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托邦幻梦回归中国土地
——对农村改革30年的粗浅反思

（北京）姚监复


一、30年的农村改革使中国从乌托邦噩梦回归现实土地


    1，农村政治改革抛弃了共产主义的金桥—人民公社制度1958年毛泽东向讨论人民公社的中央全会推荐的中央文件是宣传五斗米道的《张鲁传》，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陈正人副部长给徐水人民公社祝贺的礼品是康有为的《大同书》，中央正式文件断定中国即将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通过走向共产主义的金桥—人民公社，千万农民进入了地狱，在正常年景下的和平年代出现了人类史上罕见的“巨死亡”。高代价的予支成本，使改革后的农民坚决抛弃了人民公社制度，摆脱了万里概括的“国家农奴”处境，从疯狂的乌托邦噩梦中回归中国现实土地。改革成就巨大，在于原来比苏联干得更糟，而不是现在比俄罗斯干得更好。

    2，农村经济改革抛弃了斯大林集体农庄经营模式，回归“三自一包”

    1928年以后，苏联批判恰雅诺夫的“中小规模家庭农场加纵向合作化”的合作化理论，是“小农经济巩固论”。枪杀了恰氏，扼杀了思想、真理和追求真理的思想者。斯大林推广了以产中合作的共耕制度为特点、土地公有为基础的农业集体化模式，毛泽东奉之为神灵，批判邓子恢、杜润生的“三自一包”为修正主义，破坏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和农业生产力。1978年以后，回归“三自一包”、“包产到户”的农业经营形式，适应农业生产的根本特点：自然再生产和经济再生产交织在一起，劳动时间和生产时间不一致，包产到户、家庭农场可以使劳动的质与量同最终劳动产品的分配、效益正相关。回归符合客观规律的常识使农业生产迅速恢复、发展了。包产到户是几千年来世界各国，包括1955年以前中国农民的经营形式，不是中国农民改革开放后的伟大创新。

    3，农业技术改革抛弃了政治挂帅的行政命令领导方式，回归按农业区划，因地制宜有选择地推进农业现代化的方针从1966年到1979年中国仍然坚持“全党动员，为1980年基本上实现农业机械化而奋斗”的口号，要求全国各地实现农林牧副渔业各项主要作业机械化程度达到70%以上。政治根据是绝不能推迟毛主席规定的期限。“两个凡是”指导思想下，以“机械化是政治任务，两条路线的斗争”的政治压力，一言堂、一阵风、一刀切、一边倒的军事行政命令方式推动农业机械化、现代化，结果是完全脱离实际，不讲技术条件与经济效益，空洞口号成了一朵不结果实的花，埋下了很难治愈的后遗症。1979年以后的农业技术改革，首先由国家科委设置了农业综合区划与专题区划的课题，分管农业的副总理担任国家农业区划委员会主任，组织了成千上万科技人员，调查研究编写出全国性与地方性的、综合性与专题性的各种农业区划，将因地制宜的原则具体化，农业技术改革措施的重点、步骤、方法适应农业、自然、经济条件的地域差异性，以选择性现代化、机械化战略适应全国不同地区条件的不平衡性，为领导农业技术改革决策提供了科学依据，从而保证了改革30年来在技术改革方面，没有出现国全局性长期性重大失误。即使出现了不少花样翻新的急于求成的口号，如“东部地区率先实现农业现代化”、“农业科技率先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等，由于农业区划扎实的基础工作，并未造成“1980年基本上实现农业机械化”那样的长期的负面效应。

    4，农村社会改革使农民摆脱了“一穷二白最美丽”的思想，出现了10个社会阶层，贫富差距扩大的新局面在农村改革前的人民公社制度反对资本主义道路，执行绝对平均的军事共产主义分配体制，灌输越穷越光荣的思想，农村的社会阶层祇有农民，“在一起受穷”的社员。改革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农民分化为10个阶层，收入差距日益扩大。出现了失去土地、失去社会保障的农民工，真正的失业后备军和无产阶级。5亿农民工可能是未来中国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可能成为极左派煽动第二次文革的阶级基础。贫困群体的期望值超过现实值的不满意度，达到临界点时，将成为不能忽视的动乱源。农村社会建设，文化建设，政治建设严重滞后于经济建设，更落后与城市的局面，孕育着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

    5，改革就是改错：违反客观规律的斗争，越斗越穷；尊重客观规律的可持续发展，将走向富裕改革前，违反农业生产客观规律，“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以掠夺性经营方式破坏农业资源的战略，这样与地奋斗，结果必然是其乐无！穷！！违反自然规律要“战胜自然，征服自然”破坏自然生态环境的方式，与天奋斗，结果是其乐无！穷！！违反社会发展规律，要超越新民主主义社会，新式资本主义阶段，大跃进到共产主义的人民公社乌托邦，认定有点怀疑或反对者为阶级敌人，资产阶级右派，自由化分子，以阶级斗争为纲，开展两条路线、两条道路的无休止的残酷斗争，以文化大革命封建法西斯专政的方式，这样与人奋斗的结果祇能是其乐无！穷！

