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做大事一定要做大官

（武汉）乔新生
　

    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参观马来亚大学，与该校的师生亲切交谈，在回答学生的问题时说：“我是学地质的，从没想过从政，更没想到能担任中国总理。我想给同学们说的是，要做大事而不要做大官”。（2011年4月28日《人民日报》）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的感性表达，让人们感到一丝的温暖。但是，我不得不明确地指出，在中国要做大事一定要做大官。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中国是一个典型的身份社会，中国的绝大多数资源都掌握在官府的手中。从中国古代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今天的国有企业一统天下，在中国几乎所有的资源都由政府垄断。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要想做大事，必须首先做大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掌握资源，也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出更多的资源。

    过去中国强调劳动者最光荣，马克思主义的剩余价值理论把劳动者光荣变为具体的经济学教条，认为劳动者创造剩余价值，因此，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现在我们终于意识到，剩余价值理论的要害之处就在于资源的配置权利，如果资源不掌握在劳动者手中，那么，劳动者除了出卖劳动力之外一无所有。正因为如此，社会主义理论要求国家实行公有制，整个国家的资源掌握在政府手中，劳动者根据自己劳动能力的大小以及贡献的多少取得报酬。这种在公有制条件下的按劳分配理论，是社会主义的基本理论。

    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社会主义的基本理论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如果整个社会的资源都掌握在政府手中，怎么能够促使政府公平合理地配置资源呢？换句话说，当一部分人掌握国家的资源，可另一部分人却只能出卖劳动力的时候，如何防止那些掌握国家资源的人不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依靠自己的资源配置权而不是劳动的能力取得报酬呢？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想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办法，那就是实行人民代表制度，在政府官员之外，设计了监督政府官员的人民代表制度。

    按照马克思的设计，人民代表来自于普通劳动者，他们必须生活在普通劳动者中间，只有在召开人民代表大会的时候，才集中起来行使劳动者的权利，监督政府官员，防止他们滥用自己手中的资源。这种独特的人民代表制度在中国变成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民代表大会是中国的最高权力机关，人民代表大会监督政府并且任免政府官员。

    不过，正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中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很快地异化为橡皮图章，人民代表非但不能监督政府，反而成了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特殊阶层。由于政府官员不受监督，所以，掌握大量国家资源的政府官员成了中国的特殊公民，他们可以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财富，获取各种各样的特权。现在，绝大多数政府官员已经不满足于自身所享有的财富，他们正在利用中国选举制度中存在的漏洞，把自己的后代培养成政府官员。所以，从表面上来看，中国是典型的公有制国家，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中国已经变成了财富世袭制国家。

    在这样的国家体制下要想做大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笔者之所以选择在教育界工作，就是希望能够争取思想上的自由。可令人感到痛苦的事，即使在大学这样一个机构，官本位的现象仍然无处不在。在大学最好的资源掌握在各级党政官员的手中，即使召开一个学术研讨会，也必须首先向各级领导申请会议室，大大小小的教育官僚充斥在大学机构，他们坐在办公室里指手划脚，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在这样的环境里如何实现思想的自由呢？

    中国几千年沿袭下来的中央集权制度，非但没有因为实行市场经济而逐步地融化，相反地，由于中央强调宏观调控的重要性，不断地通过各种政策和制度更加牢牢地控制社会资源。中国民营企业要想真正翻身得解放，只有两条路可走：一种是依附在国有企业的身上，成为国有企业的寄生虫；另一种则是依附在跨国公司的身上，通过民营企业的国际化摆脱政府的纠缠。事实上，凡是不与政府或者国有企业合作的民营企业都没有好下场。可以这样说，在中国无论是从事学术研究还是财富的创造，都难以摆脱官本位这张无处不在的大网。在中国要想干大事首先要做大官，否则就难以取得任何进展。

    每当学生毕业的时候，老师都会谆谆教导，希望学生们干大事而不要谋大官。现在看来这样的话充满着书生意气。在一个官本位社会里，如果不做大官，怎么可能做大事呢？在层层的官僚体制之下，即使要想生活的自在轻松一点，也必须向上爬，千方百计地做大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生活的有尊严。

    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是一个性情中人，几十年来在中国的政坛上摸爬滚打，早已了解中国当代社会问题的症结所在。他多次提出中国要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甚至认为没有政治体制改革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也不会成功。但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表明，长期形成的官本位思想很难彻底打破，要想深化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必须开展一场自下而上的轰轰烈烈的民主运动，通过民主推举官员，让普通选民扬眉吐气。

    等到政治昌明的那一天，政府官员再也不能随意支配国家的资源，每个公民可以依照宪法和法律定期选举官员，中国的公民要想做大事再也不需要做大官。可是，中国什么时候才能迎来这一天呢？


    （乔新生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 主任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