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病毒這個問題攸關中國和人類前途
中國研究院9月20日研討會發言紀要
胡平
何頻這個“中國病毒”的觀點非常精彩,我太太讀了也使勁稱讚。他確實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覺得到目前為止,包括中國人,包括美國人,對這個問題都重視不夠。
重視不夠的原因,剛才勝平也談了,人們總是用觀念的眼鏡來看世界,沒有觀念的眼鏡就不會看世界了。因為他看世界的時候,總是包含一種理解、一種解釋,而且總用一種他習慣了的概念來解釋。
胡平。
一直到現在,美國政界那些主張繼續與中國交往的人還一再宣稱:一旦中國的中產階級發展起來了,就會自由民主了,他對這個邏輯想都不想,就這麼說。但現在很明顯啊,這些都被事實所否定了嘛,情況不是這個樣子的嘛,如果你在十幾二十年前這麼說還情有可原,但到現在你就是睜眼說瞎話了嘛。
我覺得現在最重大的一個問題,是對中國這幾十年的變化做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這個解釋當然就挑戰了我們所有習慣了的社會科學的定律、規律,當然,社會科學本來就沒有規律可言,它頂多是些機制,無非是說在某種情況之下,從甲會推出乙,而你需要的那些背景條件太多,鏈條變化的時候,你的結論就不存在。
就像談經濟學,經濟學對人們來說是科學的,但經濟學家並不一定能賺錢,經濟學裡所有的公式裡都有一句:“人的主觀偏好”,而這永遠是個摸不準的量,你把它代進去,它不像物理學的公式,你把一些量找著了,一套進去,就算出結果來了;而這裡邊有個“x”,誰也不知道這個“x”是什麼,所以你永遠算不準。
凱恩斯講過這句話:社會心理決定了人類永久的經濟問題。就像現在,章家敦早就說“中國經濟要崩潰”,怎麼沒崩潰呢?他的材料數字並沒有錯呀,但是中國跟你想的不一樣嘛。你以為一出這種事,那邊就會上街去抗議,就會怎麼怎麼做,但他就不上街、不抗議。
國人在一種環境條件下,大多數人怎麼想,而這樣想是互相影響的,是互動。一個變化來了,我覺得對我好或是不好,想做出某種反應,同時我一定會期待、會假設,別人做出什麼反應?我會估計別人的反應,再調整我自己的反應——是這麼一種非常複雜的互動關係。
像1989年運動的高潮時候,遇到不公正的事,很多人就敢站出來,因為他本能地感覺到,他這麼做,別人也會這麼做,這樣他覺得他不是孤立的,他相信會有很多人這麼做,就形成了很大的聲勢,而且他也估計當局會怎麼做,他估計當局不會做出很殘暴的反應,他就敢於站出來。
到現在呢,他沒有這個信心了,他覺得我這麼做,別人不見得這麼做,別人不這麼做我這麼做,而當局必定會鎮壓,於是我就會倒霉,所以我就不去這麼做。很可能,別人也和他想的一樣,所以儘管大家可能都有站出來的衝動,都有受刺激本能的衝動,但是大家都會自我遏制這種衝動,結果就什麼事情也不發生了,也就是說,你的社會經驗給了你的預期,在這個預期之下就影響了你的行動,所以他們都是自我實現這麼個過程。
我不認為這和中國文化有特別大的關係,它放到哪兒都差不多。我也在力圖解釋這幾十年是怎麼樣變化過來的。我一直認為“六四”是個非常重要的節點,它不但改變了中國,也改變了世界的歷史,而這一步向哪裡去,還是未定之天。
這個問題我過去談過,今天沒有時間再重複了,接著談何頻的文章,最重要的是,他說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這個事情需要我們做一個解釋——我們在座的是最有能力做這種解釋的人。無非就是把我們的經驗從頭到尾理清楚,當時人們是怎麼想的、怎麼做的?為什麼能那麼想、那麼做?“六四”的問題之所以關鍵,就是“六四”開槍殺人所造成的影響——對人們心理造成的影響,這是很少有人把它談得很透的。
網上蔡崇國寫了一篇短文,提到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在國內是個禁區,大家不能深談嘛。你想想看,頭一天,全國幾千萬人上街,海外是所有華人男女老少齊出動,怎麼天安門前一陣槍聲,全部都沒有了?怎麼會變那麼快?這裡面,對每個人心理的震撼,是怎麼變成後來那個情況的?
人們免不了講這一段,講“前30年”、“後30年”,好像後30年是一個整體,在國內的語境之下,“六四”這麼大一件事,成了一個空白。大家把六四輕描淡寫就過去了,好像它僅僅是整個后30年的一個小小插曲,只是30年改革的一個插曲:鎮壓了,然後鄧小平1992年不又南巡了嗎?這線就又接上了,“六四”好像僅僅是個插曲。
章家敦曾認為“中國經濟要崩潰”。
從改革的基本路徑,從1978年之後一直到現在,把它看成是一個連續的過程,不認為這中間有個巨大的斷裂,有個巨大的轉折。大家都這麼解釋,這件事慢慢地,因為缺少有關的文字,就把這段歷史就空過去了,結果又把它“說通”了。這麼大的事情沒有了,很多問題就沒法理解了,就造成今天的事這麼令人費解。
我想強調的就是,我們可以對何頻的這篇文章或是這一類的文章,多做一些研究和解讀。另外,都可以從自己的角度,從自己專業的角度或自己經驗的角度,試圖對這一個問題做一個回顧。這個問題對我們每一個在座的人來說是最熟悉的,是親身經驗過的,我們是最有發言權的。把這個問題想清楚、說明白,不光是對當今的中國,而且對全人類的前途,都是至關重要的。(《“中國病毒”蔓延:可有解藥?》連載4,記者蘇文森、沈峻、高伐林整理,《內幕》第4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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