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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农村现实调查.....(重庆)杨银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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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农村现实调查

(重庆)杨银波



调查之一:精神病患者的失踪

    一个精神病患者消失了,是生是死无从得知,但他遗留下来的,却是那么多难以承受的伤感和负担。眼前的这个女人,本是一副美丽的面容,她曾是那么快乐、天真,如今却是这般无奈和无助。她艰难地经历了两个家庭,她有两个孩子,她在刚要快乐时就会想到痛苦的记忆……。当我们正在体会幸福的时候,她会站在旁边想到自己这一生为何是这样的结果,为何彼此之间竟有如此大的反差。她说:“人家的厕所都比我家漂亮。”然后就不说话了,声音停止,她暗淡的眼神让自己的声音彻底消失。她,就是罗太群,一个颇受尊重、好评的好姑娘、好女人,如今就沉默在我的面前。


简介

    罗安才(父)、何光英(母)、罗太群(女)、李泽文(女婿)、杨华明(外孙)、李豪(二外孙),除李泽文与李豪外,其余四者均系重庆永川市朱沱镇新岸山村11组村民。罗安才,1949年2月22日出生,现住朱沱镇新岸山村11组,务农。何光英,1950年3月23日出生,现住朱沱镇新岸山村11组,务农。罗太群,1974年2月25日出生,现住朱沱镇新岸山村11组,无业。李泽文,1972年9月12日出生,原籍朱沱镇石良村10组,现住朱沱镇新岸山村11组,系普通民工。杨华明,1995年4月2日出生,现在朱沱镇涨谷小学五年级(3)班念书(班主任:刘老师;校长:胡荣)。李豪,2004年6月19日出生,系男婴。


调查情况

    这个家庭祇有五间瓦房,建于1987年,距今已有18年,是用楠竹、磁竹等普通竹子来做的阁板。现在的房屋状况是:(一)猪圈屋:棱子已断,瓦片约有8平米破烂,用水泥瓦来重盖,一旦下雨仍然大量漏雨;墻侧面有两条1.5米长的大凿,墻背面有一条2.5米长的大凿。(二)灶房:四墻漆黑,烟囱已垮,约有2平米宽、4米高的大洞,遂买两块大水泥瓦(每块瓦是1米宽、2米长)来盖。(三)罗安才夫妇的睡房:经过几次大风的袭击,沿棱被抬起来过(未抬走),檐口到墻也用水泥瓦来盖,瓦几乎全是烂瓦。(四)堂屋:墻背面有一条3米长的大凿。(五)罗太群夫妇的睡房:墻背面穿洞,长达1米,内外相通,面积达3平米;墻正面有6条大凿,其中一条长达3.5米,有2/3的墻的高度;墻侧面有一条1.3米长、0.15米宽的大缝。

    总而言之,这瓦房到处是洞,到处是缝,到处是凿,到处是蜘蛛网和烟尘,到处是破破烂烂的瓦。就是这五间瓦房,集聚了几代人的悲痛史。罗安才的父母去世得太早,从小是跟着姑姑罗吉全、姑爷李新元过的日子,认作养父养母。李新元当初是贫农,被分配了四间漏风漏雨的草房。18年前,这五间瓦房就是在这四间草房的地基上建的。何光英说:“现在通过外墻的裂缝,能够非常清楚地直接看进内屋去,一看就要垮的样子。如果一到雨季,危险就更大。最可怕的是猪圈屋,一旦下雨,如果垮掉,两条大猪、四条小猪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但猪有危险,人更有危险。2005年旧历七月十六日,由于连日降雨,墻走水,泥发软,泥往下掉,罗安才准备爬上去捡瓦,结果还没爬上去,烟囱当场就倒了,墻也垮了,泥、瓦俱下。何光英回忆说:“那天晚上的雨特别大,他看到烟囱那里在落泥巴了,就端着楼梯要上去捡瓦。我就吼他不要去捡,他不听,非要爬上去,还没爬呢,烟囱就倒了。”如果墻迟一点点垮,罗安才必死无疑。幸好,他祇是脚被打伤,脚皮掉了,痛了几天。那个烟囱很高,以前是用老砖来做的。这次烟囱倒下,打在灶上,菜板、煤炭灶被打烂了,锑锅、锑锅盖被打扁了,锑盆也被打扁了,水缸被打烂了……。

