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外不瞒内 瞒下不瞒上

胡平

12月1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根据它获得的长达117页中国政府的机密文件，发布长文揭露中国政府在新冠疫情初期关键时刻的一系列处理失误。

在认真研读了CNN这篇文章之后我发现，文章提到的中国政府的机密实际上是半机密，因为其中的很多信息早在2月份就已经在中国的公开刊物中披露了。

CNN文章说，这份117页机密文件来自湖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该文件披露的数据和当时中国官方公布的数据有很大的差距。例如2月10日，中国官方宣布新增确诊人数为2,478例，而湖北疾控中心这份机密文件却披露，2月10日那一天的新增确诊人数事实上高达5,918例，是官方公布数字的两倍以上。

CNN文章告诉了人们一个大机密：中国政府有两套数据，一套是对外公布的，一套是机密的，没有对外公布的；后者要比前者大得多。

其实，这个大机密只是半个机密。

以中国疾控中心副主任冯子健为首的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应急响应机制流行病学组在2020年2月号《中华流行病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流行病学特征分析》（收稿时间2020年2月12日）。论文显示，根据各级疾控中心内部调查统计得到的数据，要比官方公开发布的数据大很多倍。

以1月20日为例，1月20日官方公布的累计确诊病例为291例，死亡6例；而疾控中心统计的累计确诊病例为6,174例，死亡427例。疾控中心统计的累计确诊病例是官方公布的21倍；死亡人数则是官方公布的71倍。

再以1月31日——这已经是1月23日武汉封城之后的第8天了——为例，1月31日官方公布的累计确诊病例是11,791例，而疾控中心统计出来的累计确诊病例数据是32,642例，是官方数据的2.8倍。

这就是说，早在2月份我们就知道了，中国政府有两套数据，一套是官方公布的，由卫健委统计的，另一套是由疾控中心系统统计的，先前没公布。疾控中心系统统计的数据要比官方公布的大得多。CNN的文章作者想来是不曾注意到中国疾控中心副主任冯子健等发表在2月号《中华流行病学杂志》上的论文，所以才会以为那份湖北省疾控中心机密文件披露的情况都是先前外界不知道的机密信息。其实，湖北省疾控中心机密文件所披露的信息早在2月份就大体上解密了。当然，CNN公布的机密也有一部分是先前外界不知道的。例如上面提到的2月10日新增确诊病例的数据就是冯子健那篇论文没有的。所以我说CNN披露的机密是半机密，即，有一部分早已不是机密，有一部分是机密。

应该说，冯子健等人论文所提到的疫情早期的数据，其中有回溯性研究的结果。在疫情早期，由于检测手段跟不上，有大量疑似病例不能确定，因此没算进确诊病例，所以当初公布的确诊病例不多，等到后来确定了再加上去，确诊病例就大大增加了。但即便考虑到回溯性研究的因素，我们仍可以断言，疾控中心系统掌握的数据要比官方公布的大得多。

一个有力的旁证是，以1月23日武汉封城这一天公布的数据为例。这天官方公布的数据，截至1月22日24时，湖北全省已知确诊病例是375例，死亡人数 17例。对比2003年萨斯疫情，广东省有1514病例，北京有2000病例。在萨斯疫情期间，中国政府并没有封城。武汉封城时的确诊病例和死亡人数远远低 于当年萨斯疫情的广东和北京，为何却要封城呢？可见当局一定有另外一套数据，比公布的数据可怕的多。

就在1月23日武汉封城那一天，《财新》发表了一篇报道，标题是：“肺炎日记|1月23日：武汉全面‘封城’，全力遏制疫情”。文中写道：“对于奋战前方的武汉医生而言，这份封城的决定并不出人意料。多名当地重要医院的医生告诉财新记者，此次疫情的感染者人数最终有可能超过6000人。”这就是说，外边的人对武汉封城感到很意外，因为官方当时公布的确诊病例才只有375例。可是内部人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知道的数据要比公布的大得多。

一般人总以为，在专制制度下，上面的人喜欢听好话，下面的人报喜不报忧，以至于到头来，上面的人被自己打造的谎言系统所蒙蔽。其实不尽然。就拿这次疫情来说，中国政府确实在刻意隐瞒，但它的隐瞒是：瞒外不瞒内，瞒下不瞒上。外边的人不了解实情，内部人是了解的，下面的人不了解实情，上面的人是了解的。这再次证明，中国在疫情初期贻误时机，中央是第一责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