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商勾結的新模式
--寫在阿里巴巴美國上市之前

公月

　　去年我在"要馬雲道歉是個笑話"一文中指出，馬雲為鄧小平六四鎮壓唱讚歌是個不可小覷的戰略性行爲，提請大家密切關注其"後續動作"。一年多來的事態發展表明，馬雲的政治拍馬是阿里巴巴集團與中國黨政權貴良性互動關係持續中的一環。隨著阿里巴巴準備在美國首次公开募股（Initial public offerings即IPO）的各種動作，由現代中國權貴資本與"民間"資本共同創造的一個官商勾結的新模式漸漸清晰地出現在公衆面前。

　　阿里巴巴官方資本的歷史背景

　　一年前筆者誤以為馬雲那個莫名其妙的拍馬動作尚屬首次，現在知道阿里巴巴與官府的勾結由來已久。今年7月21日《紐約時報》發表文章，披露了阿里巴巴與中國權貴集團關係的某些歷史内幕。按照IPO的常規流程，阿里巴巴應當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提供現有股東的詳細信息，但其備案文件中僅公佈了大約70%的股份持有者，包括美國雅虎和日本軟銀，阿里巴巴董事會主席馬雲和副主席蔡崇信等。《紐約時報》回溯了2012年9月阿里巴巴集團以76億美元回購雅虎所持阿里巴巴股份的交易。當時為籌集交易資金，阿里巴巴向三家中國投資公司出售股份，即博裕資本（Boyu Capital）、中信資本（ Citic Capital ），以及屬於國家開發銀行的投資機構國開金融（CDB Capital）。阿里巴巴並未說明這些投資公司的深厚政治背景，上述企業主管中擁有一批中國共產黨權勢集團的子孫。

　　第一，博裕資本。前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江澤民的孫子、哈佛大學畢業生江志成是成立於2010年的博裕資本的合伙人。博裕的部分股份通過其設在英屬維京群島的子公司雅典娜中國有限公司（Athena China Limited）持有。控制雅典娜的是另一家離岸實體公司，此公司的所有人又是在開曼群島註冊的博裕資本基金。雅典娜中國投資4億美元收購阿里巴巴股份，獲得了逾10億美元的回報。

　　第二，中信資本。這是中國國有企業中信集團旗下的投資機構。2012年，中信產業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由劉樂飛領導，劉樂飛的父親為現任中共政治局常委劉雲山。今年3月劉樂飛被任命為中信證券副董事長。中信資本總經理曾之傑的父親曾培炎是前國務院副總理和政治局委員。長期擔任中信集團董事長的王軍是前國家副主席王震之子，王軍還在中信投資的"醫藥數據公司中信21世紀(Citic 21CN)"任董事局主席。今年1月，馬雲成立的一家投資基金公司與阿里巴巴一起收購了中信21世紀的大部份股份。

　　第三，國開金融。長期擔任國家開發銀行董事長的陳元是原中共中央副主席、政治局常委陳雲的兒子，2013年陳元卸任。2012年9月賀錦雷任國開金融副總裁，其父賀國強為原中共中央紀委書記。名義上是國有企業的該銀行向阿里巴巴提供了10億美元的貸款，幫助其回購雅虎持有的股份。

　　還有第四家：2012年9月也購買了阿里巴巴股份的新天域資本（New Horizon Capital）。這家私募股權公司的共同創始人是當時國家總理溫家寶的兒子溫雲松，持有至少27億美元資產。2013年年末，該公司所持阿里巴巴股份的價值達到了初始投資成本的3.73倍。新天域資本的投資者是2011年在開曼群島註冊的合伙人公司遺產資本（Legacy Capital）。該公司持有博裕、新天域和雅典娜中國的股份，這幾家公司又都是阿里巴巴的股東。面對如此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絡，常人很難看懂阿里巴巴的所有權結構。官僚子弟的私人公司、名以上的國有公司與"民營企業"三個圈子密切地捆綁在一起，它們在中國商業激烈競爭中興風作浪，橫衝直撞。

　　馬雲與權貴的往來多年前就已經開始，這是阿里巴巴在中國大地上飛速發展的重要原因。爲了分享歷來由政府控制的金融業大餅，馬雲開始"支付寶"生意；爲了拿到網路金融牌照，馬雲在2011年將支付寶全部股權轉移到自己控制的浙江某某公司，導致雅虎抗議，形成喧囂一時的"支付寳事件"；第二年阿里巴巴從雅虎把股票買回，在回購的過程中搭上"貴人"--江澤民、劉雲山、溫家寶的子孫兵，馬雲還與江志成會面；去年馬雲稱讚鄧小平"最正確的決定"之後四個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便對馬雲同志"坦率"地講道，阿里巴巴的那些按規定以前都不合法的公司"現在合法了"。

　　官商勾結的超級發財之路

　　阿里巴巴在美國上市被稱爲"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私營企業融資"。分析人士預計，上市後的阿里巴巴價值將超過2000億美元。依據阿里巴巴表示的，至2014年6月30日，博裕資本、中信資本及國開金融三家各持有0.55%、1.1%和0.47%的股份計，持股者手中的股值即為11億，22億及9.4億美元。三家相加市價達42億美元以上。有資料指出，如果加上第四家新天域公司擁有的股權，股價總數將會超過100億美元。這一次性所獲之暴利，為歷史上任何巨額賄賂所無法比擬。一方面，這是阿里巴巴對皇室的進貢，另一方面，又是權勢家族對阿里巴巴的支撐和培育結果。這是貪官奸商在新水平上的巧妙結合。

