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号-民主墙 张菁简介 张菁文章检索

 
悼念香港支联会义工——加菲.....张菁
 

调整百分数变化字体大小 按最右边的“□”键全屏显示

 

 

平凡中的伟大——悼念香港支联会义工加菲

张 菁


    在德国开会,与会的香港代表长毛说加菲你走了。我知道你永远离开了我们,胃癌是夺命杀手。好几年了,你咬紧牙关,顽强与死神搏斗,直至5月15日的这一天,你终于撒手人寰。我想,这条人生的必经之路,有上天堂有下地狱,我坚信你正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自89年六四枪响后,你就开始参与了香港市民支援中国民主运动的工作。一批批学生、知识份子、工人领袖纷纷经香港逃亡各国,你为不少人送钱送衣服,问寒问暖。你曾冒险回大陆,为一些民运人士的家属送钱带物、传达讯息。每年中共都要抓大批的异见人士,而每次为他们到“新华社”门前的抗议、示威、请愿、静坐甚至绝食都不会见不到你的身影,对大陆被抓的民运、工运、维权人士的名字,你倒背如流,无数次你举着要求释放王希哲、魏京生、王丹等人的牌子,汇入支联会、四五行动及其它民主派声势浩大的声援活动中,就算是名不见经传的贵州的民运人士如陈西、廖双元等被捕后,你也同样与大家一起去“新华社”抗议.记得第一次跟你说话是在1991年尖沙嘴纪念六四死难者的春祭仪式上,你指着我说,“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告诉这个‘国语人’我们在做什么?因为我的国语实在太好了,我讲了半天他都听不懂。”你直率、热情。以后,凡是支联会的活动,都能见到你的身影,每次都是忙翻天,也常常顾不上吃饭。一次在反新闻封锁寄信到中国内地的时候,你捂着胃部,脸色发青,我叫你回家休息,你说做完后大家一起走。那时,我们不知道你的胃已经有了问题.那一年,我结婚,你是我的伴娘,你戴着胸花,很美,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肯嫁人?你半开玩笑的答,等六四平反了就有时间去想嫁人的事情,在此之前,“洁身——自好!”不料一语成签?六四冤魂未雪,你也始终未上花轿.有一次,你对我说:要是没有了支联会一班友仔(朋友),真会好失落,因为,89年以后,就没有跟以前的朋友们联络,大家都生疏了。我当然明白,在支联会这个团队中结下的战友加朋友的那份感情,岂非一般酒肉朋友可比拟.我追问:当初为什么要出来参与呢?你说,学生们的做法是正义的,政府还要开枪,那么多人死伤,于心不忍嘛,大路不平旁人闯.就是要论个是非曲直!凭者这份正义感和良知,17年来从未间断,每年、每月、每周有时是每天都重覆着同样的工作、喊着同样的口号、游行走同一条道路,没有一丝个人利益,没有一分钱的收入,这样的坚持,17年风雨不改!

    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我们这批从暴政下逃出来的流亡者,在联合国有关机构的安排下,分批离开了曾给予我们庇护的香港,漂洋过海,成为难民涌进了各个愿意收留我们的国家。你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告别了一家又一家,我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你帮我整理行装,你说,以后的日子自己要学醒点(聪明点),带好女儿,对你老公要好,否则我们支联会这班友(义工)不会放过你!我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在后来的生活风浪中,我迷茫过、但始终未曾放弃。

    2000年,我回香港换证件,知道你切除了胃,需靠肠来消化食物,我祇好带了一点化妆品做礼物,你说,用不着了,扮靓靓也没用,这回是真的嫁不出去了。那时你还比较乐观,一扫我初见你瘦骨嶙峋的模样时而产生的不安。我们在你家楼下的餐厅谈了近三个小时,话题都是做手术的过程、支联会及民主派的活动和香港回归后市民的生活,当然,也提到一些八卦新闻。临走时,我拿出一点港币表示心意,要你去买一点适合自己的食物,可你死活就是不肯收,说我孩子多,要我给孩子们买点礼物带回去。你说你不需要,生活、医疗费用完全没有问题.其实你已很困难,我们不知道。

    在以后几年的长途电话中,我们聊过很多很多,你关心的人也实在太多,对我们流亡在外国的“国语人”,你操心得很,甚至我还知道你竟然寄钱到美国接济某些生活比你好过得多的人,虽然你不愿承认.你花了好多精力好多电话费去关心一个流亡到英国的女朋友,你一直不断地为她打抱不平,我说,加菲呀,你可不可以省点力气,留点给自己吧!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在电话的那头颤抖着声音说:看到一班癌友一个个去了,我好害怕,其实我真的不想死,我好不甘心呀。我在电话的这一边默默的掉眼泪,我该如何安慰你是好。生命呀原来如此短暂,如此脆弱,我理解你,渴望生活是人的本能,况且你那么年轻,那么善良、正直,我知道你心中有梦,有一个在精神上依恋的他。你多么需要一个多姿多彩的生活。第二天,我把你低落的情绪告诉了老公,要他从心理学层面去跟你谈谈。你们谈了很久很久,我祈求他的专业交流方法能化解你心中的恐惧,让你走出阴霾,在余下的日子中,活得洒脱些。

    过了一阵子,你说在癌友会的兄弟姐妹及社工的鼓励下,你心情好多了,不再感到恐惧,我真为你高兴.又过了些时日,你的情绪和病情好像好了不少,没有明显恶化的征兆,还听说你常外出参加支联会或民主派团体的活动,我们寄了一些辅助抗癌的保健药品给你,我以为,奇迹出现了,放心乐意的,也因工作家庭琐事忙碌,一连几个月都没给你打电话,谁料到,你病情急转恶化,竟走得如此匆忙。

    看到来德国出席会议的好多当年从香港逃出来的朋友,好想问一声,你们认识“加菲”吗?可知道她为要求释放你们呐喊过多少遍,举过多少次牌,冲过多少次“新华社”?想起你,心里感到欠疚,你为我们这些 “国语人”做得太多,而在你病痛的日子里,我们给予的关注太少。可是,我相信,这种欠疚将化为鞭策的力量,在争取中国民主自由的路上,我们永远记得像你这样的铺路石,也将成为激励我们向前的其中一股动力!

    一颗小草,历经日晒雨淋,雪雨风霜,仍坚持默默的传达着春的气息;没有牡丹的娇艳,却给人予绿色的向往。加菲,像貌平平、学识不深,可你爱憎分明、执着的追求和热情的奉献,内在散发出的人性的光辉,突显了高尚的人格和情操。

    你说,你的骨灰将撒在香港的土地上。我信,那里会长出新的小草,承传你平凡中的伟大!

    加菲,我知道,你安详地正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相关文章
作 者 :张菁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6年6月30日23:11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