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宇案：腐败的历史循环

（上海）朱长超


    十年前，北京市长、政治局委员陈希同因为腐败行为而被判了十几年徒刑。岁月如流，如今，上海市委书记、同样是政治局委员的陈良宇又因为腐败问题而接受审查，被解除政治局委员和上海市委书记等职务。其他有些相关的腐败分子，有的正在审查，有的将要审查。


历史在循环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历史循环。

    第一个循环是小帮派的循环。从1976年到2006年都有帮派的色彩。那次以上海帮为主的四人帮垮台，王张姚三人都是上海进入中央的干部。毛泽东在世的时候投鼠忌器，毛泽东一死，四人帮失去大树支撑，1976年10月被审查。这一次性质上虽然有很大不同，但也颇有相似之处。一个相似处就是也倚仗着上海的产业优势挑战中央权威。陈良宇就直面责难过温家宝，要他对宏观调控的后果负责，就敢说中央的核心不是当选的总书记。二是当年的张王姚，颇有点帮派的色彩，特别是王洪文的小兄弟们，帮派色彩更浓。这一次有些人也喜欢重用小兄弟，结成小帮派。上海一位主管社会保障的局长，挪用了社会保障基金34个亿，上海的处理祇是让这位局长主动辞去局长和人大代表。到了这个地步，对小兄弟还是手下留情。

    第二个循环是腐败的循环。从陈希同到陈良宇，腐败的规模大大提高了一步。当年的陈希同和王宝森还祇是将收受的礼品占为己有，还祇是造了几个别墅享受而已。如今是让自己的兄弟、老婆、儿子等等亲属圈占土地，与不法商人互相勾结，大发横财。


腐败在发展

    这里向人们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上海为什么容易结成帮？据调查，上海人对于这些人的行为是不满意的，党内表示不满的占64%，党外表示不满的占75%.虽然人望很差，但是仍然一个个官运亨通，飞扬拨扈，少有顾忌。究其容易成团成帮的原因有三个。第一个原因是上海有帮派的传统。30年代的上海就是这个帮那个派的。这种文化无意识可能一直深深地渗透在各个领域。第二个原因是上海有较好的工业基础和经济基础，上海城市管理、建设、金融等方面整体的素质较好，文明程度较高，发展速度较快，因此容易形成自大心态，自以为是，傲视兄弟省市，敢于与中央公开的或者暗中分庭抗礼。第三个原因是为了维持和发展自己已得的和未得的利益，不得不重用亲信，结成帮派，好互相支撑。万一发生什么漏洞，也可以互相掩盖。这几年发生于上海的几起大的腐败案件，都不是上海揭露的。揭露了也会有人打招呼，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是结帮的好处。不法商人周正毅被香港当局通揖，在上海却逍遥自在。后来即使判了三年，在狱中仍然享受着优厚的待遇，有专门的干部照顾他。

    第二，为什么从陈希同到陈良宇，腐败会不断发展呢？说起反腐败，中央不能说不重视，措施不能说不严厉，但是，腐败的势头汹涌膨拜。远华案使许多干部卷入其中，成克杰、胡长清也先后被揭露。每一个案件都触目惊心。但是，腐败的情况没有根本好转。

    从陈希同到陈良宇，走过了十几年的路程。它表明，中国的腐败问题没有好转，不仅不断地持续着，而且不断地发展着。根据《变化》提供的数据，每年腐败问题发展速度很快，情况也很很严重。省军级腐败、市厅级腐败和县处级腐败的增长率分别比前一年增长146%，43%和29%.其发展速度，远远高于我国公布的国民经济发展的速度。绝对数字也不少。某一年纪律检查委员会和检察院立案侦查的受贿和贪污案件，共达122476件，涉及到相当数量的各级领导干部。其中24个省军级，279个市厅级，3084个县处级被定罪。

    邓小平活着的时候倡导过反腐败，但是腐败仍然发展着。江主席领导的时候也严厉地反过腐败，并且带头挖出了政治局内的腐败分子，揭露了福建远华走私案，处理了一大批腐败分子，反腐的决心不可谓不大，但是腐败仍然在发展着。胡锦涛上任伊始带头到西柏坡去，倡导艰苦朴素的生活方式，号召全党牢记党的优良传统，挖出了一批新的腐败分子。但是总体而言，腐败仍然没有得到有效的遏止。陕西某县因为灾害中央批给当地受灾农民5500万救灾款，结果最后到达灾民手中的是50万元，占1%.虽然这1%也是党温暖的阳光，灾民们浑身暖洋洋，感激涕零，但是腐败毕竟如乌云。从某种意义上讲，改革开放的20多年，是腐败高速发展的20多年。厂卖了，地卖了，大笔的钱就流到了腐败分子的腰包。总体而言，直到现在腐败依然在发展着。邓小平说，发展是硬道理，这话说对了一半，文明的发展、生产的发展、国民素质的发展才是硬道理。腐败的发展并不是硬道理。腐败对于国力的损害，对于人心的离散，危害实在太大。


政治民主化是现代化的保证

    为什么共产党坚持反腐败20多年，腐败却如此生命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仍然遏而不止？腐败是国家的腐蚀剂。它使得肌体流血、化脓和腐烂。乱世要用重典，对于党内腐败分子，包括那些用种种办法坑害百姓的奸商和犯罪之徒，需要严刑峻法。以此大大提高腐败成本，让腐败成为高风险高成本的产业，这样才有利抑制腐败欲望，减少腐败行为。

    中国反腐败需要进行民主改革，没有政治民主化的保证，现代化的成果常常会被各种蛀虫吞没。现在台湾海峡两岸都有腐败分子，都有腐败行为。相比而言，台湾毕竟是莞尔孤岛，腐败也没有大陆的腐败分子手面阔绰。一个小局长一下挪用几十个亿的气魄确实非同小可。台海两地采用反腐败的方式也有所不同。一个是相对民主的方式，一个是偏重纪检的方式。以我看来，如果政治改革起步了，政治比较民主化了，公费出国，公费读博，公费嫖娼，公费赌博之类的现象就不会如现在这么普遍。现在，每年公费出国化去3000个亿，公费吃喝2000个亿，公费赌博3000个亿。我们的国家怎么禁得起如此消耗？民众的参与，新闻的开放，本是遏止腐败的有效手段。而在今日中国，腐败如此发展，新闻却如此沉默，百姓却如此漠然，何以遏止腐败？可见腐败在中国的高速发展，其根本原因还在于政治制度的严重缺陷。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退休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