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来还会东山再起吗

胡 平

　　自从去年薄熙来垮台，不断有人谈起薄熙来是否还会东山再起的问题。

　　现在，薄熙来被判处无期徒刑，有人说薄熙来不可能东山再起了，理由是，按照这一判决，薄熙来最快也得13年之后方可出狱，那时他已垂垂老矣，更何况还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因此不可能再回到政治舞台。

　　这种观点其实不着边际。薄熙来能否东山再起和现在判处的刑期长短并没有多大关系。就算只判5年，薄熙来出狱也近70岁了，按规定就该退休，不可能再出任公职了。哪怕无罪释放，免于刑事责任，只进行纪律和行政处分，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甚至还保留党籍，既然那总是表明薄熙来被体制所放逐，因而那也是他政治生涯的终结。

　　有人说，只要把薄熙来放回社会，只要薄熙来还有一定的话语空间，他就会以左派精神领袖的身份凝聚起一股势力，对现在的执政当局构成有力的挑战。

　　我以为这种观点是没有根据的。我在去年写的《薄熙来为何不拥兵自立》一文里就指出，如果薄熙来果真具有和当局抗衡的力量，当初他就会干脆在重庆拥兵自立，而不会离开重庆去北京出席“两会”“鸿门宴”了。

　　必须看到，薄熙来所拥有的力量，并不是独立的政治力量，而是依附于体制的力量。他们唯有在体制内才能汇集成力量，唯有借体制顺势运作才能展现力量。一旦薄熙来被逐出体制，那些力量多半就废掉了，散掉了。

　　譬如薄熙来在朝中的那些哥儿们，尽管他们对当局重刑薄熙来相当不满，但必须服从中央的决定，必须和中央保持一致，因此不可能公开表达异议。而社会上的或民间的薄粉，其头面人物大部分是认同体制的，他们充其量只会在服从当局的前提下，委婉地表示对薄的同情或曲折地表达对判决的不满，但不会站在当局的对立面明确地提出抗议，更不会发起签名信一类活动公开向当局施加压力。持激烈态度的薄粉自然还有，但他们势单力薄。从整体上看，薄熙来原先拥有的力量，由于他们本来就是因为薄熙来在体制内占据正统的高位才聚集起来的，因此也必将由于薄熙来被逐出体制而溃不成军。

　　其实，当人们谈论薄熙来是否还会东山再起，只是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未来数年内，当局会不会改变对薄熙来的态度。

　　具体说来就是：当局撤销现有的对薄熙来的判决，恢复名誉，官复原职，甚至更上层楼，将薄熙来请回权力核心；或者即便由于年龄关系，复出的薄熙来不再担任什么正式职务，但在中国政坛上仍享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共产党治下的中国政局，一向风云多变，今天被定罪打倒，明天又平反复出是经常发生的——邓小平三起三落不就是一个例证吗？

　　这是一种流行的误解。实际上，在共产党制度下，一个人被最高当局定罪打倒，几乎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因为这种制度最缺少自我纠错的机制。中共掌权六十多年来，被打倒的高官又平反复出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在大独裁者毛泽东撒手西归，华国锋、叶剑英以非常手段清除“四人帮”之后。这就是说，只有在今后数年之内高层有人发动成功的政变，薄熙来才有复出的机会。

　　但问题是，一旦中国再次发生政变，不论政变者的初衷是不是要结束共产党的一党专政，其释放出来的力量也必然会把现存的一党专政体制冲得七零八落。那时候，不只是薄熙来，其他各派力量也都会登上政治舞台。苏东各国的经验都表明，共产专制一旦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到那时，“中国模式”必将寿终正寝，作为“中国模式”加强版的“重庆模式”又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呢？

　　我们知道，但凡共产党专政的国家，一旦巨变发生，原来执政的共产党要么散伙，要么改名换姓，改旗易帜，和过去切割。依然坚持共产党的名字，坚持对先前共产党的继承关系，而又拥有较大力量，在政坛上有较大影响的，大概也只有俄罗斯共产党这一家。但后来的俄共和先前的苏共其实已经很不相同。俄共尊重私有财产，主张多党民主和市场经济，这和薄熙来的唱红打黑路线大相径庭。俄共可以在苏共一党专制结束后的俄国政坛占有一席之地，但薄熙来却不可能在中共一党专制结束后的中国政坛还有什么前途。

　　不少人以为，由于当今中国社会不公、贫富悬殊，在民间，特别在底层，毛泽东那套“打土豪、分田地”以及平均主义、民粹主义很有市场。照这样说，在未来中国的变局中，薄熙来很可能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

　　我不相信上述分析与预测。我不相信在饱经共产革命荼毒的中国民众（包括底层民众）还会向往另一次共产。事实上，最早指出中国走向正义沦亡、两极分化的是我们，是自由派，是民运。只有我们，才正确地指出了造成这种恶劣局面的根本原因，那就是共产党的两次掠夺：中共先是以共产革命名义，消灭了一切平民的私产，使之成为所谓全体人民的公产；然后又以改革的名义，把属于全体人民的公产变成官员自己的私产。不但邓小平的权贵私有化应该否定，而且毛泽东的共产革命也应该否定。

　　和很多薄粉的底层民众一样，我们都认为现有的财富分配格局是不合法的，是不正义的。我们都主张经济清算，但那绝不是要再来一次共产，绝不是采用搞运动的方式，把平民的私产，把民间企业家当作目标；也就是说，绝不是要搞薄熙来重庆模式的打黑，而是采用法治的方式，主要针对腐败的政府和官员，针对其非法的不义之财。我们相信，我们的主张才真正体现了民众的利益，从而也必将赢得广大民众、包括那些曾经是薄粉的底层民众的支持与赞同。



　　（《中国人权双周刊》第114期2013年9月20日—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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