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程院为何变成了政治的元老院
　

（武汉）乔新生

    2011年5月25日，中国工程院公布了2011年中国工程院院士候选人名单，在44名候选人中，将近一半来自中央政府企业和政府部门，其中既包括中石化、中石油这些传统国有垄断企业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也包括中国电力投资、神华集团这样的大型股份制企业经营管理者。中国工程院给出的解释是，这些企业负责人长期从事

    管理工作，符合中国工程院管理学的遴选条件。按照这样的说法，那些曾经在中国工程界长期从事管理工作的退休人士，都可以进入中国的工程院。中国的工程院将会成为中国的政治元老院。

    众所周知，政企不分是当前中国国有企业面临的最大问题。国有企业的负责人不是来自于股东的推选，而是来自于中央政府的直接任命，这就使得国有企业的负责人与其说是管理专家，不如说是典型的政客。在垄断经营体制之下，不管他们是否有管理经验，只要国家实行价格垄断，那么，这些企业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利润。将这些企业的负责人推举为工程院院士，与其说是对他们管理经验或者理论的肯定，不如说是对中国国有企业管理体制的讽刺。

    担任政府官员或者国有大型企业负责人的知名人士中，不乏理论工作者和工程技术专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政府官员或者国有大型企业负责人能够担任工程院院士。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工程院院士是对那些在工程理论方面具有很深造诣专家的学术肯定，换句话说，工程院应该成为一个学术界的自治团体。为了保证自治团体的纯洁性，必须将那些担任政府官员或者国有大型企业负责人的知名人士排除在外，这样做既是为了避免政治性的操作，从而损害工程院的整体声誉，同时又是为了保持工程院的纯洁性，让那些纯粹的理论工作者能够进入这个神圣的殿堂，保留一份自由的思想空间。古今中外，很难找到像中国这样把政府官员和国有大型企业的负责人网罗进入工程院的现象。这充分说明中国的官本位文化已经蔓延到何种程度。

    中国工程院从成立的那一刻起，就存在着许多问题。中国工程院的负责人是政府官员出身，迄今为止没有可以见诸于世的学术成果。由他们来担任中国工程院的领导，中国的工程院变成政治的元老院，并不令人感到奇怪。

    克服中国学术领域的官本位现象，成为知识界的普遍共识。可是，在克服官本位过程中，出现了许多奇谈怪论。部分高等院校的负责人认为，所谓去行政化，并不是不要行政管理，既然需要行政管理，那么当然需要行政级别，否则大学校长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对等接待。这种荒谬的逻辑居然出自中国大学校长之口，令人感到愤怒。大学校长与政府部门工作人员打交道，不是因为他有相应的对等级别，而是因为法律规定政府部门工作人员必须为大学服务。假如按照大学校长的逻辑，普通教授根本没有行政级别，因此也就没有与政府部门工作人员打交道的资格。这种根深蒂固的官本位等级概念，居然以如此冠冕堂皇的方式表达出来，简直没有羞耻二字。在讲求依法治国的今天，大学校长是大学教师和学生的服务员，他必须按照法律规定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把大学校长看作是一个带有行政级别的官职，那么，在处理与教师与学生关系的时候，他必然会颐指气使。当前在一些大学官僚机构重叠，大大小小的官僚充斥其间。这些官僚动辄设置评估项目或者考核标准，把大量的资源据为己有。这样的大学与其说是大学，还不如说是不受约束的行政官僚机构。

    中国工程院与中国的大学何其相似乃尔。现在中国工程院早已变成了一个行政机构，它掌握着大量的科研资源，利用所谓的科研项目评估、科研成果鉴定等权利，在中国的科技界兴风作浪，为所欲为。中国工程院之所以与政府官员暗通款曲，吸收一些政府官员或者国有大型企业的负责人进入工程院担任院士，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试图以这种方式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通过引进政府官员彰显出自己的行政级别，依靠政府官员充当门面。

    中国的工程院是一个腐败透顶的元老院。如果不尽快改革中国的工程院，任由工程院的少数负责人利用我国法律制度上的漏洞，在工程院院士评选过程中翻云覆雨，上下其手，那么，中国的工程院将会成为中国科技界的耻辱。

    早在多年前笔者就曾指出，中国应当尽快取消各种各样的评估机构，将财政科研教育拨款统一管理。具体而言，就是要把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工程院等享受国家财政拨款的事业性单位统统取消，由各个行业自主评选本行业的院士或者学科带头人，由他们重新设立真正具有自治功能的中国科学院。中国科技部、文化部与教育部应当彻底合并，组建中国的科学教育文化部，在中国科技教育文化委员会的领导下，执行科技教育委员会制定的科学技术教育文化资源配置工作。今后中国科学技术教育文化委员会作为直属于总理的咨询机构，由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和各行各业的知名人士组成，咨询委员公开选拔，每届任期五年。咨询委员的每一项决策发言，都必须向社会公开，绝对不允许使用匿名评审的方式，将宝贵的科学教育文化资源私相授受。作为国务院科学技术文化的执行机构，今后科学技术教育文化部将不再享有制定科学技术文化拨款的权利。科学技术教育文化部只能按照国务院科学技术教育文化委员会作出的决策，负责向各个科学技术教育文化部门提供服务。

    总而言之，只有把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工程院改组成为具有自治功能的科研咨询机构，中国的院士制度才能得到世人的尊敬；只有彻底改革我国的科技教育文化资源拨款机制，建立统一的科技教育文化委员会，才能确保财政经费不会被滥用。现在，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设立的企业遍布全国各地，这些企业成为依附在中国市场经济肌体上的寄生虫。只有加快改革步伐，纯洁科研教育文化队伍，中国的科学技术教育文化事业才有可能取得实质性的进步。


    （乔新生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 主任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