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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土在沦陷..........(四川)谭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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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土在沦陷

(四川)谭作人


引言


    除去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以及道德价值的普遍沦陷外,在中国还有一种大面积的沦陷时刻在发生。在面积超过960万平方公里(80年代确界为1042万平方公里),沦陷的内容是中国生态环境和将被祸及的地球生态环境。

    中国有600多个大中城市,其中400多个城市(占67%)在地面沉降中沦陷,每年下沉几毫米至几厘米。比如,上海正在“下海”。上海旧城区及浦东新区因地下水超采导致地层压缩,地面沉降,每年“下海深度”2至4cm,以致新建几年的建筑下沉、开裂、成为危房。上海、天津海水倒灌,北京形成“大漏斗”上千平方公里,成都地下水位下降已达3米,西安大雁塔因地面沉降而倾斜……纯粹物理学意义的国土沦陷还包括沙漠化、荒漠化、盐碱化、沙尘暴、地质灾害、洪水溃堤、土壤侵蚀及水土流失。而另外一些沦陷,比如植被减少、湿地减少、河流断流、湖泊干涸、冰川消融、气候改变、环境污染、生物入侵、物种灭绝、能源短缺、人口失控、泛城市化、经济失衡、政治困局、媒体缺位、文化注水、道德崩溃、社会冲突、公共危机……则正在成为一种经常性和普遍性的现象,挑战崇尚天人合一的中华文明,考验国家政治制度的合理性。


长城后面固守5000年


    古老的中华民族有超过5000年的辉煌或不辉煌的历史,曾经影响过世界文明的进程。为了证明这一点,人们常常提起长城。

    中国进入皇权社会以来,修建长城就成为历代统治者的头号政治任务,筑墻、积粮、称王成为国家政治经济发展战略的三步棋,几乎每一个朝代都要重复一次。在抵御外辱的“国家需要”和“有国无家”的强征暴敛面前,中国大陆上长出了无数瘢痕式的难看东西,取代了莽莽沧沧的原始森林。这些东西就是长城,包括齐长城、战国长城、秦长城、汉长城、魏晋南北朝长城、隋长城、金长城、宋长城、明长城、清长城,还有难以确认的唐长城和辽长城。这些城墻最早是始建于公元前555年的齐长城,距今2560年。最晚的清长城是湘西凤凰的碉堡长墻,长百余里。能够号称万里长城的祇有秦长城、汉长城、金长城、明长城。众多的长城累计总长超过10万里,虎踞龙盘,翻山越岭,在荒漠化的背景中可谓瘢痕累累。从此,中国人民为墻所累,在名为外辱实为内压的生存状态和各种各样的大墻之中左冲右突,难以脱身。墻式思维成为“中国盒子”的哲学核心。

    仅从修长城来看,中华民族是一个防御型、封闭型和内敛型的民族,属于划地为牢的品种。修长城的政治划界和显示防御姿态的意义远远大于军事价值,大于保境安民的实际价值。长城表现了“在德”而不是“在险”的政治理想,是封建帝王防君子防小人不防强人的心理安全防线,是皇帝消费百姓买单的皇家花园的围墻工程,墻上记录了无知、胆怯和傲慢。历史证明,中华民族并没有因为修了长城而消弥外患。

    也许是偶然巧合,也许是必然结果。当我们俯首中国地图,追踪长城的脚印,却发现长城与中国地理地带的南北分界线关系密切,充满自然地理要素。比如,北方长城(蒙、冀、晋、陕等)与400mm等降雨线重合,长城南为半干旱的暖温带,长城北为干旱的中温带及寒温带。长城南为森林草原,长城北为荒漠及荒漠草原。长城南以水蚀为主,长城北以风蚀为主。长城南为农业区,长城北为牧业区等等。长城内外两重天。综观中国历代长城的走向,大部分都有类似特点,即与中国自然地理要素及地理地带伴行或重合,成为中国雨水线,万里风沙线,农牧区划线、干旱半干旱、暖温寒温带、乃至行政区划线的人文地理标志之一,以及国人长期的精神文化图腾之一。