　　阿里巴巴曾經一本正經地聲明，2012年股權融資參與者在阿里巴巴的管理層、董事會或合夥人制度中不扮演任何角色。此言不假。實際上，在這種新型的資本勾結互利關係中，江澤民、溫家寳、劉雲山的兒子孫子們全然不需要在阿里巴巴中任職，不需要參與管理，持有一定數量的股票就足夠了，他們優哉游哉地在家中等待分享紅利，在電腦、手機中看著道瓊斯、納斯達克指數的增長就行了。

　　據説習近平辦公室的人曾經建議江澤民辦公室的人提醒江志成，馬雲想借江志成、劉樂飛之力分享國有金融大餅，其實，那一邊主席的孫子，總理常委的兒子也流著口水等著大餅。

　　這次中國政商合演的戲碼中有一個神秘人物，就是來自臺灣的金融高手、現任阿里巴巴執行副主席蔡崇信。當年此人放棄70萬美元年薪，來到阿里巴巴接受每月100美元待遇。有人稱，沒有蔡崇信，阿里巴巴拿不到日本軟銀，吃不下雅虎中國，無法取得臺灣中信和富邦財團的投資，他是馬雲"最感謝的人"。大陸和臺灣的精英聯合起來果然力量無窮，在當代政商舞臺上再演一次國共合作，會有不少精彩的畫面。

　　與時俱進的官商勾結新模式

　　中國共産黨人與時俱進的能力非同一般，在他們創造的"官商合一"的新發財模式中我們可以看到如下特點。

　　第一，這是一種資本的勾結，公司與公司的連結。這種方式比起傳統商人使用現鈔黃金珠寶向官員及其家屬賄賂的古老方式要先進得多。新一代共產黨權貴的斂財能力絕非來自黃土地山溝溝的父輩可比擬。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社會風波中幾經漂洗，他們的身份面目越來越模糊，他們的私人財產越來越清晰。此時的某某，早已不是中共前主席、前總理、政治局前常委的兒女孫甥，而是某公司、集團的董事長，CEO，實實在在的私人資本家。至於這一公司的原始註冊資本從何而來，則退隱為遙遠的歷史故事，如同當年香港富商李嘉誠對江志成私人公司的投資，溫家寶家族對平安保險的介入，都會被人遺忘；而江某溫某是愽裕、新天地域的老闆，阿里巴巴的股東，則清楚無疑。

　　第二，這種官商合作斂財更加迅速和瘋狂，其基本單位常常以億美元計。以往被處置的那些貪官與官二代、三代的新資本家相比，實乃小巫見大巫。

　　第三，官商雙方熟悉中國國情和西方金融資本的操作技巧，他們在合法地聚斂財富。馬雲是當代出色的"中國政治經濟學家"，幾十年來，在多少民營企業家破産，被捕，進監獄的同時，阿里巴巴王國崛起。官商勾結逐漸變成一種正當的投資商業行爲。阿里方式在中國，沒有違背現有法律；在美國，華爾街的規範也奈何不了它。儘管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和聯邦檢察機構試圖審查一些與中國官家子弟有關聯的企業是否違反了《反海外腐敗法》，但很難找到可以被定性為違法的證據。阿里巴巴及其夥伴們深知華爾街的漏洞，證監會的空子，聯邦調查局的軟肋。他們控股公司的母公司、子公司、子公司的另一個母公司，包括層層空殼公司，以離岸實體的名義在加勒比海的島嶼避稅天堂（前面提到過的維京、開曼就是）中轉悠--這也是歷史上販賣軍火、毒品的犯罪集團以及網絡賭博公司常用的洗錢、逃稅手法，中國新官僚資本家也玩熟了。

　　富豪的節日和小股民的災難

　　阿里巴巴上市是美國股票市場的一件大事。著名股市評論員，美國CNBS電視"瘋狂金錢"（Mad money）節目主持人傑姆斯 o克萊默（James Cramer）日前指出，很多人會去購買阿里巴巴的股票，甚至爲此不惜賣掉 Google e-bay Apple 的股票。現在，富豪們準備迎接節日，小股民在等待發財。海外中國持不同政見者則發表聲明抵制阿里巴巴，給美國證券管理委員會和參、眾兩院寫信，在紐約股票交易所門前擧標語，喊口號，民運人士可以做的僅此而已，他們沒有能力勸阻大小股民不去購買阿里巴巴的股票。中國新一代官商完全有理由為他們的新發財模式舉杯慶賀。但是，這個事件背後埋伏著的巨大衝突，即從極權中國產生的商業怪胎與美國自由公平競爭體制的文化衝突，缺乏運作透明性和股東利益保障機制的超大企業與中小股民的衝突，總會有一天爆發出來。在這裏，我們寄希望於自由世界獨立媒體監督者發出的不同聲音。（2014年9月11日美國）

　　(原載香港《前哨》雜誌2014年10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