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政制发展与中国政改

文福罗


    香港回归10年以来，在权力分配和政治文化两方面，香港社会与北京中央的分歧、猜忌很多，无法建立起基本的互信。政制发展问题成了困扰香港政治的核心问题之一，影响香港的长期繁荣稳定。有相当民意基础的泛民主派临到重要的政治形势关头，每一次都要冲击普选的议题，这让北京应接不暇。所以普选问题一天得不到圆满解决，一国两制就很难说是成功的。


政制发展困扰香港政治


    自1980年代普选问题被提上香港政治议程至今，多年来一直争论不已。香港各党派、社会各界在这个问题上各执己见、长期分化，香港民众为了争取享有普选的政治权利，进行了逾四分之一世纪的漫长艰难抗争。所幸到了2007年底终于得到了回应，人大常委会在12月底正式就香港普选订出时间表，决议公布2017年可以普选行政长官，接下来最早可于2020年普选立法会全部议席。

    这一来之不易的普选时间表，从宪制程序而言，的确是中央授予香港，但这并非属于北京恩赐，而是与香港民众常年经月坚持不懈地追求民主、表达普选愿望的努力分不开。这期间香港民众表现出来的和平、理性、务实态度和坚定、执着精神世所共睹，也让北京不敢怠慢而必须回应香港民意。

    事实上，无论从社会、经济、法治条件各方面来看，香港在回归前就早已具备实行全面民主普选的条件，香港民众也一直要求还权于民，但是北京一次又一次采取阻扰、拖延策略。在2004年，更通过人大常委会释法否决07、08年双普选，令香港民众在条件成熟状况下祇能望普选落空喟然兴叹。这一次，人大常委会再次否决2012年双普选，使得香港民众要等10年后才能普选特首，至少要再等13年才有可能普选全数立法会议员，这确实令香港民众感到失望。

    不过话说回来，中国最高权力机关在否决2012年双普选之余也定下一个普选时间表，怎么说也是一种进步，是比以前积极进取的做法。这说明北京愿意兑现《基本法》中的承诺，愿意让香港政制真正朝全面民主的方向迈进。这对于一个实行威权政治几十年的国家而言，要作这个决定是不容易的，尽管对决议民众流露出失望甚至不满情绪，但还是应该对此抱以部分肯定。

    对比此前对待普选态度的消极、拖延，此次北京有种被迫提出普选时间表的意味。北京这样一个举动可以放在不同的框架之下去解读，一是单独放在香港内部的民主进程上看，以及对台湾的宣示意义上解读。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层面是，藉由此一明确时间表的确立，意味着北京对于西方式民主在实践层面上的正式接纳，从而事关中国政改进程。


香港是一国两制的橱窗


    在香港实行一国两制是邓小平此一构想的首次实验，多年以来，香港一直负有一国两制的橱窗任务。祇有在香港成功实践一国两制，才有可能将此范例进一步向台湾宣传的效用。故此，将这个普选时间表的宣布，放在对台港澳政策的层面，或两岸关系的背景上考量，确是北京有意借由香港将实行民主政治，向台湾展现示好。我们期待，北京不应让一国两制成为一个欺骗性的统战手法，也不是迈向一国一制的阶段性权宜之计，而能够将一国两制的精神做到真正彻底的发挥。唯如此，才能逐步消解台湾民众的疑虑。

    当然，这在香港内部，将是一项划时代的重大政治工程，是让香港人的心理摆脱专制阴影的一帖重要良方，也是让香港人能在国际社会更有尊严的政治里程碑。虽然最终普选能否按期落实，10年之期还存在变数并且要跨越许多的门槛，但有了这个普选时间表，就香港政制民主化进程而言，算是一个重大突破，值得香港各方面以务实和包容的心态珍惜并建立共识，使双普选能如期落实，让香港民众能迎接普选时代的到来，使香港完成民主化进程。

    从更宏观的层次，也即拉高到整体中国去看这件政治事件，虽然这祇是香港民主化的时间表，并不会在中国境内实施，但却意味着中国不管主动或被动，确已认可接纳了西方式民主。从2006年底胡锦涛智囊俞可平发表《民主是个好东西》，用朴素的语言宣告民主价值观，到温家宝2007年初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谈民主、宪政是全人类的普遍价值，中国不应自外于这些普世价值。中国民间在2007年发生的重庆钉子户事件、山西黑砖窑事件、厦门PX事件等一系列公共事件，让民众的表达权和参与权逐渐得到彰显和社会公认，也使得在中国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承认了普世的民主价值。2007年底中国能够允许已回归的由自己统辖的香港采取普选制，使得香港将成为中国境内首个有真正民选领袖的地区，而成为中国推行民主的试点，这对促进中国整体的民主化无疑将有正面作用，同时也意味着中国要求民主的声浪，将因此高涨。


香港民主向内陆扩散


    虽然北京并没有打算让中国其他的地区或城市跟随香港的脚步发展全面普选，但香港将来的普选经验至少可以让其他地方借鉴，也可以让北京中央作参考。如果香港能成功落实普选及保持社会稳定，北京对民主普选的排斥将会减低，北京在城市或地区管治上便有可能引入香港的经验，例如开放让某些地方长官职位由选举产生，以确保省市发展符合民众的期望。如此看来，香港成功落实普选对中国的政治形势势必将有积极的影响，对于推动中国的政制开放及民主进程有着不难预料的正面作用。

    另一方面，当将来香港实行全面普选仍能保持活力继续繁荣，内地民众将会问一句“香港能，为什么我们不能”？北京势必也将因此面对、回应广大中国领土上的民主问题，也就是香港的民主向内陆扩散的问题。由此也许我们可以猜测：北京既已提出香港的民主时间表，就有可能已在内地的民主化问题上，有了一份未公布的时表间或路线图。因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发展至今，政改停滞带来的问题世所共见，政治体制的改革可谓势在亟行。

    世界民主化的发展历程告诉我们，一个地区的民主化从落地生根之后，就是个积重难返的过程，民主进程将会像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不抵达民主的彼岸，是不会停下来的。回归后香港的民主运动，已经与中国整体的民主化命运休戚相关。如今，香港民主改革终于破冰，但香港乃至中国民主进程必定伴随着艰难甚至艰辛，路还很长，未可稍懈。期待中国民主化的航船自此扬帆东去，汹涌激荡，再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