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号-文化论丛 蒋泥简介 蒋泥文章检索

 
给余华拔牙............(北京)蒋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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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余华拔牙

(北京)蒋泥



1,批评家的“宿命”——在《给余华拔牙》新书发布会上的发言

    《给余华拔牙》是一部关于批评的书。我觉得,批评就是树立相对正确、独立、理想的标准、规则和价值,为感性化的作家创作和猥琐细碎的世俗人生,确立坐标,使之导向良性、健康、理性的现代道义精神,提升整个民族的心灵境界、伦理水准与文化内涵。可以说,它的意义或大或小、或显或隐.它的性质在于对“事”不对“人”,并且是胡适所说的那种研究一个个具体的“问题”。

    很难设想,一个时代、一个民族,没有知识分子这个“外界”力量的不断鞭策和发出独立、自由的批评之声,而祇靠一个抽象的标准、一个抽象的声音,祇靠笼统的赞美,祇靠笼统的“唱歌”,就能取得什么实质性“进步”的。这样的事,今天没有,历史上没有,将来相信也不会出现.麻烦的是,批评虽然重要,特别之重要,在我们这快土地上,要把它及时发出去,却似乎特别为难——为难别人,为难社会,也就是为难自己。

    然而,这却是我们身而为批评家的“宿命”。

    台湾学者殷海光先生说,真正的知识分子,祇问是非,不管一切。他祇对他的思想和见解负责,不考虑流行意见、时尚的口头禅以及别人对此的好与恶的情绪之反应等。为了真理,他们甚至会和整个时代背离.我们当然不需要付出如此巨大惨烈的代价,去背离整个时代,毕竟我们所做的祇是文学作品批评,批评的环境虽然不很理想,却也还有相当大的自由空间,批评家们如果愿意说真话,大家也都是容易听得到的。

    问题是,愿意说真话的批评家有多少?如果都说假话,都说中听话,都不得罪人,个别想说真话的人,就要肯于充当出头的椽子,就要“冒险”。这样,个别批评家的说真话,就依然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事情。某些时候,甚至很可能就是灾难性的事情。

    三年前,我曾在《与魔鬼下棋——五作家批判书》发布会上感叹说,批评是得罪人的事,今天,我仍旧要感叹.因为我们当年的批评,果然得罪了不少人,得罪了这个时代文学界最有“权力”的人。给别人将军,也为别人所将军,使他们借怀疑我们批评的动机与目的(无非为了“出名”)来打压正直的批评.记得那本书刚刚出来时,不少媒体曾对书中批评到的“五作家”莫言、王安忆、贾平凹、二月河等先生进行采访,他们当时未见有任何反应,一致的推托就是自己还没有看到,认为批评作家和作品,那都很正常,表现得似乎特别雅量大度。过后,他们读到了书,发现它们不是通常所见的那种以赞扬、歌颂为“主旋律”的文章,而是分析说理尖锐,有一是一,相当之不留情面,达到了令人“惊骇”的程度——我们的作家们确实中“美言”之毒太深了,他们已经看不惯任何负面性的评价,以至于才震惊不已。

    于是,这两三年内,我陆续就看到和听到了来自他们中个别人的反馈,那就是不高兴、恼火、愤恨和谩骂,把我们当成耍诡计、玩阴谋的仇家似的。甚至脱离批评文本而公然诋毁、污蔑与攻击。莫言先生在武夷山上,为达到他堵住批评人之口的目的,不惜在全国两三百位文学报刊的主编、社长与媒体老总、编辑、记者面前,无中生有,公开对我和批评家李建军进行人格、尊严上的侮辱与歪曲,就是一次比较集中的爆发,达到了一定的“警戒”和“威胁”效果。后来李建军发文公开此事,莫言先生才不得不在《南方周末》上高调回应,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悔过”,但对李建军和我所批评的他的《檀香刑》、《红高粱》等小说中存在的问题,基本上不接受任何意见,而维持原有的认识,同时再对我们继续“旁敲侧击”,祇不过旁敲侧击得比较巧妙、缓和而已。为在中国这块僵硬的大地上,进行批评和接受批评,提供了一个比较恶劣的标本。

    好在我们的《五作家批判书》,也还是确立了一些良好的规则,起到了一定的示范性作用,那就是逼使搞批评的人正视事实,恢复常识,重视阅读经验本身,回到文本,细致地分析文本,不再过度阐释,不再作抽象的宏观发挥——无论这样的发挥有多独到与精彩绝妙,而是去维护健康的价值标准,据此发出真实的声音。

    《给余华拔牙》就是在此基础上作出的突破和飞跃——针对一位写出了坏作品的、影响巨大的作家,针对一部靠着祇会玩恶俗与“行为艺术”而走俏走红起来的超级畅销书,几乎所有的批评家,都不约而同地站出来发喊叫停。余华这个伪“先锋”,就这样水落石出,突露他的本相。

    余华本人却对他祇为版税和出名,而急急忙忙捧出的粗糙小说,拼命表态,声称他的作品怎样怎样伟大、深刻、了不起,一时的误解没什么,50年以后,必定能拨乱反正,它的畅销也足够说明这部东西是如何之了不起等。弄得我们不得不集合大家的力量、集体的智慧,出一本书,作方方面面的“诊断”,为这位前牙医“拔牙”,来和他“对阵”了。