    我们无法证明修建长城与环境资源耗竭及生态环境破坏的因果关系,也不可能把塞外大面积沙漠化、荒漠化及干旱化完全归罪于长城。但是,我们确切知道修长城作为历代帝王大事,耗竭了大量的国家资源之后,却并没有达到修建的工程目的。当北方强悍民族的铁蹄视长城为无物而恣意践踏之际,专制残暴愚昧的封建君主,通常都是弃城而逃,一走了之,显示出封建王朝的不负责任和苍白无力。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长城在军事上避免了战争或赢得了战争,却有大量事实表明因修长城而削弱了国力,天怒人怨。孟姜女哭倒长城现白骨的传说,就是对秦朝暴政和“修城经济”的民意表达的曲折反映,是暴政之下“不和谐”的民间声音。

    当今天的某些国人欺骗世人,把“月球上可以看到长城”的谣言四处播散时,长城的意义已经不仅限于历史、生态、文化和旅游经济,而具有了现实的思考意义。因为,在精神文明的豆腐渣工程里,在当代大大小小的造城、修路、建坝、架桥、植绿和造林工程里,特别是在近年来全国性的建水坝运动中,我们都看到了长城的影子,看到了躲在公共工程后面的封建意志和私人利益。甚至修复长城的工程本身,也表现出某种封建意志的重复和连续。

    5000年前,华夏先民在黄河流域聚集,从采集、渔猎、游牧到农耕,产生过影响世界的农耕文化,发育出古代世界四大文明源头之一的华夏文明。古代中国文化生态繁荣昌盛,包括诸子百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百废待举、百科全兴。然而自秦以降,也就是从兴建万里长城开始,封建皇帝全面专制了中华民族。远交近攻,内紧外松,封建割据、官场博奕、文化专制、唯我独尊的政治攻略成为既定国策和主流文化。以民为本,民贵君轻的传统价值被彻底颠覆,中国的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态开始恶化,并开始为大一统的封建帝王统治支付高昂的环境成本和社会成本。

    据考察,现在风沙蔽日的黄土高原,曾经是大树参天的原始森林。荒凉广葇的中原大地,野象曾经成群出没,水肥草美。而黄河源区,河套平原,关中平原,曾经都是生物总量极高的华夏文明发祥地,真正的原始绿地。两千年间,仅靠发展小农经济,供养封建官僚、贵族及皇室,就把这些地区亿万年的地球储备消耗干净,使其变成荒滩戈壁,黄沙漫地。长城与黄河时而伴行纠缠,时而交叉袭夺,交互作用,在北纬35至40°的北方大地标示出一条黄色的生态脆弱带。其中有的干旱荒芜,有的沙进人退,还有的已经退化成为北方沙尘暴的沙源地。顺着地球北纬线,从山到河到江到海,形成了中华文明从北向南的3个发展台阶,以及“逐生态而居”的历史足印。这些足印表明:高纬度高海拔的黄河文明正在被废弃,中纬度中海拔的长江文明已难以承受人类生存压力,低纬度低海拔的下游和沿海地区正在超负荷地接纳人类的生态移民,成为新的文明发育区。

    从黄河文明,到长江文明,直到海洋文明,人口与经济不断南迁,荒漠与沙化追随着人类脚印南移。这些事实证明,人类的不当行为将造成环境退化,退化的环境将改变文明的进程。早年移居西北干旱地区的回族民众,是历史意义上的生态移民;而今天游动在全国城市之中的河南安徽农民,则是现实意义上的生态难民。根据国家环保总局分析,我国现有22个省共1.86亿人口需要生态移民,而全国各地仅有0.3亿人的接纳能力,还有1.5亿人无法安置。

    5000年来,究竟是什么生存方式,把中国大陆变成了一个由西而东和从北向南的“脱水模型”和“脱绿返黄模型”?值得国人深思。


单边主义横行了50年


    在5000年历史中,50年祇是百分之一的瞬间。就在这个瞬间,古老的中国正在抬腿向现代国家形态和现代国际社会迈进。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大跨越,也是一个抬腿50年的超级慢动作,至今不知落脚何处。然而也就在这50年中,国家民族的支撑正在沦陷:自然资源即将消耗殆尽。