    出事以后,他们用竹子棍、薄膜、稻谷草去把已成“天窗”的房顶盖好。半个月以后,渐得康复的罗安才到街上去担水泥瓦,来补这个漏洞百出的房屋。这个房屋本来修得就差,主要是材料用得差,墻是土墻,瓦太稀,买的瓦也是烂瓦。1994年,这里遭受冰雹袭击,除一间睡房的瓦没有被打烂外,其余房间的瓦全部受损。其实,每年起大风、下大雨都没有逃脱过危险。比如说,2004年8月,起第一次大风,就把瓦片吹得稀烂,有三间屋的檐口被吹烂,屋脊的瓦也被吹烂,许多瓦都掉了下来。几天后,又一次大风吹起,他们刚刚捡好的瓦又被吹走,还好有电线在那里压着阁板和瓦,否则整个房盖都将被风带走。

    他们的房屋建在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当年安装电线时,必须砍掉周围的树木,这样一来,没有什么东西遮挡着房屋,一吹风就会把瓦片吹走,一下雨就会直接冲击墻体。他们用的统统是薄瓦,当年的价格是0.028元/匹。五间房,才总共花了1400元,请的人工工资是两块钱/天。就是这1400元,也是他们借了300元才凑齐的,隔了半年多才还清。这些事情,还祇是关于天灾的一部分历史,在天灾之外,疾病、人祸就更是灾难重重。罗安才经常咳嗽,一直有胃病;何光英右膀风湿,耳朵经常痛,不大听得清楚声音,她也有胃病,过去一直有贫血病;罗太群现在也有胃病。至于10岁的杨华明,就更是个可怜的孩子,经常得病,头昏,呕吐,这半年都在吃药。

    杨华明的亲生父亲是杨定华,原籍重庆江津市羊石镇新桥村五组,已因精神病失踪多年。1994年,经朱沱镇新建小学校长肖体芝介绍,当时身为幼儿班教师的罗太群与杨定华结婚,杨定华做“上门女婿”,定居于罗太群家。1995年腊月初三,他们准备修一间猪圈,罗太群准备了1000元工资,又在校长肖体芝那里借了500元,这1500元还是不够修猪圈。他们秤了大豆,割了猪肉,买了5000块砖,准备开工。杨定华焦急于这紧迫的经济危机,情绪一天比一天紧张。最开始,是异乎寻常地跟妻子罗太群吵架,头脑不清醒,喜欢把同一句话重复许多遍:“现在我明白了,现在我明白了。”

    就在即将动工的头天晚上,杨定华跑了。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打着光脚丫的杨兴华等村民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了他。回来后,杨定华彻底地疯了,要打人,要挖人,要杀人,要吃儿子……。身为岳父的罗安才把外孙杨华明拖走,反被杨定华狠狠地砍了一扁担。因为这个可怜的精神病患者,全家人早上、晚上都不得吃饭。水缸被他摔了,饭镇被他摔了,床被拿去烧了,一条又一条烟被撕烂了,三根烟三根烟地抽着,一晚到亮扔稻谷。很明显,药物已经控制不住他了。家人遂将之送到重庆市永川三教精神病医院,住了两个多月,花费了1000多元(在村上借的钱)。回家后,病情是基本上好了,但是头脑比较简单,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家中这样闹腾了一番,又是山穷水尽了。杨定华不得不外出打工,遂跟着村民何正海到山西省打工,吃的是粗粮,活路重,不习惯,两个月不到,杨定华又回到家中做庄稼。1996年十月二十二日,杨定华又疯了,他突然反复地说:“冷得很,冷得很!给我看蛋,给我看蛋!”(注:看蛋是迷信之一,即从蛋中看病,滚蛋、吃蛋即好)按这里的话说,这个人成“憨包”了。他要吃什么就必须做什么给他吃,往往天没亮就要烧着煤。买药给他吃也必须看着他吃,不敢一次性地拿给他。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1997年正月十一日。这一天,杨定华、罗太群从重庆菜园坝火车站起程,赶往浙江省宁波市建筑工地,负责打杂工作。

