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号-民主墙 顾则徐简介 顾则徐文章检索

 
慎批[邪教].............(上海)顾则徐

调整百分数变化字体大小 下载mp3语音(右键文件另存)

 

 

慎批“邪教”
——致胡星斗

(上海)顾则徐


    邮箱中常发来有胡星斗的文字,教益良多,更为大陆有这样不懈于国家、民生的志士在而崇敬、感动。我乃江湖散漫一鸿,偏于一池,近读胡星斗《反思人祸教训》一文和《可以崇拜毛但不能搞邪教》文字,不禁击节称快,然又有些意见献于先生。


崇毛有着开化的一面


    今天所说的崇毛风气如果特指改革开放后,则这种现象远要复杂于毛泽东时代的崇毛。你我这样从“毛主席万岁”开始识字及其以上年龄的人,其实都曾是崇毛分子,除了极少部分进行了全面自我理性批判的人外,这种“由来已久”的崇毛经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地进入到了潜意识中,即使很多坚决持否定毛立场的人士,其言行也还是时时闪现出骨髓里的崇毛情结,比如很多反毛者的语言模式浸着毛氏风格,行为模式甚至是毛氏权术的蹩脚模仿。有幸从邓时代开始识字的人们祇是幸而不幸,由于中共改革并没有胆量也根本不愿意明确扯下“毛泽东思想”旗帜,所以仍然笼罩在深刻的崇毛意识形态及其广泛的教育之下。中国的两次启蒙运动,前一次五四启蒙因复杂的历史原因而夭折,或说发生歧途演变;后一次萌芽于1971年林彪《五七一工程纪要》的启蒙挫折不断,根源乃在于背景和环境是强大的蒙昧主义意识形态及其广泛的教育和相应的既得利益,先是把人们蒙昧化,以这前提为启蒙,所以,真正造就开化的关节恰恰不是启蒙运动本身,而是离开学校后人们困顿的人生本身,是社会大学或生活的启蒙。在这种现实的启蒙中,理性主义和反智主义、科学主义和反科学主义、人生常识和官方教条、世界主义和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和爱政府主义、国家主义和爱党主义、人道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民主主义和专制主义等等错综在一起,混乱但缓慢地开化着,或者说是进两步退一步与退两步进一步交错链接着。在这过程中,崇毛本身也蕴涵着蒙昧与开化的功利性纠葛。

    为什么崇毛也有着开化的一面呢?因为,此崇毛非彼崇毛也!

    湖南有很多冠以“公社”、“食堂”之类名称的饭店,这些饭店一律是挂着许多毛泽东像的,生意总体上很红火,是老板、店员、顾客真的以毛泽东的所谓公社、食堂为理想吗?不是,不过就如古董市场追崇古代帝王物品和文化一样,祇是凑趣的好古心理而已。很多驾驶员喜欢在车厢悬挂毛泽东的像,让“毛泽东”摇来晃去;一些人具体说到毛泽东时候则是撇嘴,不过祇是中国传统的民间崇拜文化,让毛泽东这个“神”保佑自己安全行驶。我接触过浙江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不仅到处挂毛泽东像,建有宣扬毛泽东的网站,而且更是把“毛泽东”作为自己进行营销的理念,但老板对具体的毛泽东实际是持基本否定态度的,一边喝酒一边口谤,他所做的事情不过是通过“气功”卖药,实际也是当初中国大地上滥觞的多种气功之一种,后来法轮功、中功等被取缔打压,这个老板怕被株连,把“毛泽东”扯来取代“佛”,哄官方和老干部开心、欢迎乃至买他药、学他功和提供保护,他的道理是冥冥中的“毛泽东”活着时虽然恶而不善,但气强、场大,是“佛”,死者为大、为善,在阴间是做有益于人们身心健康事情的。这样的崇毛具有蒙昧的一面,但这种蒙昧在毛泽东时代是要杀头的,在朝鲜谁如果这样崇金也是要杀头的。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的崇拜虽敬而大不敬。大不敬就是开化了,或至少是走向开化了,绝不是活着的毛泽东能容忍的。我小学时有个从越南战争战场回来的复员军人,他一个战友躺行军床时无意间翘了一下脚,正好碰到必须悬挂在帐子里的毛泽东像,“毛泽东”晃起来,连忙扶正,还是被看到的人打了小报告,结果,因为“踢”了“毛泽东”被枪毙了。正因为今天这种崇毛有着大不敬,有着开化倾向,因此,当局便要有所限制,不允许人们随意使用“伟人”招牌和像片。

