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德明嫖娼声明的背后
张菁
大陆学术界闹得沸沸扬扬的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前院长陆德明嫖娼事件,经多方数月的调查和媒体的追逐后,复旦校方证实了陆德明确因嫖娼在2004年9月被除去了经济学院院长职务等,当事人最后以发表了一则个人声明而告一段落。陆德明在声明中辩解道,之所以犯错是因为“对方无工作、不读书、生活困难,处於同情、帮助对方”,并且还“拒绝过二次敲诈电话和多次短信”。如果说这是一个能够成立的理由,那么它是多少嫖客梦寐以求最想说而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最漂亮的藉口!是一通不则不扣的寡廉鲜耻的表白,因为,真正的受害者是一个没有工作没有书读生活无着、被当作泄欲工具之后,还要承担社会道德责任甚至是要负上法律责任的弱女子。
其实,在中国几千年的男权社会中,历代文人墨客无不以逛青楼、嗜粉黛为时尚为乐为荣,以艺妓、娼妓为题材的诗词歌赋层出不穷,唐代王昌龄有“驰道扬花满禦沟,红妆缦绾上青楼”的名句。此道渊源流长。
女性阴柔特质自“阉割”而来
然而,随着社会的文明进步,封建传统的旧观念不断被摒弃,人们渐渐认识到,女人仅作为第二性的存在是父权社会不公的产物,尤其是国际上一波接一波的妇女解放运动,强烈地沖击固有的传统价值,性意识也有了全新的诠释。澳大利亚女性主义理论家Germaine Greer在她的着作《女太监》(The Female Eunuch)中尖锐地指出:女人的性被动,是因为她们被男人“阉割”了。它是一种从精神到肉体的全方位的阉割,性主动、性自主完全被掌控在父权社会及男人的一切要求之下。中国女人裹足立贞节牌坊、印度寡妇自焚殉夫、非洲女人被切阴蒂缝阴道、欧洲的歌颂守寡焚女巫等,就是以不同的传统文化使用不同的阉割手段。现代社会同样推崇的“容为他人悦、花为他人开”、“好花要等他来採”,不过是女人被阉割后产生的一种卑微的依附情结。由於性别的差异长期被夸大被扭曲,女人生而具有的本应与男性同享的所有平等和尊严,早已在不公义的父权制度中消蚀殆尽,以至部分女人自觉和不自觉的选择了一条相对来讲在社会上走得较为轻松的路——沦为妓女,最起码不需要像其他更多的女人那样背负起家庭沈重的十字架,做个旧时的好媳妇必须传宗接代、洗衣做饭、服侍公婆、服从丈夫、严守妇道;做个现代的好妻子也必须承担几乎所有繁琐的家务、忍生产之痛、负养育之责、还要外出工作维持生计、对丈夫无怨无悔。历史变、社会变、家庭结构变,只有女人的角色不会变,仍然是依附和阴柔,仍然要忍受被动的性压抑,等?搘L有限的性施舍,在贤妻良母的光环后面,隐藏着泯灭人性的陷阱。
那条较为轻松的路,实质上是男权制度长期炼就的恶果,是滋生妓女的温床,这个温床剥夺了她们用脑、用肢体、用尊严和完整的人格去换取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最基本的生活方式的权力,她们只能用备受蹂躏的身体来换取男人们在饱欲后才肯出手的金钱,然而,这种以性器官作交易而影响女性身体和心灵健康的痛苦,不但得不到社会的关注和同情,反倒是出现一大堆经久不衰的、不随历史社会政权的改变而改变的、极尽侮辱的汙言秽语的称谓和谩骂。男人娶回家的媳妇,最怕被别人说成是妓女、荡妇,但事实上,更多的男人从来就离不开她们,甚至嫖客们还暗地里称妓女为“心灵的工程师”。值得注意的是,要他们公开娶一个这样的“工程师”回家做正房妻子,长久安抚心灵,恐怕就难上难了。他们心里希望别的女人为淫妇,却害怕自己娶的那个女人如此。正如MaryDaly的“男性恋屍癖”之理论,男人要的是服从、乖巧和佔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情愿女人没有个性,如同行屍走肉,可以任由摆布。对整个女性群体表现出的意欲尚且如此,更何况在这个群体中最认命最自悲也最能顺从的卖身者。男人们心里瞧不起,口里说不好,在社会上生活中极为虚伪地公开表现出鄙视和不屑,但偏偏身体却依依不舍,不惜偷偷摸摸、倾囊而解也绝不轻言放弃,因为妓女更能随心所欲。恋屍癖,深刻解析了男人内心世界卑劣可痞和人格分裂。
