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中国的四种可能

陈彦（法国）


　　“2020年的中国：欧洲防卫前景预估”是一部法国军方人士最近推出的关於中国前景预测的研究报告。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法国军方对中国发展趋势的看法。

　　需要指出的是该报告作者并非中国问题专家，而也正是因此笔者希望介绍报告的论点.要瞭解西方对中国社会、中国文明的认识水平，无疑需要探讨汉学专家的各方面的论述；但专家的着述，第一，不代表全社会对中国的认识水平，第二，更难以反映社会一般人士对中国全面进入世界之后的感受。这是为什么笔者总是对法国汉学圈子以外的关於中国的着作抱有兴趣的原因。当然这类书籍往往良莠不齐，有一些还常常充满误解和错误，但是，在中国已经全面进入世界的今天，普通知识大众层面的中国观已基本上触摸到中国的现实。而多数严肃的探讨中国问题的非汉学家作者，一般说来，对中国问题保持着强大的兴趣，对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有关中国的材料尽量注意，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深切瞭解法国社会对中国关心的焦点所在。

　　该报告由法国军事研究机构法国高等军事研究中心（CERE MS）提交，对中国从现在到2020年发展前景进行全面评估并提出了一些欧洲如何应对的战略建言。报告题为“2020年的中国：欧洲防卫前景预估”。由三名在役军人执笔，分别是法国陆军上校阿尔杜（D. Artur），武警上校查理格里昂（G Chariglione）和义大利工程兵上校藏布固 （A Zambuco） ，三位作者均是该研究中心的兼职研究员.此报告是公开出版物，由法国军界人士执笔，为外界瞭解法国军方乃至政界部分精英对中国发展趋势的看法提供了一个窗户。


民族主义是中国政权的主要支柱

    报告共分三个部分，从三个角度来分析中国的发展前景与欧洲应採取的对策：中国现状及中国成为世界大国的有利因素的评估，对中国崛起的可能性及其障碍的评估以及对中国在2020年左右所可能出现的前景的预测。报告认为，由於本身的先天性条件如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文化辉煌等自然与历史因素，以及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的快速增长，中国目前已经成为一个在全世界范围内举足轻重的国家。不过要真正成为一个全球性的负责任的大国，还存在不少障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报告列举的主要障碍为：

    第一、中国的边界安全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尤其是中国同东亚各国的海上领土争端没有解决.如果说西沙、南沙群岛目前还不至於引起中国同东亚各国的大的冲突，但中日有争端的钓鱼岛以及台湾问题都是对中国成为大国的重大威胁。

    第二、中国对外开放的不完整性。报告认为，中国目前在外交上相当主动，但是这一主动过多地渗透了民族主义心态，中国的外交过多地受主权、国家利益等理念的束缚，难以处理好民族利益与既为联合国认可也为中国所承认的超国家的普世原则的关系.在世界核战略问题上，在同美国的关系上，中国都难以摆脱狭隘的民族立场。这同中国的大国目标是相悖的。

　　第三、中国改革时代政治经济的不平衡。中国政府由於缺乏政治合法性导致维持社会稳定的资源十分有限。

　　第四、中国经济增长本身引起的问题，如能源紧张导致中国必须在国际上四面出击，确保能源供应，经济连续增长必定造成中国与国际社会力量对比的改变，中国国内社会的分划及生态破坏的加剧迫使中国政府调整政策等。

　　该报告在此提出了两点较有新意的看法，一是报告认为目前中囯共产党政权的主要支柱是民族主义，无论是在台湾、西藏问题，还是在加强国力和对美、日和欧洲外交政策上，民族主义已成为主导。二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中国面临两难选择：或者按照国际经济社会甚至人权标准，更为公平合理的分配财富，更加重视环境与弱势群体，那么这就必然导致发展速度减慢；或者不惜代价保持增长速度，那么就要冒同西方国家发生冲突的危险.西方国家针对中国咄咄逼人的态势，可以在经济上实施贸易保护主义，也可能进一步走向政治和军事对抗。


预测极权政权的难点

    总体上说，报告的作者对中国发展的前景持一种审慎乐观态度，这一乐观的态度建立在两个判断之上，一是对中国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的对外对内的政策上，报告认为，尽管中国还存在着各种问题，还带有强烈的先天专制特徵，但为了中国的民族利益，为了中囯共产党自己的利益，中国现政权实施的主要是一种顺应现实的实用主义政策，在国际上也以一种积极参与的负责任的正面形象出现.国际社会因此应该对中国採取一种积极引导或者“卷入”的战略。

