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见闻

冯圣葆


　　说春节刚过我回了一趟中国。我回国的目的之一是设法出版我的回忆录。我写回忆录前多维的何频曾答应出版，但是待我写完并且几次寄给他，他改变了主意说，没有可能出版了。他没有提任何意见，就是说出版不了。无奈，我只好回国去找其他机会，有人建议我找地下出版社，我想试试。回国探亲的高潮刚过，飞机上特别空，四个位子两个人坐。

　　我又从北京到上海飞了个来回，见到了各式人等。如果夫妻两人回国，可能会见的是十大关系；初中、高中、大学同学和双方的亲戚、朋友。我在二十天里几乎每顿饭都是这十大关系的亲朋好友宴请的。见面第一句话总是'算算有五六十年不曾见面了'，往事如烟仿佛过眼烟云。一言难尽。六七十岁的人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好不有意思！有意思的是每个人几乎仍然和当年的行为举止相仿。大家最关心的是我这个当年最靠近共产党的老党员后来当了右派，现在又成了基督徒，正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大家最满意的是中共从抓阶级斗争改为抓和谐社会了。这件事也仍然是我有所保留。

　　我见到次数最多的是一位专门玩网的朋友。他专门到以网为职业，却并不拥有网页。他走游天南地北，访遍各种网页，发现好东西就转贴和传播。我实在不知道，他这样做意义何在，又以何为生。不几天我访问了曾为赵紫阳高级智囊的一批朋友。

　　没想到昔日对'上网'很生疏的'科技盲'已经变成'网'迷。我们几个人聚集后，一位朋友开口说，"中央已经第三次找谈话了，不知'事不过三'，过了三，下次上面会拿出什么措施来对付我。"另外一位说，'它再警告，也裆不住你在网上的自由主义嘛'，那位网迷手中抖落着一谍文稿，向大家显示他个人在网上载下的文稿，其中就有那位被三次训话的坐上客的关于'中央宣示要搞社会和谐却空泛乏力'的议论。他自己进一步说，开头提倡的是'社会和谐'，干的却是重新杀人，是不是六四再造？那位元有内部消息的朋友说，在边远地区一次群众闹事时，温家宝派汪洋去之调解前，解放军一个师面对赤手空拳的群众开了枪，杀死了43人，我们大家只见到最后平息了，却不知道已经杀了人。那位被称为政治体制改革专家的年纪最轻的朋友说，'不在乎杀人多少，在乎六四后又一次开了枪，杀了人。''哪还谈何和谐社会啊？是杀完人后来和谐，逃避罪责！' 我诉说了出版无门，他们说，你以为现在自由了，现在除了网上实在控制不住可以有漏网之鱼外，哪有言论出版自由啊！"不过，网上这点自由可不容忽视，可以说，受网上散布的自由化言论影响，我们这辈子六七十岁的人正在迅速撅起，这股力量不可忽视！

　　那位走南撞北的网上专家特别忙，忙于网友聚会，他说，他们特别忌讳搞组织，其实，什么叫组织？经常聚会不就是组织吗？他们聚会内容是什么？内容很杂，包括交流思想和突破网禁的技术，也交流被禁的图书。我这位朋友就整理网上文稿，按专题集成专集出版。我建议他们专门帮助有兴趣的朋友学习如何突破网禁，使各种内容的文稿突破当局的封锁，发挥自由媒体的作用。他说，在网上设封锁线是中共的专长，但是现在都被打破了，这就是他们的功劳。我还建议他们扩大交友的范围，使他们自己进一步打开眼界，同时也可扩大影响。其实这是不言而喻的。他们主要是年轻人，而要帮助的却是年长的老人为主。这两种力量的联合不可忽视。最后，他主张帮助我把回忆录在网上发表，最多损失版权，得不到稿费，这样总比自费出版强。

　　自费出版我也有朋友帮助联系过，代价是内容修改得温和后，自费6万元人民币，从出版社得到2000本书，可以送礼，仍然不能在大陆发行，因为算香港的书号，在大陆仍然不能发行。如果找到大陆的地下出版社，没有书号，非法发行，万一被查出，著者将被判十年徒刑。我听得咋舌。