    1998年十一月,从宁波归家的火车赶到贵州境内,就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中转站,杨定华的病因精神过于紧张在车上又发了。他要去跳车,要把自己的钱都扔出去,还拖着妻子的钱,要把钱全给扔了。他跪下来,接连磕头,说:“有人要杀我!快点把钱给他!快点!饶命啊,饶命!”罗太群恐惧极了,被杨定华拉进厕所,被抢钱,没被抢成。乘警赶来,将杨定华看守住。火车驶入贵阳站,下车后,同行的工友严严地步守着他。他说:“我要吃十碗!我要吃百碗!”把饭端给他,他却说:“我吃饱了。”又把他拉上火车,就这样疯疯颠颠,杨定华回到了家中。家人遂到永川三教医院拿药给他吃。后来,杨定华的病在家中又发过几次,而且是越发越密集,频频疯颠,还曾砸烂过别人的船,被拉到派出所,家人拿出700块钱才把他取出来。

    时间到了2000年正月。杨定华、罗太群到贵阳工地打工,跟着村民朱忠云去抬板,抬着抬着突然没工作做了,杨定华一日比一日更心焦。一天凌晨,睡到夜半三更,他突然说:“要带信,要带信。”看着情况不对,罗太群就用了60块钱,把丈夫送去输液。工地上确实没有什么活路可做,工地要搬到“平坝”(地名),就这样,走着走着,人突然走丢了,同行人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杨定华的具体去向。罗太群到“平坝”后,花了100元,打了电视台广告,而后又在街头贴了50张《寻人启事》,到处找人,眼泪汪汪地寻夫,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既如此,罗太群祇好一个人回家。此后的近五年时间里,杨定华也是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丈夫失踪后,罗太群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被逼无奈,她祇能一个人远走广州,在制衣厂里面打工,工资祇有400多块钱。寄回家的钱,全是节省下来的血汗钱。在外面打工很苦,有时晚上通宵,白天祇有半天觉可睡,有时又没有工作可以接上,一闲就是半个月,一闲下来就发焦,不但没有工钱,而且还得花去大量生活费、房租费等。在这两年里,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祇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丈夫能够回来,即使他是个精神病患者。两年过后,罗太群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丈夫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经村民宋家治介绍,罗太群认识了石良村的未婚青年李泽文。排除万难,罗太群在重庆永川市何更法院与“缺席”的杨定华正式离婚。2003年三月,再与李泽文结婚。

    李泽文在家中排行老三,因经济紧缺在上初中一年级即辍学,父亲(盲人)早逝,母亲名叫马永秀,现年57岁。大哥是李开林,做的是“上门女婿”;二哥是李泽强,其妻姚能莲患有心脏病,2004年就差点死了,身为兄弟的李泽文对之深为怜悯,把仅存的6000元存款全部捐给二嫂治病。罗太群嫁去时,李泽文家中连一分钱都没有,但此人的正直品性深深地打动了她,两人痛诉家史,彼此同情爱护,双宿双飞。又是因为经济危机,两人被逼着外出打工,2004年全年都在重庆做砖,2005年二月到江苏省无锡市,帮老板袁正华当泥工。因为工程原因,一个月干得了20多天,更少时祇干得了10多天。租房、水电就是150元左右/月,常有经济紧急危机出现,又常被拖欠工资,实行的是“年终结帐”的所谓“工资制度”,每隔10天祇能得点生活费(每次150元—200元),孩子一旦生病、上学,必须求着别人到处借钱。有时,甚至是以集体性的罢工才得以发放工资。

    一向非常节省的李泽文面临两难。一是在外打工的收获微薄,一是自己家中的房屋必须重修。在外打工,没有合同,没有保险,要经常上10多层的楼,工地经常换,活路经常接不上,工钱经常拿不到。以这次从无锡到重庆的路费而言,袁正华祇给了他2000块钱,两人回到家中,祇剩下800块钱,这就是到今天为止他和罗太群到手的全部积蓄。今年过年以及杨华明开学的钱,都需要想办法。李泽文家中的石砖是自己打的,现在石砖已经风化了,必须拆掉,否则要垮。每次他们外出打工回来,都不能回石良村,那里住着太危险,祇能放一间床,睡着也危险,祇能回到新岸山村这边来,可是这边的房屋离垮倒的日子也不远了。

