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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纪念碑...........(德国)遇罗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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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纪念碑
——在“遇罗锦《一个大童话》新书首发暨遇罗克蒙难39周年纪念座谈会”上的书面致词

(德国)遇罗锦


    当我收到新书《一个大童话》时,我感动得热泪直淌。感谢晨钟书局、感谢孟浪先生,他们把书的封面和扉页,设计得太美了。这本书,是我的女儿、唯一的孩子,孟浪让她如此完美地出世了。她的封面,与徐晓、徐友渔、丁东等人的《遇罗克》一书,有如姊妹篇;浅蓝色的扉里,象征著作者的心,纯净如天空。

    我迫不及待地、花了整整两天时间从头看到尾,发现我的文字,没被砍掉一个字。她是一个健康的、没有被人断肢截臂的女儿。谢谢晨钟书局!

    这本六十三万字的书,是对《出身论》的详细的诠释。它不仅诠释了《出身论》,也诠释了从1946至1986年,一个家庭在中国40年的生活。哥哥,在政治上被判了死刑;妹妹,在道德上被判了死刑。

    过去,人们喜欢《冬天的童话》,而这本书,才是真正的《春天的童话》。它的出世,使作者以前发表过的所有的中、短篇,都不必看了。它是作者唯一的作品、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孩子。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作者在中国40年的生活,是个典型。然而,谁又不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呢?假如,一个人,在种种的政治运动、政治磨难中,变得高、大、全而又未进监狱,进了监狱又因高、大、全而未升成死刑或被长期监禁,这在中国是可能的吗?假如一个家庭,在种种的政治运动、政治磨难中,却变得更加相亲相爱,心灵全未被扭曲,这在中国是可能的吗?如果是可能的,我们就应该欢迎更多的灾难。

    人们说,中国今天的道德沦落、犬儒主义,不正是这本书从1986年之后、还没有写出来的生活吗?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在中共的暴政之下,有哪个人不是呢?且不说被折磨的人,就连折磨别人的人,他们也得先变成魔鬼,每天在魔鬼与人的心理上挣扎。我看了高智晟的文章 ——那字字是血和泪、用生命代价换来的文字,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些用电棒折磨他的人,每天回到家里是什么样子,他是否会如实地对他太太和孩子,讲他在“工作”时都做了什么。我想像的,是他们不会哭,不知笑和开心为何物,回家之后是借酒浇愁、心理变态。就连折磨底层人民的高干们,当他们有一天身陷囹圄时,他们同样没有为自己辩解的自由。在这一党专制的暴政之下,有几个人是不属于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有几个人真正是快乐的?

    哥哥就义39周年了。到底遇罗克在监狱里受过多少酷刑?到底有多少人受过高智晟那样的折磨?到底有多少人在中共的监狱中屈服、变成了特务?甚至被中共反包装、给他们披上“反中共”的外衣?有一天,中共的黑色档案终将公之于众。遇罗克的日记、我的日记、我家人的许多照片,总有一天应归还我们。

    我幻想着有一天,“遇罗克纪念碑”会在北京市东城区——他写《出身论》和一系列文章的地方。也许那是大理石或花岗岩的石雕——遇罗克像是活在山岩中。那一刀刀削、挖出来的空间,象征他那狭小、昏暗的屋子;他头顶和四周的拥挤,象征着社会的压迫和黑暗。在深夜中,从工厂回来、劳累了一天的他,正坐在潮湿低矮的小屋里,在自制的小桌边、台灯下,为《中学文革报》赶写文章。他右手握笔、左手压在写满了钢笔字的纸上,偶一抬头沉思的那一瞬间——眼神中,凝聚着要为亿万受苦人伸张正义的神圣和凛然——是把命交出去、为真理献身的义无反顾;那清澈的、要穿透黑暗的目光,深信着未来中国的黎明。

    雕像有如大半个浮雕——身后是平面、是碑文。这掷地有声、一字千钧的碑文,我建议由胡平拟定。

    方形纪念碑的上底座,亦有一些名家的碑文。下底座是圆阶形,供人们奉献鲜花。

    半月形、环绕纪念碑的一片片的护墻,是捐款者的人名墻。名字的排列,从人们一捐款、收到了捐款证书就知道了。人们按照捐款证书上的号码,可以准确地找到人名墻上的号码——这体现遇罗克为底层人民呼吁的人人平等的精神。许多捐款者,由于年代的逝去,已去世了;但他们的后代,照样寻找到了先辈的姓名。每一位捐款者,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与遇罗克的英灵一起永生。那是一片人名的海洋。

    纪念碑的揭幕日是在“遇罗克日”——3月5日,他英勇就义的那一天。大街上人山人海,人们久久地不肯离去……

    “遇罗克纪念碑”,是所有独立思考的知识分子的纪念碑。它不是肉体死在战场上的纪念碑,而是心灵被屈死、被扭曲于中共暴政下的纪念碑;也是肉体被中共暴政摧残至极、中国人向全世界大声疾呼人权、要言论自由、要法制、推翻暴政的纪念碑。

    哥哥,这一天一定会来的!

    (2009年3月8日。寄自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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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遇罗锦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9年3月26日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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