    1955年,全国人大以全票赞成通过了包括三门峡工程的《治黄综合报告》,会场上没有反对票。会场外,祇有黄万里(人大副委员长黄炎培之子)和一个叫温善章的技术员提出异议,黄反坝,温主张低坝。如黄预言,三门峡水利枢杻工程建成不久,形成渭河下游拦门沙,15亿吨泥沙淤死了八百里秦川和千万亩良田。三门峡最后放弃了360米淹没线,3年后被迫炸开施工底孔导流排沙,经多次改造后功能全废仍无济于事。如此废坝废库,却给关中平原造成了“枯水沙尘满天,汛期小水大淹”的环境灾难。几乎完全失败的三门峡工程,引出了陕西省两会每年都在呼吁炸坝的大问题,并影响了陕豫两省安定而不团结的政治局面。再看50年后的治黄成果,在十几座干流大坝和上百座支流水坝的拦截下,高山让了路,河水低了头——黄河从三年两决口,百年大改道的大河,变成10年8断流的干涸死河。仅1977年至1999年28年间,断流年份多达22年(80%),1998年黄河更出现连续断流6次,累计226天(62%)的千古生态奇观。黄委会的专家断言:黄河成为内陆河及季节性河流已成定局,不可逆转。

    80年代初,关于“长江会不会变成第二条黄河”的争论,争来了长防工程,在一定程度上暂时救了长江的命,却也招来了祸福难料的三峡工程。如今,“长江会不会变成第二条淮河”的问声又起。人们更应该问的是:一条河流,如今为什么活得这么胆颤心惊?

    古人治水,且疏且导。大禹导江,东别为沱;开明拓峡,蜀地疏渠;李冰筑堰,四六分成,这都是顺天理,得人心的环境生态工程,历千年而不衰,造福后代子孙。比如岷江中游的千年水网,上至都江堰宝瓶口,下至彭山江口,金堂淮口,在成都平原的冲洪积扇上形成自流灌溉的巨型扇型水系,世所罕见,至今还在发挥工程效益。古人治水顺势而为,四两拨千斤,今人治水好大喜功,千斤移四两。治淮工程跨部跨省跨市跨县区,好心办好事,结果不如意。治淮10年,投资几百亿,淮河越治越死,终于难以复生。今人治水犹如治人,水路一堵一截,祇要水利效能;言路一打一禁,祇容一种声音,如此治国治水,怎能“和谐”?还要强词夺理,辩称“中国国情”,真是天下奇闻!

    50年前,批个马寅初,多生几亿人;冷战梁思成,残缺北京城,压制黄万里,黄河水不行;臭骂梁漱溟,错批百万人。多年来,人杰与人祸的战争,是中国环境问题的深层病根,现代语言叫制度性缺陷或体制性弊病。问题是,当政者的一意孤行总能得逞:人杰因言论而致祸,遭受打击,被群起而攻之;人祸却能因祸而肥,明知故犯,集体作弊,损人利己,败中取胜。这个机制,使博奕双方最终都先后成为输家,成为制度陷阱的牺牲品。50年来几乎一成不变的政治制度,使公务部门成为高风险部门,使公务人员在权力金字塔的传送带上骑虎难下,左右为难,舍名求利,铤而走险,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生态难民。所以,国家环保总局潘岳副局长说:“环保问题,实质上就是政治问题”。真是一语中的。

    过去,政治就是专制;后来,政治挂帅经济,不问环保;如今,抓经济、讲政治、秀环保。这是一个被颠倒的错误程序。一个负责任的政府,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应该优先于政治制度设计,而不是相反。因为,政治理想的基础,不应该是无米之炊和塑料宴席。

    人能忍,环境不会忍。环境的报应都是现世报,还要加收高利息。自1957年“挖出”敢说话的55万右派后,1958年开始“超英赶美”。随之而来的大跃进大开杀戒,砍光祖宗的山,毁掉子孙的林。其报应是直接造成3年大饥荒,全国树皮扒光,草根吃尽,泥土充饥,易子而食,竟然在和平时期因人祸活活饿死几千万人。