    更深一步的崇毛言行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批判和抗争。这是中国的传统之术,并不在乎扯来的大旗正确或准确与否,目的乃在于当下或现实的目的。一般来说,这种术的使用更盛行于民间力量,所扯的大旗是当局或主流社会所认可的,比如明、清时候道教化的民间组织扯上如来佛,比如清朝民间组织编出乾隆是汉人儿子的故事等,目的是在当下,是为了反抗。中国当下的改革开放就大势而言是应予支持和维护的,但中国的“改革开放”也有着不改革、不开放的一面,更有着为了维护和扩展统治者既得利益而乱改革、乱开放的一面,这两面都极大地伤害着民众,民众不仅不会予以支持、维护,更会予以反对和抗拒,这种反对和抗拒在高度独裁的环境里,自然会发生采取传统之术的一种倾向。既然官方仍然“崇毛”,那么,便“崇毛”吧!既然官方说毛泽东伟大,那么,今天的任何人都不伟大。既然官方说毛泽东爱护农民,那么,今天为什么不爱护农民?既然官方说毛泽东雄才大略,那么,今天的领袖为什么不能雄才大略?既然官方说毛泽东或毛泽东时代清廉,那么,今天为什么不清廉?此种“崇毛”,当然是不理性或理性不足的,但却蕴涵着深刻的开化倾向。


中共党内极左派推动新崇毛运动


    先生所具体批判乌有之乡倡导的崇毛不属于以上两类,而是中共党内极左一派推动的新崇毛运动的新表现。中共党内极左派在理论上有所谓“新左派”、极端民族主义、伪国家主义、新威权主义等的流变,但不论怎样流变,由于其违背了世界和中国演变大势,因此,在精神上注定了祇能遵循混乱的逻辑,也即拉着理性的大旗而做非理性的功课,试图要把逻辑描圆就祇能借助于崇毛。就如中共历史上所有的极左派一样,当下的极左派也并非是理想主义的——真正具有理想的左派是热情而值得尊敬的,他们试图改造现实世界而不见容于现实世界,在理论上阐述的是人类终极乐园,在实践上则是组织一定的社区进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试验,并且亲身加入到这样的社区生活中去,而不是要全国人民到食堂饿肚子,警卫员在中南海捞鱼虾奉上的毛泽东——,恰恰相反,他们是现实主义的,这种现实主义的全部核心就是政权及其统治权力。正因为如此,中共极左派在为当权派所容忍和利用的同时,也被注定了祇能分得既得利益的一杯残羹,也即被边缘化。在这种边缘化倾向演变过程中,中共极左派所能循的道路是两极化:一是越来越焦虑于权力,就如毛新宇主张的要“对当权派给予彻底否定、猛烈抨击、全面揭露”,而目的就是“迫使腐败无能的当权派退却”,由他们来掌控中共权力,这是向上一极的焦虑狂躁症;二是越来越焦虑于势力整合,也就是毛新宇所谓的“最广泛的统一战线”,所采用的黔驴技穷方法就是先生所直指的乌有之乡“缅怀毛主席日常化”,借助于中国古老的崇拜文化组织其力量,但因为是蒙昧主义的“崇拜”,所以就是黑社会化,是向下一极的焦虑狂躁症。