    相信我们的“叫板”,不是停留在表层上,而是分析到了产生这个怪胎的现实、社会、历史、语言、文化、心理、思想、精神、道德等诸多层次上的原因了。这样的个案分析,也就具备了进一步的典型性价值、典型性意义.曾有朋友说,把诺贝尔文学奖奖给中国的“先锋”作家(高行健),使得我们这个社会的常识意识更加乱套了,实算价值性误导,混乱了一些基本的标准与规则,必然就诞生出“先锋”得走火入魔了的《兄弟》及其“兄弟”《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生死疲劳》、《檀香刑》等假冒伪劣产品。其实,“此先锋”非“彼先锋”,一个连现代意识、现代思维、现代性人格精神都不具备的人,类似余华、莫言这样的作家,却被号之为“先锋”、选之为诺贝尔文学奖“种子”,莫不是上天不垂顾我们中国人,注定了我们也诞生不出托尔斯泰、索尔仁尼琴、帕斯捷尔纳克等精神大师、文学大师?

    因此,余华、莫言们与真正的“先锋”是不沾边的。

    如果说我们这个社会应该拥有一些“先锋”,那也不会是这些人,名副其实者,小说家中祇有鲁迅、沈从文、高行健、阎连科、杨显惠等极少数几个人,知识分子中则有胡适、殷海光、唐德刚、储安平、顾准等。

    我们的批评以及想维护一个自由、独立、理想的辩论环境的努力,甘于背负吃力不讨好的“宿命”,也都是为了在这些“先锋”们趟走过的路上,继续昂然、浩荡地前行。


2,该不该给余华“拔牙”——关于《给余华拔牙》的说明

    看到2006年6月6日上海《新民晚报》《解放日报》《新闻晚报》《新闻午报》以及《大河报》《华西都市报》等,转载北京《京华时报》消息,评说《给余华拔牙》一书,看到一些不实之处,萌发我写这篇文章的念头.我觉得《给余华拔牙》这本书,总体上很不错.祇要是看过全书的人,相信会和我的意见一致。我赞同解玺璋先生保留自己对于该书的看法,虽然我觉得他的看法不是很全面,因为他“有的还没来得及拜读”,待他看完全书后再说.我也很不赞成把“批评弄成了打群架”。

    这本书当然还有遗憾,现在这样固然已不错,但由于批评的声音相对来说一直较少,永远比不过赞美声来得多,来得声势浩大,来得让人误以为中国遍地是大师,到处是《红楼梦》——所以,不是我们不想更好,而是我们尽其所有,已将目前最好的批评文章,都收进来了。

    现在有不少人说很同情余华,认为我们专书批评他不公平,其实,相对于表扬他的文字总量来说,我们的这点文字算得了什么。相反,表扬他的那么多,表扬莫言、王安忆等人的那么多,我没见谁出来说不公平,是不是会把他们捧坏了——事实上,他们早就被捧坏,也就很难听得见严肃、认真的批评意见了。

    书中批评文章里,我尤其喜欢川水、黄惟群、周冰心、金赫楠、林童等人的作品。邓晓芒、如今不疑、李敬泽、张玲以及李云雷等先生的文章,也都不错.我自己的,就不说什么了,好坏要等读者来裁判。

    而摩罗的长文《非人的宿命》,对暴力事件研究、阐发得深刻、精彩,可单独成篇,即使他前提错了——余华对暴力的展示等,没达到如此深度,也毫无此等意识.摩罗极力表扬余华,把余华写成了当代鲁迅。川水推翻了他的前提,认为他的赞美是过度阐释。我十分认同川水的意见。虽然我一直当摩罗是他们那代人里,目前思想最深刻的人,也还是要说,他写该文,好比高射炮打蚊子,蚊子本身没什么价值,高射炮却很见威力——我们就单独欣赏这个高射炮吧。

    以上不错的批评文章,篇幅占了有五分之四强。

    除“批评”以外,除摩罗的长文“赞扬”以外,其它“赞扬”余华、并有自身道理的好文章,还有郜元宝的两篇以及谢有顺的一篇。赞扬文字共有七八万字(全书30万字左右)。所以,该书并不都是“批评”。大概人们受书名误导了。

    “给余华拔牙”是个比喻,我想它包含的意思应该是,批评祇是一种诊断和建议.这是一个“医生”应该做的。而作为“病人”,也有权利对你的这种诊断表示怀疑,他可以置之不理,也可以另外找人诊断。

    诚然,能不能拔什么牙,不是此书的要害,它不过是书名而已。关键在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垃圾小说,如此畅销的原因是什么,能否从余华过去的作品里发现其一贯性,出现余华是孤立现象吗,“先锋”派的“领军”莫言可以算其中之一吗,他们是不是“伪”先锋等等。

    我欢迎一切看完全书后,再下结论的一切批评.而对那些不看书,就大肆发挥的人的意见,一概不认同。

    (注:《给余华拔牙——盘点余华的“兄弟”店》,杜士玮等主编。同心出版社200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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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蒋泥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6年6月30日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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