    李豪的出生,也经历了一番挣扎。李泽文和罗太群的第一个孩子是已流了产的,那是罗太群外出打工时搬家到上海新庄地铁站,下身突然大量流血,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损失掉了。李豪是第二个孩子,这孩子现在的状况也不怎么好,经常发高烧。杨华明就更厉害,读小学三年级时就曾经昏死过。那次,他脖子痛,何光英喊他吃饭,喊不答应。抱着他,放在地上让他站立,他站立不起,倒下去了。这样的次数有很多次,高烧、昏迷,39度、40度、41度等,一发烧就很恐怖。对于这个家庭的种种危险,罗太群有着太多的感慨,有太多心里话想说。

    她说:“现在我要顾两个家。两边都必须要有房屋,因为两边的房屋都要倒。对于父母,我希望他们不要害病。对于杨华明,我知道我的家庭变故对他有很深的打击,我希望他好好读书。他一旦生病就很恐怖,医不好就很危险。他现在的性格有些叛逆,对我们不是很理解,有时还要发脾气。我当时失去丈夫后,外出打工实在太艰辛,没有人搭个手,一个人如何求生活呢?我就心想往前面跨一步。可是在孩子面前一旦提到这些,他心中就很愤怒。”对比起家乡和外面的世界,她说,“我觉得我在家要好点,但又必须外出打工。在家没有钱用,在外面又想家,被当地人排斥,会经常想到家里的父母,还有个孩子在家里,怕他今后跟自己的父亲一样,那就更悲惨了。”

    “我们差就差在没钱。有钱,做什么事都好办。”罗太群总结说,“人走到难处了。有好运,有难运,小的时候我不用去考虑这些,可是长大了就要考虑这样和那样,两边的房屋要考虑,两个孩子要考虑,想到自己连个房子都没有,就是这样流浪奔波……。我也算得上悲惨了,先和一个男人结婚,结果没有结婚几年他就失踪了。他失踪之后,我要为孩子穿衣吃饭,找到一个新丈夫呢,又伤到了孩子的心。李泽文其实心很好,他把两个孩子都是一样对待的,学费、花销全是他出钱。他经常想到孩子开学,没钱的话,就连书都读不起。我想到这些,就觉得很过意不去,想到这种滋味很伤心。怪谁呢?命运?还是没有文化?哎,我小学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现在想着都后悔得很啊。”这位一副焦愁面容的女人,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坐在我的面前,久久说不出话来,眼神呆呆地定在了那里。


调查后记

    提着相机,我到这个家去拍照。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停止在原地动不了了,究竟应该以一个什么角度才能展示出他们的真实状况,那一个焦急无奈的表情,平静却又尴尬。这光线太过明亮,它应该暗淡些、再暗淡些,甚至一团漆黑更好。唯有那些四处开裂开凿的墻,唯有那些破碎不堪的瓦片,才称得上是一流的、配称的背景。每一次,我多一份关注,就多一份沉重,也多一份责任,人世间悲幻离欢,有着太多的痛苦和悲哀。我虽不是当事人,但似比这当事人更痛苦,照此下去,痛苦抑或也是一种越发可以积累起来的收获。我想,许多年以后这些痛苦一定会发光,因为它是如此真实地映照了这个支离破碎的时代。



调查之二:一个残疾人之家

    受我的邀请,梁付山、梁修瑶、梁修容来到我的家中。梁修瑶说:“我妈是哑巴,说不出来话,祇好我们三个来了。”这是一次令我震撼的调查,尤其是这个梁修瑶,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如此的稳重和意志,令我十分感佩。他的身上竟有与我当年何等相似的影子,他的眼光,他的语气,他的手势,以及他流泪时的那种真切与深沉,确实有着太多的深刻。毫无疑问,我也冲动了,深感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喜悦,我要为他们这个家庭记录下一个完整而又真实的状况,为众人励志,为众人悲悯。


简介

    梁付山(父)、周守银(母)、梁修瑶(子)、梁修容(女),均系重庆永川市朱沱镇新岸山村11组村民。梁付山,1959年10月4日出生,现住新岸山村11组,务农、马夫。周守银,1971年9月17日出生,原籍朱沱镇汉东村三组,现住朱沱镇新岸山村11组,务农,系聋哑残疾人。梁修瑶,1994年11月26日出生,现在朱沱镇涨谷小学五年级(2)班读书,住校生。班主任:欧阳琴(女);校长:胡荣,校长办公室电话:023-49605003.梁修容,1996年九月十日出生,现在朱沱镇涨谷小学三年级(1)班读书,走校生。班主任:李翼(女)。