    明未清初,张献忠诛杀川人600万,“清史”留名。共和国建国10年后,西南王李井泉饿死川人1200万,占当时四川7000万总人口的17%左右,却无人过问。革命左派李某治川,心狠手辣,一左到底,比变态反王张贼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某鼓吹“一条心,一股劲,一个样”,“团结起来犯错误”,终至于以“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把‘天府之国’搞成‘地狱之国’”。李某宁左勿右的施政方针,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的赏识和庇护,在国内有5个省长或书记因饥荒大面积死人而下台之际,抢粮冠军李某却进了政治局并升任西南局第一书记。李氏治川方略,使当初的“革命”初衷受到怀疑,在现实中戏弄了“为人民服务”的崇高目的。李政委从晋绥到西南,以祇向上负责的单边主义而青云直上,酿成千年惨案,成为人治及左祸的一个政治标本。这是一个不应回避更不应淡忘的新鲜的历史教训,国人应当记取。“左祸”祸国秧民的严重后果,超过法西斯主义,世界深受其害,中国沦陷最深。

    在政治上采取单边主义,将直接导致专制主义,导致左祸发生。在生态问题采取“人类中心论”的单边主义,就是从理论上把丛林原则普世化,把环境暴力合理化,依此原则,人类不管其它物种,能杀多少杀多少,能用多少用多少,一代不管下一代,报复性的消费主义。如此行事,再有10个地球也满足不了人类的毁灭能力,再有几十亿人口,也会被左王们饿死,被先富们穷死,被环境困死。

    河流干枯了,水体污染了,沿河而居的城市村镇,很多都“守着大河没水吃”,我国有1/3的农村人口喝不上干净的水,有400多个城市常年缺水。仅我国7大江河已经不多的水体,被污染水体即超过2/3,其中重度污染的劣Ⅴ类及Ⅴ类水体高达37.6%,中度污染的水体占37.6%,可饮用水体仅24.8%,不到1/3.以水利社会和亚细亚生产方式闻名于世的中华民族,正走向无水可用的生态绝境。


“盛世经济”的“未世心态”


    2005年1月,中国总人口达到了13亿整。50多年来,中国人口增加了近3倍。中国960万平方公里土地,天然无法居住的占1/3,50年来水土流失总面积超过1/3,可供居住的祇有1/3.由于土地沙化和荒漠化,可使用土地减少了一半,由600万平方公里下降至300万平方公里,人均土地面积从13333平方米下降至2308平方米,锐减5.8倍。中国的人口密度是世界平均人口密度的3倍。中国人均自然资源占有量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2,人均耕地量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2.人均水资源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4,人均淡水拥有量是1/6.中国是世界13个贫水国之一,人均拥有淡水量为2400立方米/年,为世界第109位。按照世界平均水平,中国能够养活的人口按淡水计为3.2亿人,按耕地计为2.6亿人,按林地计为1.7亿人。在生存资源发生巨大危机的前提下,潘岳多次提出,现在的问题不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问题,而是这一代人能不能安全度过的问题。

    中国的生态危机迫在眉捷,一触即发。而制造虚假繁荣和橱窗经济,肆意侵害生态环境的政府行为和社会行为,还在大量发生。比如,从“十五计划”开始的全国性的大坝运动,对中国大江小河进行了全面性的规划和开发。梯化河道,石化河岸,硬化河床,渠化河流,意在把中国河流全部变成提款机器,以支撑GDP.现在全国江河唯一没有纳入开发计划的是雅鲁藏布江,唯一没有开工建设的是怒江(怒江已规划13级电站梯级开发,并已进入前期工程,因遭受普遍性的反对而暂停)。不正确的发展观和淡漠的生态观为害神州,使集水区干旱化,农牧区荒漠化,汇流区明渠化及水库化,河枯湖淤湿地沙化污染日甚,水生态危机此起彼伏,难以遏止。

    全世界现有大型人工水坝49697座,中国占了52%,达25800座。如果计入各类中小水电站,中国已建水坝8.6万座,已建水库8.48万座,水库总库容达4583亿平方米,全国地表水17%成为“库容”,名列世界第一。无序开发,强行向河流索取电力,把生态资源变成经济利益,变成政治资本,这可能是近年来中国生态退化乃至恶化的根本原因之一。而牺牲千年河流生态换来的电力,祇能接受当今世界高耗能高污染工业和初级加工工业向国内转移,可谓得不偿失。