    30年前的改革就是改错，尊重客观规律，天人合一，和谐地可持续发展，才能摆脱贫穷与苦难，走向小康、富强、自由、民主、幸福的新农村。30年来城市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新自由主义等政治思想斗争未能波及农村和农民，是一大幸事；但影响到最上层农村政策研究部门和领域，是个憾事和教训。


二、30年农村改革的巨大成就，祇是农业现代化伟大长征的第一步


    在回顾农村改革30年成功的重大成就时，应当清醒地看到改革就是改错，改正前30年失误后出现的这些光辉的数字，祇是中国农业现代化伟大长征中的第一步。因为：

    1.农业现代化是经济、技术、社会、农村、农民全面发展的客观历史进程，而不是主观臆想的军事政治任务。切忌不断重犯过去习惯于用政治压力、行政命令、指挥战争的方式，限期完成上级领导脑子发烧、未经全面论证提出的口号的失误；如1979年仍坚持“全党动员，苦战三年，为全国基本上实现农业机械化口号”。又如“东部地区率先实现农业现代化”，（专家还具体诠释为“2020年实现农业全面现代化），”农业科技率先赶超国际先进水平“等脱离实际的口号反复出现的现象，是值得重视和防止的。

    2、中国农业的现代化将是相当艰难、相当痛苦的超长期历史过程。2007年中国农民年收入低于世界银行制定的贫困标准（每天人均消费低于2美元）；城市化水平即使达到50%，农民仍将有8亿人，人均耕地不过2亩；人均占有粮食量低于400公斤，而美国建国以来人均1吨；农村教育、科技、医疗、文化水平较低，政府对农业科技支持强度，低于34个最不发达国家平均值；农村金融、保险、服务体系、合作组织等非政府组织发展迟滞等，特别是农业自然生态环境和农村社会生态环境恶化等。证明农村改革与发展任重道远。中国农业现代化应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同期同步，不能超前，既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需要几十代艰苦奋斗，如以中间值50代，每代20、30年计算，则需要1000-1500年的长周期，那么，也需要在同样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推进相当艰难、痛苦的农业现代化征程。人的现代化是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过程，5亿农民工及第二代的人文关怀，由过渡人成为现代人的过程，是重要的任务。

    3、农业现代化是动态的不断提高的同工业化、信息化、城市化、市场化、合作化、社会化、区域化相适应地同步发展过程，不能孤军深入。农业现代化（或农村发展、新农村建设等新提传祇是现代化的部分内容）是整个社会、经济、、自然生态等复杂的巨系统的子系统。防止以不准确的指标，以不科学的形式主义误导官僚主义，如大跃进中以“光合作用的潜力可能亩产5万斤”的科学家钱学森的分析促进领导高指标的瞎指挥，以机耕、机播、机收达到70%水平，就是基本实现农业机械化（或农业现代化）的标志性指标，将农业机械化、农业现代化极困难、艰苦的长期任务，进行片面化简单化不准确的概括，造成误解、误导的不良后果。农业现代化是不断提高水平、不断增加内容的动态概念，因此祇能推进农业现代化，而不能实现农业现代化。如果这个世纪实现了，下个世纪农业现代化就不必要提高了。

    4、关键是克服乌托邦极左思想束缚，深化农村经济、政治改革，有选择地推进农业现代化，继续进行新的长征。

    邓小平强调，主要是防左。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本质上继承了毛泽东新民主主义社会的理论，即新式资本主义社会，在共产党领导下，远景方向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新式资本主义。按照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教导，不要怕发展资本主义。不要进行不合时宜的跳跃。不要让过去发表的过激的声明所约束。因此，需要继续深化农村的政治、经济体制改革，建议：县乡直接选举试点与推广，中共七大向全国承诺的方针：耕者有其田的多种所有制形式，可包括国家、集体、个人、合作社所有。继续不断精简县乡党政人员，县以下不设党的专职干部。积极发展农村多种非政府社会、经济组织当前应。正式成立各级农会。允许农民成立自己的金融、保险合作社等。建议每年农业部门或分管农业的副总理向人大汇报《农业法》执行情况及问题，人大采取相应对策，不必每年发一个新口号的新文件。发改委、财政部、农业部及早学习欧盟经验，提出“2030年农村发展及财政支持规划”。坚持并落实农业科技工作的公益性质的法律界定，见《农业法》、《农业技术推广法》，改变不利于农业生产力和农业科技发展的农业科技体制改革的某些具体规定。学习国际推进市场经济的同时，支持宗教信仰自由的经验，多方面促进农民经营的自律与社会和谐。以开放态度支持民间出版发行如实反映农民心愿、维护宪法赋予农民的各种权利的报刊书籍等。

    建议认真贯彻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在农业政策研究、农村改革试点与试验区方面采取更为宽容、宽厚、宽松的态度。让人讲话和试验，天不会塌下来。总之，要真正从过去的乌托邦噩梦中清醒过来，回到中国现实的农村土地上，到农民中间去。

    在30年农村改革巨大成就的起点上，中国农民正在党的领导下继续进行农业现代化的新的长征，将勇敢地、坚定地再迈出第二步、第三步，争取新的更光辉的胜利，祝愿中国农经学者、农经界人士在这场伟大的历史性长征中为十分勤劳又十分贫困、十分勇敢又十分善良、十分可爱又十分可怜的中国农民做出更多的好事实事！（作者为原中共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