    乌有之乡倡导的崇毛在本质上并不是信仰,而是打着信仰幌子的黑社会化准备或前奏。任何信仰都有其自由存在的权力,祇有当信仰呈现为一定行为时才受法律规定的约束。对于某些信仰来说,批判者同样有指责其为“邪教”的言说权利,但是,在一个言论不自由的国度,在一个一当被官方扣上“邪教”帽子后就予信仰者以超法律打击和镇压的国度,批判者更应该有善的自敛,应该谨慎使用“邪教”或“邪教化”一词。当今中国有滥用“邪教”一词打击自由信仰的严酷热情,我深有忧虑,不知先生以为然否?乌有之乡倡导的崇毛是邪恶的,但作为信仰则应拥有自由,是不是“邪教”或“邪教化”?我看还远不够格。即使是“邪教”,难道就没有自由信仰的权利?当然,即使乌有之乡成功了,不过就是在中国古老历史中的无数民间崇拜文化里,又增加一个故事而已。为什么呢?毛泽东的罄竹难书的劣迹本身决定了他无法跟如来、玉皇大帝之类比肩,更无法跟基督、穆罕默德、释迦牟尼、太上老君媲美,对他的崇拜即使组织起了“教会”也成不了大气。

    乌有之乡倡导的崇毛不在于“邪教”或“邪教化”,而在于利用崇拜文化作黑社会化准备,终极目标是聚集组织化力量,问鼎中共权力,“迫使腐败无能的当权派退却”。因此,它是信仰幌子下的世俗政治,目标并不在于黑色宗教化,而是黑色会党化,以在中共内部为主体,进行社会化交叉和扩张,党内立党,党外啸聚,为独裁中共乃至整个国家作预备和铺垫,进行又一次“文化大革命”。但就如他们所崇拜的毛泽东所说的:“蚍蜉撼树谈何易?”因为,今天的中国既非希特勒获取选票时的“民主”社会,也不是毛泽东当年可以上井冈山做山大王战争水平的时代,既没有选票可以鼓动,也没有山头可以占据。从中共在1989年邓的镇压中得到甜头之后,中国社会的演变终结了民众的大规模集中运动之路,全部的革命性变革就集中到了中共本身的权力之争这个焦点上,江、胡时代则使中共“当权派”达成了互相谅解,空前“和谐”,共同获取、分割和维持既得利益,建立了从未有过的强大壁垒,极左派较之这一壁垒,实在是很弱不禁风的。

    就中共“当权派”来说,无非是在右倾和左倾之间摇摆而已。对中共来说,即使民主主义力量采取温和态度,但由于终究是要求中共放弃独裁权力和地位,因此是无法容忍的,被认为属于最危险的敌人。中共“当权派”的右倾、左倾摇摆,不过是右倾以获取利益,左倾以维持既得利益,是右倾和左倾的机会主义。在围剿民主主义这一点上,中共“当权派”与极左派有着共同的立场,这一共同立场正是中共“当权派”可以容忍和利用极左派的基点,但是,极左派对权力的窥视和焦虑威胁着中共“当权派”的既有权力体系和既得利益平衡,当极左派焦虑到“邪教”或“邪教化”,疯癫的程度越来越提升,则自然会成为最现实的破坏力量,中共“当权派”既做不到“不折腾”,更无法实现“和谐”,于是就需要批“左”了,需要弹压了。所谓批“左”,从来不能做到不偏不倚,而祇会采取右倾机会主义的办法,行动上就是搞点小改小革,对民主主义不容忍但暂时放松点言论,既进一步藉以获取利益,也不得不把中国社会往前移上一小步。

    我是极悲观的分子,以为我辈活着的后半生中,中国社会能够再移上一小步进步就是大喜悦。在这种进步中,中共极左派实在是反面的动力,可惜他们实在太弱,很不争气。因此,乌有之乡倡导的崇毛不是邪的问题,而是邪得还不够。他们越邪越好,歪歪得正,从反面推动中国社会进步。当他们把大愚若智的毛新宇博士推为“毛后主”的时候,诸王震怒,中国社会往前一小步也就现实了。                                     (2009-1-26)◆

相关文章
作 者 :顾则徐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09年2月27日11:28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