    从70年代末期开始,欧美掀起了反坝运动,主动拆除了大量干流及支流水坝,其中美国拆除水坝500余座,欧洲累计拆除水坝上千座。拆坝运动把河流从混凝土的束缚下解放出来,重新还给自然,还给同样有权享受河流的动物和植物。我们希望,中国政府和有良知的知识份子,在修水坝之前,应该具有更深远的环境思考而不是祇顾眼前利益。因为,修水坝短期受益(大中型水坝使用寿命为50年),获利有限,其环境负面影响及生态后果,却远远大于修长城。

    我们并不是反坝主义者。问题是,很多干流大坝或支流水坝都是违法工程,有些是秘密进行的黑工程,或者是欺上瞒下的“假评估伪论证”工程。2005年初,国家环保总局发文叫停30个未经环评(EIA)的违法工程,其中26个是水坝工程。几天后,国家环保总局又公布了第二批46个违法电力项目,其中国字号的大型企业占19家。在《环评法》公布实施1年多之后,国家职能部门被迫拿起法律武器来依法行政,但愿不会遭遇被其它利益部门联合抵制消解的命运。

    过去20年,为加快发展步伐,在国内曾采用过区域性的差异发展战略,以经济特区和各类开发区为区域经济龙头,集中而不是优化经济资源配置,刺激区域经济发展。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杀贫济富的一场劫夺,对一些人的倾斜发展,侵害了一代人的生存权力;而对一些地区杀鸡取卵式的资源提取,原住民得到的祇是仅够糊口谋生的以工代赈。西部大开发曾被叫做“管线工程”。西电东送、西气东输、西油东送、南水北调,油路气路电路公路铁路,齐请西部资源下山,有水快流。自然资源变成国家财富从西部原住民手中溜走,中央财政收益和部门利益拿走了西部可持续发展的物质基础,西部更穷了。东部振兴老工业基地,中央财政的“毛毛雨”根本无济于事。在众多资源枯竭型的工业城市里,矿区采空塌陷,矿厂及初加工业停产停工。正在出现大批工业生态难民和移民。中部自称塌陷,滞涨由来已久,开发程度并不高,经济更加难以崛起。国家发展战略和产业规划中,对资源开发利用采取了平拉开,一起上,有水快流的刺激政策,对自然资源的保护和战略储备,却缺少有效的规划及控制,缺乏生态补偿机制,缺乏有效制衡和监督机制,造成资源破坏、无序开发、经济行为短期化和发展后劲不足。

    前总理朱镕基,一手签WTO,单脚入世;一手抓GDP,8%主义。如此宏大的经济安排,却欠缺环境思考——不与环境资源打商量;也欠缺政治认同——国内国际都不满意。朱总理绕开了不应该绕开的东西——政治与经济的配套改革,以权宜之计行国家大事,结果是好心办错事:既“焊死”了开放改革的方向,又认可了权力寻租的交易,还助长了生态破坏的行为。然而,作为“不管政治,祇管经济”的国家“业务”总理,他能有其它选择吗?

    1998年长江洪水之后,环境保护问题终于被上升到国土安全的高度,从天然林全面禁伐开始,打响了国土保卫战。然而由于欠账太多,由于权力割据和体制缺陷,更由于利益集团欲罢不能,旧的掠夺还没有停止,新的掠夺又在开始。国土继续沦陷,在生态退化而不是政治进步中改变颜色。近年来,更出现了极权政治与“市场经济”同在并勾肩搭背,“盛世经济”与“未世心态”并存且同比增长的社会怪像,出现了以经济小发展来作为政治大退步的理由的国家怪局。这个怪局,埋下了深刻的社会危机,以及危机自我爆发的危险指数。