　　我在上海和北京呆了二十天，感到上海比北京变化更大，最突出的是房地产。三年前，专门从事房地产的外甥告诉我，要在上海买房子最好买南京路上被保护，保证不拆迁的老房子，我当时问过，要多少钱？她说十万美元。这次一问，涨了三四倍，没有四五十万美元，根本无法染指。连首付款都对付不了。我哥哥就住在复兴公园对面，住的就是原法租界上旧房子，去年有人要求他搬出，他所得到的动迁费就二百万人民币，他用这笔钱买了很漂亮的新房，面积比原来的住房还大，还有剩。但是迹象显示上海的房地产已经几乎形成泡沫了。当局已经开始制约它的盲目发展。在北京和上海几乎看不见'路有冻死骨的惨像'，我接触了一家搞纳米制品的民营企业家的夫人，她对我诉苦说，去年至今银根紧，他们制成了纳米毂骨头，但是靠银行贷款维持生产，去年该还贷，企业还不起陷入困境，去年11月去深圳筹款迄今未归。还有一点是明显的就是原材料短缺，电力等能源也短缺。所以电力等发展很快。我见到一位专营进口美国钢材的私营企业家，他进口的是用于发电厂的钢材，这几年可是发大财了。去年一次订货就四是四亿人民币。另外一位原来在体改委工作的朋友，搞成了一种中药，专门治病毒的中药，证明对非典很有效，已经申请了中国和国际专利，现在临床试验也将最后完成，他现在准备出售专利，要价二千万人民币。我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做下去，他说准备开发新专案。我也听说中国十分担心周围有大批外汇对中国窥视着，准备冲击中国金融市场。但是银行对美元兑换人民币却毫不戒备，几乎根本不问来源就以8.24人民币换给美元。海关也根本不问过客是不是携带有外币。

　　此行最令人惊讶的是在上海参加主的恢复系统的基督教教会的主日活动。我在离开美国时就拿到了一个电话号码。主日就是星期日。我事先了那个电话去寻找会所，对方告诉我可以就近在我所住的徐汇区参加活动，但为安全计请我带着绿卡去，因为教会同当局有个君子协定，就是把当地信徒同外来的信徒分开，我当然算作外来的基督徒，只能参加外来信徒的聚会。但我到达会场后发现，会场非常漂亮甚至豪华，但没有任何人来查我的身份。会后有爱宴，款待得特别丰厚。我在此行中几乎顿顿都是吃宴请，却没有一顿可以同这次爱宴相比。整鸭全鸡应有尽有。休息时他们谈起，主要是持美国护照的台湾人，发了财，买了很多别墅所以一次聚会换一个会场，有的是这样的会所。这就无怪乎在他们的申言中说，"现在全世界看大陆，全中国看上海，没有主的调动，哪可能有那么多资金、技术和人才聚集到中国来啊！"我听了顿然明白，除了圣经教导基督徒必须尊重当局，而不要倾心于革命和改革外，我还私下想，为什么他们比一般居民更加对形势乐观多多啊，恐怕乐观过分了，原因是他们主要是发了财的台湾商人所以，他们陶醉得，也许可以以为中国大陆已经近乎耶稣重来的千年国，或者在耶稣重来前中国不会发生如《启示录》预示的那种千年国来临前的大灾难了。再一想，原来深绿的许文龙亲大陆的现象就可以理解了。但是我认为，中国大陆离开真正的宗教信仰自由恐怕距离还是很大的。不仅只有上海有这点被隔离的聚会自由外，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还很难说呢。警察现在只是'上面不说什么，就睁一眼闭一眼，'那么上面如果发话，又会怎么样呢？可见这还不是真正的信仰自由。一旦需要镇压，现在这样的教会完全在警察的掌握之中，毫无自由周转余地。我问他们，"听说，江泽民有话，要放开宗教自由，有可能吗？"有人回答我，'江泽民说要以德治国，德包括宗教活动，所以可能是真的。' 可见他们的盲目乐观之一般了！再一想，原来深绿的许文龙亲大陆的现象就可以理解了。但是我认为，中国大陆离开真正的宗教信仰自由恐怕距离还是很大的。不仅只有上海有这点被隔离的聚会自由外，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还很难说呢。警察现在只是'上面不说什么，就睁一眼闭一眼，'那么上面如果发话，又会怎么样呢？可见这还不是真正的信仰自由。一旦需要镇压，现在这样的教会完全在警察的掌握之中，毫无自由周转余地。我问他们，"听说，江泽民有话，要放开宗教自由，有可能吗？"有人回答我，'江泽民说要以德治国，德包括宗教活动，所以可能是真的。' 可见他们的盲目乐观之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