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生告老师为“反革命”说起

（四川）剑中


    华东政法大学杨师群教授的博客文章《有同学告我是“反革命”》，经各大论坛转载，引发媒体和网民的热议。杨师群仅仅因为在上课时批判了中国文化和政府，竟被学生告到上海市公安局和市教委，且已立案侦察。

    看了自称是杨师群的学生搜集整理的杨师群语录，以及杨师群先生的博客文章，深深感到，像杨师群这样良知、勇气和学识兼备的优秀老师在大陆已是凤毛麟角，仅凭敢向学生揭示六四大屠杀真相、质问为什么不给六四平反这一点，就值得人们向他致敬！

    且不论杨师群上课所讲内容的对与错，学生以告密、报案的形式解决意见分歧，实在是令人汗颜。这不仅是华东政法学院的耻辱，也是中国人权和常识教育严重失败的一个反映。专制文化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要么培养惟利是图的小人、贱人，要么塑造毫无现代公民的是非观念的奸人，以思想类的检举、揭发为荣，告密成风。

    中共1951年2月公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1979年7月公布的《刑法》把反革命罪规定在分则第1章，1997年3月14日，修订后颁布的《刑法》正式取消了“反革命罪”，代之以“危害国家安全罪”。

    学生告老师“反革命”很荒唐，是不是告“危害国家安全罪”就显得合理？同样荒唐。几句批评就“危害国家安全”，那这是个什么国家？豆腐渣做的国家还是警察国家？

    告密、告讦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充满了血腥。卖友求荣、背后一枪历来为人所不耻，商朝的崇侯虎可能是中国有文字记载以来的第一个告密者：“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史记。殷本纪》）。唐朝宋之问的告密，导致王同皎等人被斩首弃市，宋之问因此落得“才华盖世，无耻之尤”的评价。满清大量的文字狱，也多拜牵强附会的密告所赐。

    比较而言，宋朝对严重败坏社会风气的告密者打击最力。宋仁宗曾颁布诏书：“诏戒上封告讦人罪或言赦前事，及言事官弹劾小过不关政体者”（《续资治通鉴。宋纪》）；1155年，“倾者轻儇之子，辄发亲戚箱箧私书，讼于朝廷，遂兴大狱，因得美官。缘是相习成风，虽朋旧骨肉，亦相倾陷，取书牍于往来之间，录戏语于醉饱之后，况其间固有暖昧而傅致其罪者，薄恶之风，莫此为甚！”为此，宋高宗下诏：“近岁以来，士风浇薄，恃告讦为进取之计，致莫敢耳语族谈，深害风教。可戒饬在位及内外之臣，咸悉此意。有不悛者，令御史台弹奏，当置于法。”（《续资治通鉴。宋纪》）

    即便在告密盛行的封建王朝，“亲亲相隐”、“父子相隐”仍是一大法治原则。亲情不存，维系社会秩序的基本纽带发生断裂，就有面临崩溃的危险。中共文革时期，为了所谓的革命和捍卫红太阳，朋友和情侣相互出卖、夫妻反目、母子成仇、师生武斗，谍影重重、人人自危竟成社会常态，堪称华夏文明的空前浩劫！

    六四大屠杀之后，不少大学的党组织公然号召学生互相揭发检举。2001年，北京“新青年学会”四君子杨子立、徐伟、张宏海、靳海科被国安卧底学生李宇宙出卖，被判8—10年徒刑。（关于此案，请参见本刊此期发表的李宇宙妻子李可君的公开信——编者）中共在学生中间发展特务和卧底早已不是什么新闻。流毒至今，堂堂政法大学的宝贝学生密告老师反革命！

    一悲：学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老师批评传统文化和政府的错与对，可以讨论，但先得明确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批评。不能批评的文化是僵死的文化，不能批评的政府是行将就木的政府。

    任何事物，没有批评意见，就祇能原地踏步或产生倒退。尤其是政府，本身就是拿来批评和接受监督的，大学生连这样的常识都没有，公民教育之失败令人发指。

    二悲：当局居然立案，可见告密文化的阴魂不散！对一些“敏感”已经字眼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独裁政府是何等脆弱！

    三悲：杨师群回忆：“下课时有二位女同学找我，愤慨地指责我怎么能批评中国文化！批评政府！甚至眼睛里已经含有泪水。”

    为什么眼里饱含泪水？因为洗脑洗得太彻底太成功！这两位眼含泪水的学生是多么可怜、可悲！从小到大接受中共党文化洗脑的“怪胎”，根本不具备一个知识份子起码的修养和观察、分析问题的能力，更别说具有正直这样平凡、美好的品德，甚至连正直为何物都不甚了了。