抢救日益沦陷的国土


    盛世来了,河流干了,花不见了,人更狠了。

    改革开放20多年来,资本和GDP成为新的上帝,掠夺资源的浩劫正在大面积加速度发生。被政治化的GDP成为脱离市场规律的脱缰野马,瞎跳瞎闹。由于依靠投资拉动GDP(投资在GDP中占40%以上),各级政府不惜血本地炮制出大量的政绩工程和形象工程、包括“钓鱼”工程、“烂尾”工程、“拉链”工程、“洗钱”工程、“洗煤炭”工程、权力美学的“养眼”工程和招商引资的“钩框锯”工程,造成了表面繁荣的假像,经济空转的事实。“经济空转”,就是依靠唯生产力的经济中心论,片面地、孤立地强调经济发展,致使物资生产偏离了生产目的而无节制发展,有限资源超常规地转化为无限的物资生产。经济空转使物资由短缺变成过剩,造成极大的社会浪费,而有限资源由短缺变成即将告馨。自身资源已然不足,还要让人分羹——过份依赖出口的产业结构(外贸依赖程度高达70%),使世界低端市场主宰了我国资源分配的方向,高消耗高污染的夕阳产业大量拥入,垃圾产品大量生产,企业在不对称的国际化过程中成为国际资本的生产工具。8亿双袜子换1架波音,到底谁在赚谁?60亿双出口皮鞋,要耗费多少猪皮牛皮,退化多少雪山草地?连年翻番的纺织品出口换汇套现,谁为生态环境买单?当代主政者在“世界加工厂”的梦境中耗光了中华民族赖以生存的有限资源,却在欧美“绿色壁垒”前一再碰壁,一再妥协,万分委曲而求全不得,不断遭遇封关扣单,压船压仓压库乃至退货返销,造成浪费惊人。

    如此巨大的环境资源代价,祇能被转化成为“经济毒品”和不断衰减的效价关系,却不能成为国民生产总值的可靠支撑力。清末,中国GDP占世界GDP51%,民初占27%,1922年占12%,1949占5.7%,2003年仅占4%.这说明,牺牲资源与环境去和世界“拼经济”,实在是得不偿失。仍在山坳之中的中国,没有足以称雄世界的国家资源,没有工业扩张的技术体系,因此必须放弃自欺欺人的宏大叙事和恶性竞争,回到生存、温饱、和谐发展的基线上来,调整社会发展目标。不负责任的盲目发展不是硬道理,而是少数人的歪道理。

    有人拆字“和谐社会”,言称“和”为人人有口饭吃,是经济安排:“谐”为人人皆可说话,属政治领域。“和而不谐”必生内鬼,争端四起。而“谐而不和”则饿鬼遍地,刀枪相见,争夺生存权利。吃饭与说话同等重要,并不矛盾,应该共存。所以,要得社会和谐,应使政治、经济一起发展,不可偏废。国人应知雄守雌,生存者适;社会须以外和内,和衷共济。惟此才可达成“君子国与理想国”的和谐社会发展目标。乍一想来,此说似乎合乎实际,言之成理。

    可能出于对国家工业落后的恐惧和对社会“生产能力”的怀疑,近百年来,政府主要目标祇有事关权力的政治目标和事关金钱的经济目标,权钱成为社会最高价值,生活本身似乎已无足轻重。这就是资本主义早期出现过的异化现象。政治挂帅,经济中心,而文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革命,唯恐消灭得不彻底。在政治经济的联手掠夺下,“文化”从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上被弱化乃至消失,过早地进入博物馆和收藏领域。于是,生活质量被改造成金钱数量,生产数量代替了产品质量,物质文化解构了精神追求,商品价值转换了文化价值,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总和——文化将退化成为政治经济的标志——金钱的一个记号,祇标明钞票产地。社会价值体系的崩溃,成为生态环境全面大破坏的直接原因。