嫖娼从古代的公开推崇,演变到今天表面上仍崇尚禁欲的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社会,已自成一个极为光怪陆离的格局,人们虽然不再大张旗鼓的逛妓院、找性奴,买娼嫖妓也视为非法非理,但是,随着社会经济的改革开放,死灰复燃的顽固的男权价值变得更加不沦不类,男人们变本加厉的寻乐,厚颜无耻的遮掩,中国各省市天天扫黄,却愈扫愈黄,市井庶民如此,高官厚禄者亦然。
就说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前院长陆德明,嫖了娼,做了也被罚了,勇敢地承认了,还会怎样呢?已经被逮个正着,自认倒楣罢了,反正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上有朝臣命官下有泥工瓦匠,有几个不为不敢为?像武打明星成龙,搞了婚外情,经手她人肚里孩子的桃色新闻传遍香港大街小巷后,公开认错,理由是“犯了全天下的男人犯的错”,他口中的一个错字,就让一个女子独立的支撑起单亲妈妈无助的日子;让一个无辜孩子一来到人世就要承受社会特殊的压力,同时也让另一个为他牺牲所有的女人永远的伤痛。不过,话音之余,他倒是爽快地揭露了他的男性同夥,暴露了他们要寻乐又怕承担后果的恋屍情结——那实际上几乎是人类的一半人对另一半人施行的集体性“阉割”后续行为,这不是表面上听起来耸人听闻的男人与女人的大对立,它是一个人们早已习惯并延续了千百年的事实。
文化地位皆高 人品却低下
与成龙不同的是,陆某人干的是金钱买卖﹐是嫖娼,除了抵赖死不认帐之外,还在弱者伤口上撒盐,假扮农夫怜蛇,连最起码的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担代精神都荡然无存。东窗事发后,他首先拼命掩盖遮羞,纸包不住火了又来为自己找理由,这个理由实在太拙劣,把实质上鼓励堕落、趁虚而入说成是富有“同情心并且还被敲诈”;以金钱为筹码、以她人身体作交易来满足和发泄淫欲,说成是可怜对方“没有工作,不读书,生活困难”。不言而喻,金钱交易只能加深出卖肉体的女人在心灵上的创伤和催化她们的自卑,而那几滴沾满了铜臭根本不值钱的精液,除了蹂躏她人的身体逞淫之外,助长的是更多不公的剥夺她人的尊严,岂有同情之理!更况论,偷了腥还假扮可怜,恬不知耻地将自己归于受害者一边,声称被人敲诈,陷一个无机会为自己辩解的弱者於刑事犯罪的法律旋涡,撒一个弥天大谎来洗清自己。
如果陆某真是出於善意,帮助一个生活困难的人,应是帮助她寻找工作或者无条件的给予经济援助,而不是以此索性解飢,就算对方是一个追求身体自主和性快感为先、金钱在次的新潮女性,也大可找些潇洒点的、不致太离谱的理由,诸如工作压力、人事困扰、夫妻不和等等,却不该违背良知地踩她一脚,害人而不利己。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他与她之间纵然买卖成交后,她一样没有工作和不能读书,一样没有正常的生活来源,更不会因此而变得自立自强起来,这点一个鼎鼎有名的经济学家难道不会换算吗?
一个明摆着的偷换概念混淆视听的谎言,反映出来的是人性的龌龊、灵魂的堕落,是嫁祸於弱者的无赖逻辑,也是当今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哀,这种心灵的肮脏,绝不侷限於其具有的文化素养和社会地位的高低。知识分子的价值观和责任感如同社会的明灯,为茫茫人海导航,为社群弱势仗言,揭露历史的谬误,也包括为妇女解放运动呐喊,从而达到在根本上帮助和改变那些被“阉割”后沦落在社会最底层的群体,对人类的明天负责。尤其置身杏坛,执迷不悟,结果是误己误人,为人师表者最重坦诚和自身心灵的净化,表里一致,这个境界需要从我做起,如陆德明之流,学问再高却缺乏基本做人的品格,受污染的不仅是整整的一代人,在这个意义上,复旦当局开除陆德明院长职务的决定实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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