调查情况

    周守银持有《永川市残疾人证》,证号为“永残字150514号”,残疾类别是“重听”,残疾等级是“贰级”。小时候,周守银因病吃药,药吃错了,成为聋哑人。1991年,当时20岁的周守银经村民周国明介绍,嫁给了梁付山。14年以来,这个可怜的残疾人非常勤劳,用比手势来进行全部的表达,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有肚子痛的常年病症,她辛苦持家,非常不容易。这个贫穷的家庭,唯有从2002年开始,每年仅获得30元的救济款,但这也祇是在有提留税金时才有的救济,如今农业税已全国普遍免除,这个家庭连这仅有的30元/年的救济款也没有了。

    这个家庭的瓦房是用草房改成的,用楠竹做成棱子、阁子,但如今墻有许多大洞、大缝。下雨时,水从房间里面穿过。房前房后是用楠竹来顶着的,否则就将成片地倒塌。楠竹烂了,就用棒棒来顶着。整个房盖已经下陷许多,“窝”了下去。墻全部没有石脚,地基不稳,有许多瓦已经彻底烂掉、吹翻,从里面往房盖上面看,成了“露天窗”。这房屋是1966年就修的,已有39年的历史,在这39年里面,无数风吹雨打,加上冰雹,使得这个房屋危险重重。2004年6月,梁付山的四弟梁贵山修了一栋楼房主体,而后梁贵山到广州市打工,梁付山因自家的房屋实在危险,而被迫搬进了这栋楼房主体里居住。倘若梁贵山回来,那么梁付山就很有可能重新搬回老屋,在没有安墻角、四面透风、水从屋中过的老房屋里继续居住。

    这个10天也说不定能吃上一顿肉的家庭,其经济来源更主要是马(备注:从1992年开始,梁付山曾经买过三条牛,用来犁田,后来卖掉了)。第一条马,是2000年跟村民张华友借2606元来买的,将近三年后,又以相同的价格卖给了重庆江津市农村的一位马夫。第二条马,是2003年跟重庆永川市松既镇“冯小五”(外号)用3300元来买的,2005年6月这条马因“破伤风”病死亡。张付山遂向村民徐仁文借了2000元、向张增全借了400元、向杨庆华借了100元,又加上自家仅剩的1200元,总共3700元向永川市松既镇“朱老师”(外号)买马。如今,仍有约2200元的债未还。实话实说,一条马在农村这个地方约有3000元/年的收入,但开销也很大,一条马一天约吃5斤粮食(稻谷、玉米、糠、豌豆、胡豆、红苕等),还要吃不少的马草,还时不时生病,需要钉马掌等,除去开支,则收入已是所剩无几,仅够点烟钱了。

    梁修瑶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从朱沱镇新建小学(原班主任:代燕)迁至涨谷小学,梁修容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从朱沱镇新建小学(原班主任:代燕)迁至涨谷小学。2005年9月开学,梁修瑶这一学期的学费、杂费、书本费、住宿费、伙食费经全部统计,为807元,现仍有200元未缴齐;梁修容这一学期的学费、杂费、书本费、伙食费(午餐费)经全部统计,为435元,祇缴了140元午餐费,现仍有295元未缴齐。亦即:两兄妹将近500元未缴。这一学期半期考试成绩已经下来了,梁修瑶的语文成绩是89分,全班第二;数学成绩是90分,全班第一;他曾经获得过三次双科全班第一,也曾连续获得六张奖状(包括“期末考试一等奖”、“五并育举生”等),志愿是朱沱镇最优秀的中学——永川市第十二中学“优生班”。梁修容的语文成绩是87.5分,数学成绩是92.5分,属于成绩相当优异的学生,志愿也是永川市第十二中学。

    两兄妹非常勤劳,放学后常帮家中烧火、煮饭、牵马、割马草、宰猪草等。梁修瑶对自己的评价是:性格镇定,正直,不惹事生非,爱交朋友,有志气。自1996年10月至2003年5月,梁修容一直在外公周希权、外婆阎红书家中过生活,自回到父母身边后,性格一直内向。在两兄妹读书期间,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对这两兄妹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乃是可造之才。梁修瑶是一个比较早熟的孩子,懂事,深刻地知道农村的苦楚与艰难,他说:“长大后,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建设自己的家乡,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够为更多人创造幸福。”其理想是成为一名律师,这个孩子的原话是:“因为世界上有许多人受到冤枉,我要为他们打抱不平。”接着又说,“我还想成为一名教师,我想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他们的前途,用自己的知识和对世界上所了解的道德,来改变他们。”

