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廉与“雷锋”的历史

（四川）杨汶

　　最近，大陆官方又掀起了一波“学习雷锋”的政治热潮，中宣部首倡，媒体发文，地方政府跟进，又一台好戏！

　　其实，“雷锋”幽灵在中华大地上已经游荡了两千多年了。

　　西汉的卜式，东汉的陈孝廉和清末的武训就是其中的代表。

　　只说陈孝廉——

　　陈孝廉是谁？《后汉书》：陈重，因为被郡里举为孝廉，从此步入仕途，所以叫他陈孝廉。当然，他后来还做了尚书郎，当过县令。

　　他的主要先进事迹是让孝廉的美名：他和老乡雷义是同学，太守张云举陈重为孝廉，陈重就要把孝廉的美名让给同学雷义，前后写了十几封意见书给张云，张云就是不理。到了第二年，他和雷义都成了孝廉，他才就此罢休。当然，还有其他的先进事迹：

　　一、在郡学学习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借了别人的钱没还，光利息就有几十万，债主每天都来讨债，要那同学还钱，把那同学搞得躲也不是，走也不是。陈重知道了，就悄悄地帮那同学把钱和利息都还了。后来，那同学知道了，就要丰厚地报答他。陈重说：“你那债，不是我给你还的，必定有同姓名的人，你是搞错了吧。”

　　二、一次一个同学请假回家看望父母，因为走得匆忙，把别人的裤子都穿走了。裤子的主人怀疑是陈重偷的，就找陈重要。陈重也不申辩，就买了一条裤子给了那同学。后来看望父母的同学回来了，把穿错了的裤子还给了裤子的主人，事情才大白于天下。

　　三、再后来，陈重与雷义都做了尚书郎，但雷义因为代另外一个坐事当刑的同学替罪，被黜退回家了，陈重见同学都走了，不能独取功名，也就卷起了铺盖卷，借口生病回到了老家。

　　陈重的光辉事迹，被记录在《独行列传》中。什么是“独行”呢？作者说：如果忽略了这些人的事迹，历史就会有遗漏；如果记载在册，就不连贯完整，但“以其名体虽殊，而操行俱绝，故总为《独行篇》焉”。看来，“独行”，就是“独特行为风范”的意思，作者是很重视列传传主的特异操行的。可见，陈重形象和陈重精神在当时还是一种难得的稀缺之物。

　　陈重的操行，很象我们的雷锋“同志”。也摘录一点他的日记如下：

　　一、“现在我们国家处在困难时期。我们是国家的主人，应该处处为国家着想，事事要精打细算。不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们要奋发图强，自力更生，克服当前存在的暂时困难，坚决反对大吃大喝。力戒浪费……同志，你是否意识到你的一切生活在幸福之中？可能意识不到，也可能意识到了。当你能吃到一顿饱饭，穿上一套衣服，能当家作主，自由地生活，你有如何的感觉呢？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这是党和毛主席给你带来的，是革命前辈流血牺牲给你带来的。”

　　“你是否意识到你的一切生活在幸福之中”——解放初期的杀戮、六十年代对知识分子的蹂躏、六十年代末的千万饿殍以及数十万难民的出逃，童山遍地，哀鸿遍野……雷锋对灾难和罪恶视而不见，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这就是雷锋的精神境界！

　　二、“今天部队发放了夏天的服装，本来每人发两套军装，两双胶鞋……我想，当前国家正处在困难时期，再说，我们的国家还很穷。可是党和人民对我们却还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使我从内心感激党和人民的关怀。党和人民对我们这样好，可是也不能烧火棍子一头热呀！我们也得为党和人民着想，应当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奋发图强，自力更生，处处做到增产节约，发扬我军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

　　“使我从内心感激党和人民的关怀”——披一紫，则俯首山呼；赏一脔，即感激涕零。这历来是中国专制社会的臣民之道。陈重时代不说了，雷锋的时代是“当家作主，自由地生活”了，应该是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生活着工作着，同时也就对社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个人所得，不是谁的恩赐，无须所谓报答。高呼“吾皇万岁”、“谢主隆恩”，不过是奴才的语言。

　　三、“为了和人民群众同甘共苦，减轻人民的负担，共同克服目前的困难，我只领了一套单军装、一双新胶鞋，其它用品也少领了。以前用过的东西，我都修补好了，继续使用。穿破了的衣服补好了再穿。我觉得就是现在穿一套补丁的旧衣服，也比我过去披破烂衣服要好千万倍啊……”

　　“为了和人民群众同甘共苦”——雷锋也说起了官话，什么“人民”，什么“国家”。历来的专制者，都把“人民”和“国家”与他们自己联系起来、等同起来。当做了他们的护身护和号令犬马的旗帜，反对我，就是反对“人民”和“国家”，这是不折不扣的强盗逻辑！

　　在毛泽东发出“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令之后，“雷锋精神”被诠释为“助人为乐”的“共产主义利他精神”。然而，人们看到，所谓“雷锋精神”，实质上是被长期奴化后的不折不扣的犬马精神和“唯上”精神——而这，正是历代专制者所需要和旌表的。

　　1963年，一个人造巨人，巍然耸立在中华大地上，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纷纷题词倡导，一时风云几为之变色、孔子几为之下拜。至今，已成绝响。今人虽欲重温旧梦，再图凌烟，但时代已经不同了，人心也与时俱异。当下，大陆官方虽然唱得热闹，但人们冷眼旁观——人们知道，雷锋不过是一个政治的产儿和工具。当局假“假仁爱”之旗，祈收“收人心”之效，用雷锋的话说，不过是“烧火棍子一头热”，热得了几天？

　　历史还证明，“失德现象”，正是失德政体的不治之症——政不“失德”，民何以“失德”？

　　雷锋日记、雷锋之歌，从1963年起，就在中华大地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精神狂想的波澜，于是有贺敬之的长河般的颂诗《雷锋之歌》，于是有《离开雷锋的日子》的反讽和反思。如今，又有了老调重弹的“践行雷锋精神”、《雷锋——期待回归的全民偶像》——“雷锋”，一支怎样响彻云霄的“神曲”！

　　卜式、陈重也罢，武训、雷锋也好，透过历史的烽烟，人们看到，社会越是世风日下，执政者就越是高唱道德经；越是政如累卵，就越祈求精神图腾——这就是为什么“雷锋幽灵”游荡九州历代不绝的缘由。

　　陈重——雷锋，多么相似，他们耸立在茫茫的九州空际，享祀在止足、贤良、节妇、儒学乃至文学、隐逸广袤丛林的浓荫里。但陈重没有能拯救东汉的覆灭，雷锋也不可能挽颓势于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