    建议中国大陆的师生都去看看美国电影《闻香识女人》（Scent of a Woman），失明的史法兰中校在一所培养未来精英的名校礼堂，为一个不愿告密的学生查理做了精彩绝伦的辩护：“造就青年、培养未来的领袖的人们，看吧！要小心了，你们在培养什么样的领袖，我不知道！今天查理保持沉默是对还是错，我虽然不是法官，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出卖任何人。朋友们！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正直，这就是勇气，这才是未来领袖所具有的品质。现在我到了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我一向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毋庸置疑，我知道，可我从没走它，为什么？因为它太艰难了。轮到查理了，他也在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他选择了一条路，一条有原则、成全他人格的路。让他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吧，这孩子的前途掌握在你们的手里，委员们，他会前途无量的，相信我，别毁了他！保护他！支持他！我保证会有一天你们会为此而感到骄傲！我保证。”

    什么时候中国的学生才能有比较正常的思维？杨师群的问题揭示了时代的症结，教育不革命、新闻不自由、人权无保障，中国祇是奴隶之帮。依靠思想侏儒去建设自由民主的国家，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在大陆被中共的党文化搞得乌烟瘴气，学生被洗脑灌输的今天，杨师群教授堪称中国士人的骄傲：总有一些脊梁不肯向金钱和权贵弯曲！


（附1）杨师群教授的原文，「」内是各大论坛在转载时删去的文字：

    有同学告我是“反革命”


    今天被领导叫去谈话，说有上《古代汉语》课的学生到公安局和市教委告了我，说我在上课时批评政府等内容，「还谈到“法○功”、“九评”等内容，」上面已立案侦查。真令我啼笑皆非：政法大学的学生居然还和文化大革命时的思路一样，为了告发老师为反革命，可以不择手段。可悲啊！这几个中国的大学生。

    记得在上《古代汉语》课时，我当然会批判一些与课文有关的中国传统文化，在某些传统文化问题上如果与当今有一些关系的话，我也会联系当今和批评政府。「但说我谈论“法○功”、“九评”是不是太离谱了，这有必要吗？何况本人并不懂“法○功”，也从来没有接触过“法○功”，一句话我还不具备谈论“法○功”的资格。」

    记得下课时有二位女同学找我，愤慨地指责我怎么能批评中国文化！批评政府！甚至眼睛里已经含有泪水。这样热爱中国文化与中国政府的同学，我很敬佩，你们有这样的权利！但为什么我就没有批评中国文化和政府的权利呢？所以我告诉她们：我也有发表自己看法的权利，如果你们不愿意听我的课，以后不要选我的课就是了。不料，她们居然到上面去告我，甚至还添油加醋地给加我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真让我大跌眼镜。

    要知道，这种事情如果说它发生在清朝末年，可能还会有人相信；而要说它发生在民国初年的五四时期，就不会有人相信了。你们知道那时候的青年，已经基本接受了“民主”、“自由”、“人权”的理念，所以一般不会发生这样的怪事了。而如今，却依然还会时常发生在21世纪的中国，并且就发生在中国的大学里，这就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想到最近中国的学校中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我祇有默默地为中国的社会和人民祈祷：什么时候中国社会才能走出愚昧？中国教育才能走上正轨？中国的学生才能比较正常的思维？


（附2）《杨师群的学生谈杨师群》节选

    1、过分言论。上到中国抗战史一开口就是“你们过去看的学的历史书完全就是胡说八道，在你们过去的教科书中，中共被描述成抗战的唯一主力，彻底地抹杀了当时的国民政府做出的巨大牺牲。其实在当时，国民政府才是抗战的主力，而当时的中共在干什么呢……”

    2、台独言论。“我看台湾就是要独立，独立没什么不好，大陆这么不民主这么专制，跟现代文明社会的主流格格不入，台湾凭什么要和你统一！”

    3、美帝民主神话。“美国宪法第一条就规定公民有武装推翻暴政的权利，所以美国公民有持枪权”……

    4、关于苏德战争。“在我看来，斯大林是比希特勒更可怕的暴君”、“苏联建立的极权政治极大地影响和破坏了中国传统的和谐稳定的社会模式和当时正在进行的民主革命，把中国革命引入歧途”……

    5、关于朝鲜战争。“朝鲜战争完全是毛泽东对国际形势的误判和为了巩固个人权力进行的一次失败的政治大冒险”、“美国当时根本不想进攻中国”、“我们支持的朝鲜现在是什么样？反对的韩国现在是什么样？这个不就摆明了告诉我们我们当时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吗？”、“我看就算美军打到中国来了，也没什么不好！”“毛岸英被炸死某种程度上是件天大的好事，否则中国肯定又会陷入毛家世袭专制统治之中”、“其实朝鲜战争中我们根本不是什么胜利者，大部分战役我们都是惨败的，阵亡的数字远远超过了官方统计的数字”……

    6、“8平方事件为什么不平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