    如果这个家庭因经济的持续贫穷而导致其失学,梁修瑶说:“我会很失望。”当然,另一面他又说,“如果有人帮助我不断深造下去,我会无比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快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如若不然,我就不能为受苦者打抱不平,不能使他们获得公正的对待,不能为更多人的前途而铺路。”他亲眼目睹过许多人受到冤枉。当他镇定自若地表达出这一切时,他流泪了,心中已是久久不能平静。梁修瑶从出生断奶后,一直到一岁,是在外公周希权、外婆阉红书家中过的生活,后来才回到父母身边过生活。单从学习成绩来看,他堪称整个朱沱镇涨谷片区的佼佼者,乃是一个小小的“状元”。涨谷小学拥有800多名学生,而其它学校祇有几十人甚至十几人,不成数量。在这个数量最大的小学里面,梁修瑶的位置无疑是相当突出的。

    梁修瑶曾经受到重庆网通信息公司总经理修军先生、江苏省丹阳市地方税务局第八分局周咏生先生的关注,还曾有20名社会人士来到家中与其见面、探问、拍照。他说:“我很感激的是,我虽然没有缴齐学费,但是没有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反而受到老师们的重视。从态度来讲,他们对我很器重。”接着又说,“我看到整个地区都有无数人处于贫困环境之中,有些同学、学弟甚至比我的情况还糟,我很同情他们。不但同情,而且心里非常难过。因为,我对家乡的愿望本来是非常美好的,家乡非但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美好,反而比我想像的还要糟糕。我打算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家乡的外貌,把家乡打扮得更加美好。”梁修瑶的表达,如此坚定、冷静,令人震撼。他,体重42斤,身高1.25米,每天肚子都要痛一次,吃不下去饭。如今已是大冬天,两兄妹都没有穿袜子;夏天,乃至其它更多季节,两兄妹都没有穿鞋。

    梁修瑶没在乎这些表面的事情,他说:“我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倘若我想看什么书,我都希望爸爸能够为我买,即使是买旧书摊、破烂站的废旧书也行。我喜欢看童话、科幻、写景、抒情、纪实、政治、法律等,可以说无书不看。我的求知欲望是相当强烈的。我也很关心我的妹妹梁修容,她是一个很有文字天赋的人,她的特长是祇要抓住一个中心,就能围绕这个中心巧妙地选材、描写,表达得绘声绘色、恰如其分。我希望她能够成为一名作家。在我心目中,作家是用自己的文字把真实的所想、所见、所思的一切,用刊登、出版的方式告诉全世界,使这个世界更加美好、真实。作家的职责是把应该写好的文章写好,让自己的作品贡献给世界,成为可以流传后世的精神财富。”他还充满感情地对我说:“在我们这个村里,你如今也是一名作家,而且还是一名顶顶有名的作家,但你的过去和我的现在一样,也是同样贫穷,你如今的成功是用不断的奋斗才建立起来的,确实尝了不少苦,从中也看得出你很有志气。”

    两兄妹是能够和母亲正常地交流的,但有时候母亲的手势祇有梁修瑶才能够知道,然后就去转告父亲。他说:“因为我经常和母亲进行交流,总是经常跟她开玩笑,用很幽默的手势来跟她比些好笑的,想方设法使她开心。我相信,祇有我有前途,有那样的条件,那么我甚至相信有使我母亲病情康复的希望。有些时候,母亲也会生我们的气,但我不会反抗,因为她本身就有病,我不想再火上加油。”谈到农村的教育,他说:“我曾经看到过一些记者,还有社会上的朋友,包括蒲大珍、修军等等,都来过我们涨谷小学,有的拿着摄影机到学校来录像。老师们也说,报纸上曾经登载过我们涨谷小学的情况。

    我想说的是,谢谢这些热心人士对我们的关注,感谢他们让贫穷的孩子重新进入课堂,接受教育,使这里的贫穷得到重视,使孩子们知道知识的可贵。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为一名成功人士,那么我肯定会联想到自己当初的艰难,将心比心,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去帮助他们,让这世界少些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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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杨银波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6年2月28日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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