功能。尽管我对“民革”在国内的大环境表示理解,但是我还是认为:“这些是远远不够地,假如‘民革’一事无成,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民主党派不是事务性的功能团体,它主要应该对执政党的执政政策和方针、国家各类计划和预算,以及在执政党高层官员的廉洁奉公方面等大事上起到监督、督察作用,甚至直接发表否决、反对意见。”
费良勇先生侃侃而谈,从西方民主的人权思想,联系到孔孟的核心思想“中庸之道”,表述了人类期望“和平”的共同追求,故此他建议大陆政府:“多交流,少谈判,缓统一。多交流,即加强民间交流,包括经贸、文化、旅游、技术、教育等领域。少谈判,不要动辄谈判,谈判无非是争执、伤感情,时机不成熟,就是谈破天,奇迹也不会出现。缓统一,指的是中共政府应该潜心解决自己成堆的问题,当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你的优势自然也就呈现出来,从而产生巨大的引力,水到渠成。”
座谈会的发言非常热烈,有些问题还有待交换和沟通。譬如刘民复先生对民主就有不同观点,他认为民主有票选民主和协商民主两种。言下之意大陆实行的就是民主制度,是一种协商民主制,只是世人尚未认识和理解而已……。据笔者了解,不少与会者有自己的见解和观点。刘踔行先生事后纷纷然说:“这是一种偷换概念的提法,协商本身是个很不确定的含意,不具备操作性,如何实施与全体公民之间的协商?其次共产党与国内民主党派协商了五十余年,其结果又是何如?”遗憾的是这样的探讨并没有展开,被会场一个身着黑色毛式服装的先生(笔者不知道他姓什名什)搅了局,这人表示:我们谈两岸问题不要涉及意识形态问题,就匆匆宣布结束座谈会。错谔之余,一些与会者笑了,不知是笑他无知,还是笑他无理。
两岸的紧张局势已经上升到剑拔弩张的状态,大家的话题已经落到了要“战争”,还是要“和平”。居然会有人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不要涉及意识形态”,难道海峡两岸的问题只是儿童游戏?海峡两岸的统和主要障碍就有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现实中的两个政府,两种政治体制,又是五十年的两岸封锁,自然会孳生出多方面差异和脱节,就是中华文化也发生了差异性变化,两种制度下的价值观念也有很大的差别等等,所牵扯和包融了方方面面的领域,决不是仅以一句“不要涉及意识形态”可以涵盖。邓小平不是说过,“除了独立,什么问题都可以谈”吗?
原本踊跃而有序地讨论就因为涉及意识形态,嘎然而止……。
四、
恳谈会就这样草草收场了。有华侨朋友提出:与远道而来的“民革”客人合影留念。还是那位身着黑色毛式服装的先生与刘民复先生耳语一番,“民革”中央代表团一行竟一反初时的诚恳态度,撇下热切等候合影的侨胞,匆匆离去……。
我望着刘民复先生一行悻悻远去的背影,耳际似乎还回荡着那句“开场白”:“我们这次来德国两个目的:一是来交朋友,二是来听意见。”缔结朋友之情显然已被弃之,不知那些恳切和真诚的肺腑之言是否也被忘却了?
200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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