    从90年代中期兴起的GDP主义,正在成为中国生态灾难的边际效应。数字政绩和泡沫经济,正把中国推向难以逆转的生态危机。美国及瑞士的研究表明,在世界144至146个国家的可持续发展指数(ESI)中,中国排名133名,为倒数第12名。其经济不稳定性系数为世界平均水平的4倍。研究表明,中国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占去了GDP的13~15%,其GDP每1元产值,环境的代价为6元,高居世界第一。GDP成本超过50%,也是世界第一。中国GDP总能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3倍,GDP耗水量是世界水平的5倍。中国化学耗氧量(COD)世界第一,排放温室气体世界第一,水体污染世界第一,能源消耗世界第一。CO2排放量世界第二,农药生产量世界第二。我国单位产值排污量是世界水平的十几倍,单位能源消耗量是美日的5~7倍,劳动生产效益,却是发达国家的几十分之一。

    再来看看发展前景。据统计,我国主要矿产资源不及世界水平1/2,15年后,45种主要矿产资源将祇剩下6种。我国石油储量为世界水平12%,天然气为世界人均水平4%.5年后我国石油将有57%~70%依赖进口,5年后铁矿需进口57%,铜矿需进口70%,铝材需进口80%.我国探明石油总储量仅能维持20年,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2,而美国石油储量可用60年,高于世界平均水平1/2.2020年,在超过70%石油依赖进口的条件下,中国汽车年产量将达到2000万辆,保有量将超过1.3亿辆,届时中国城市街道与道路将因缺油而铺满废铁。

    在中国特有的物质文化的新台阶上,汽车祇是某种私家玩具和公关“礼器”。而在主政者眼里,它是新一轮经济增长点。在环保NGO看来,它将耗竭大量的能源和资源并产生大量的污染。而在消费者心中,它祇是一项新的家庭消费预算。在下级“劫持”上级和屁股指挥脑袋的时代,人们在普遍性地近视和弱视之外,祇能争先恐后地去占领欲望的制高点,在经济泡沫中消费最后的消费,包括自己。

    中国国土正在沦陷,洪水开始滔天,而极少数人正在抢运财宝,抢捞救命稻草,用公共权力给自己打造逃生的小船。近几年来,已有4000贪官携4000亿美元成功逃离,登陆他们仇恨的资本主义。大多数人逃无可逃。就如泰坦尼克号沉船之前,祇有那支4人小乐队的演奏还在坚持。

    我们将在盛世或未世的歌声中面对死亡。 怎样守护祖先传给我们的土地?怎样珍惜从子孙那里借来的资源?怎样诚实地面对3亿未成年人的眼睛?怎样让自己活也让别人活,让自己活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为了不做环境的历史被告,我们需要的,祇是一点点勇气和良心。

    国土仍在沦陷,生态继续远去,花儿谢了,我们不能背过身去。

    有人预言,中国的生态危机和经济危机,将先于社会危机和政治危机发生。也有人说,任何一个危机发生,都将引爆其它几种危机,形成复合型的公共危机。对社会而言,任何危机都是一种灾难,应该合力预防和规避。本届政府的施政方针,就是要落实科学发展观,以人为本,建设和谐社会。为此必须及早启动政治体制改革,以减小社会成本,增加社会效益,防范社会危机,争取“起个大早,赶个早集”。中国自然环境问题的解决之道是社会生态的改善,社会生态改善之路是宽松的人文环境,改善人文环境必须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把政治对立和对抗变成对话和对等,实现官民和睦和社会和解,实现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建设的有机统一,实现与经济发展阶段相适应的政治软着陆。为了政治软着陆,必须切实保证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和出版自由,让国民能够切实成为国家资源的拥有人及看护人。

    稳定压倒一切,还是一切压倒稳定,并不取决于“长城”的长度和厚度,也不取决于富裕的程度和管理的力度,而是取决于制度的合理性和政府的亲和力,包括社会改革的希望和决心。

    在“罪感”文化主导的欧美,专门拈过拿错的乌鸦嘴振兴了社会;而在“耻感”文化行世的中国,报喜不报忧的喜鹊们终将会唱衰神州。

    因此,抢救在资源短缺和环境恶化中日益沦陷的国土,要害在于主张公民政治,推行生态政治,实施民主政治,全社会一起来重构社会理想,重建社会诚信,共建文明社会新秩序,共建“和而不同”而非“同而不和”的和谐社会。舍此,别无它途。

    (作者为四川省绿色江河环保促进会副秘书长。本文发表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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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谭作人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8年8月28日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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