　　第二个判断建立在对中国可见的将来的发展趋势上。报告虽然提出了中国发展的四种可能性，但认为最为可能的仍然是一种渐进的和平发展趋势。因为渐进、和平对所有人都有利，尤其是对中国的执政者说来如此。很显然，该报告的作者的乐观建立于一种理性思维，也就是说，假设中国的发展将遵循一条合理性的轨迹。然而，理性预期具有自己本身的盲点，一方面无法预期突发事件，因而看不到突发事件对历史进程的影响；另一方面，理性预期将事物包括人的主观因素都看成是理性的，因而无法预测非理性因素的影响，而对於中国这种还未脱出个人专权，缺乏制度制衡的体制来讲，最大的不确定性恰恰来自其非制度化的人治特点.这是预测未来的难点，更是预测极权政权的难点.报告在最后一部分提出了中国发展前景的四种可能。我们可以分别将这四种可能情况命名为：铤而走险；建立霸权；全面崩溃和稳定过渡。


铤而走险

    第一种可能是：中国在扩展的道路上遇到了严重的障碍，不得不走上一条对外军事对抗的路。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不仅会同日本这样的地区性强国发生军事冲突，同美国军事对抗也在所难免。报告作者认为，出现这种情况须得具备一定的条件，最重要的条件是中国领导人自己感觉到中国的国家利益受到威胁：如中国能源补给发生了问题，台湾宣佈独立，中国採取军事手段处理台湾问题，使得日本、菲律宾等国能源供应受到嵌制等等。

　　报告作者认为，这一种可能性很小，尤其是这种可能性在很大程度上将是中国领导人自己的错误决策造成的。从目前情况看，中国无论是从常规武器还是核武器方面都没有优势，走同西方冲突的路显然不是理性选择。


建立霸权

    第二种可能是：中国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由於经济的发展，共产党的领导在中国国内获得加强，中国不仅在亚洲取得了无人可以挑战的地位，也迫使美国作出战略调整，在渐渐从亚洲退出的同时，从印度、俄罗斯寻找新的战略夥伴。面对这一情况，欧洲联盟必须在支援美国与保持相对中立之间作出选择。欧洲虽然不会象美国、日本一样受到全面冲击，但其经济必将面临巨大考验。报告作者认为，这样一种可能意味着中国威胁在全世界的真正出现.报告作者认为这种可能性也不大，但是，由於目前国际局势的发展对於中国的崛起极为有利，因而增强了此种可能。


全面崩溃

    第三中可能是：中囯共产党统治不稳，中国出现乱象，中国周边地区脱离北京控制，共产制度面临解体，经济自然陷於停滞。出现这种情况的前提是共产党内部发生分裂，国内反对派势力抗争加剧，社会矛盾难以疏解，中国民族主义趁虚而上，同外部势力联合起来，成为左右国内局势的重要力量。对於这种设想，报告作者认为可能性也不大。不过作者认为这是一种对中国及其不利的情况，但这种情况未必对世界有利，因为一个失去控制的中国，或者一个由民族主义力量控制的中国的可测性是很低的，中国经济的崩溃也会给世界经济带来不利的影响，一个强权的中国的垮台也会使这一地区陷入不安宁。


稳定过渡

    第四种可能是：这是报告作者所设想的最好的一种结局，也是作者认为可能性最大的结局。在这一设想下，中囯共产党赢得了所有的挑战，不仅仅在经济上保持了连续强劲增长的势头，使中国成为一个为世界所接纳的强国，而且在社会福利领域也取得了巨大进展，也就是说，中囯共产党利用经济发展的成果，使得大部分中国人的生活水平获得提高，社会贫富差距渐渐缩小。随着这种优良局面大概出现，也不排除中共进行民主改革的可能。报告作者认为，这一种设想有可能出现，但关键在於共产党领导集体必须作出明智的选择。作出这种选择有可能推迟中国成为世界强国的梦想，因为需要更多的照顾广大的弱势阶层的利益。


欧洲的对策

    报告认为，欧洲目前虽然还不能以一个真正的政治实体的身份提出自己的对策，但2020年时的欧洲联合应该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可以提出自己的独立的中国决策。对於欧洲来说，中国的崛起已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关键是如何使这一崛起是稳步的，而不是阵发的；是平衡的，而不是单向的；是节奏适中的，而不是过慢的。稳定而平衡的发展不仅能够减缓中国崛起造成的震荡，也可以使中国有时间渐进地彙入国际民主游戏规则.报告不希望中国的发展过慢，因为过慢也不利於中国进入国际社会。报告认为，欧洲的对华政策应该旨在力尽所能地同中国合作、对话，促使中国更全面地进入国际社会。在这一过程中，一方面，欧洲要避免成为美中关系的工具，要更全方位的参加到亚洲尤其是东亚地区性的对话机制中去；另一方面在同中国积极对话的同时，不能放弃人权与建立法制国家的诉求，这既是对话要达到的目标，也是检验对话成效的试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