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凯的选择和维权的高度

独孤锐（四川）

　　薛明凯维权之路一波三折，在其父薛福顺在检查院坠亡后，他发表声明表示坚决抗争。2月1日，西域武僧等网友从外地奔赴曲阜，采用私力救济的方式救出其母王书清，但最终在第二天被曲阜官方再次控制。而后薛明凯在有关部门的一再打扰下丢下手机去外地躲避，仍与维权人士保持联系，这期间不断有网友去曲阜围观，举牌，后方捐款支持，曲阜官方则对维权人士进行人身控制，驱逐等，但去的网友仍不绝如缕。继2月6日凌晨1点与江天勇通话后薛明凯即与维权人士失去联系，被官方控制，直到2月12日薛明凯妻子李娜发微博，显示他已对父进行安葬，并要求大家不要去曲阜。如今少数人（如徐知汉）仍留在曲阜坚持，屠夫也对大家公布了捐款的明细收入和总支出。

　　总有人对薛明凯前后不一致的抗争态度耿耿于怀，但还是有细心人看出薛在安葬其父的照片上额头和手腕等处的伤痕，而薛明凯也在电话中表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从逻辑上也能推断出薛必然受到一些恶劣的待遇，薛明凯是1989年生人，却因政治原因做了两年牢，被控制前也誓言抗争到底，屈服必然是基于自身及家人的遭遇，而不是金钱的诱惑。

　　在为个体维权时，常常会遇到受公权力迫害的个体或家人屈服并接受赔偿，而使真相被掩盖和社会正义得不到伸张的情况。除薛明凯外，还有被城管群殴致死的瓜农邓正加的家人在遭遇官方“抢尸”和殴打后接受赔偿，被延安城管群殴的商户刘国峰，发表了数份前后不一致的声明，但最终仍承认声明是与城管共同商议的结果，并要求公众不要打扰他。

　　在公权力侵害个体的案件中，受害者及家属为减小进一步的损失向官方屈服并淡忘伤心往事，是不得已但却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生活还得继续，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性，毕竟人还有其恐惧，软弱的一面。我们常常批评官方塑造的道德模范的伟光正，同样，我们也不能要求民众和战士为钢铁铜壁。而且在面对有组织的暴力时，无论多优秀的个体都处于绝对下风的地位。杨佳在受到公权力人身侵害时权利得不到维护而不得已选择个体寻仇来寻求正义，这是一种自然正义也是眼下个体维权不得已的选择，但切勿对其社会意义进行过度解读，毕竟这并未对公权力形成实质上的约束，上海访民沈勇的非正常死亡就说明这一点。

　　社会应该比薛明凯更道义高尚，因为它是比个人强大的力量，否则只会对人造成伤害。而对于已经形成的公权力毒瘤，也需要社会的力量去切除，而不是靠公民个体，因此只有选择社会行动式维权。社会行动式维权是通过维权者、公民和异议人士之间的联合开展社会行动，促使社会制度发生根本改变，而在宪政民主的社会制度下进行清算式的维权，这几乎是维稳体制下维权的唯一可行之路。

　　薛福顺受公权力侵害而死因不明，公民基于自身的利益，要求实行宪政民主，对权力的运动形态进行重新构建，以对公权力有实质性的约束，切实维护公民的权利，这才是维权的高度所在，而这种维权也不会与受害者及家属的屈服与妥协形成矛盾。但无论是去曲阜的众多网友，以及受害者家属及学者都没有就此发声，包括在号召募捐时，这也注定了此次维权只能在较小的范围内进行。

　　我把这次去曲阜网友的行动定位为“践行公民政治权利”，而非社会行动式维权。按我国宪法，公民拥有集会游行示威之政治权利。而公民基于薛明凯的抗争而去曲阜举牌、围观、发帖等，都是正当的。这些行动也促成了薛家的权利得到部分的维护，从现实来看，已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在中国，维稳体制对个体进行有组织犯罪时，在没有网友声援、围观的情况下能否赔偿经济损失都很难说，更不用说寻求社会正义，使相关的责任人得到应有的惩处，以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这也是杨佳、冀中星维权的难之所在。去曲阜践行公民政治权利会对地方官的心理上带来震慑，在中国，任何游行示威的聚集都会视为挑战官方权威的大事，若酿成了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则地方官员则可能被问责，一方面会促使他们加强维稳，另一方面在侵害个体权利时也会考虑到相关社会影响，而有所收敛。

　　薛明凯的屈服并不会影响到其后参与社会行动争取民主自由，他仍可承担他能力范围内的角色，薛在推特上也表示今后将会以自己的方式进行抗争。也许抗争的个体不那么优秀，有这样那样缺点，但在极权吸纳各类资源的现实中，能参与抗争，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80后抗争者们不但要面临官方的打压（如宋泽在狱中被打），还会面临家中父母权威的压力（如张昆）。因此社会也需要支持鼓励他们，才能有更多的人参与抗争。

　　在此次维权中，我们仍可以看到社会各个群体的配合，而使得各个群体各有付出，但又在可承担的范围内，逐渐成为一种模式。后方捐款，前方进行围观、举牌和宣传，并在事件结束后对收支进行公布；微博发声，外媒报道并对一些谣传和质疑进行回应，当事人进行躲避以免被官方所控制威胁。曲阜地方官员很明显低估了网友们的道义相助，而使得西域武僧等人救出薛母王书清，成为此次维权最为亮点的一环。而几十名网友们在面临被拘捕，殴打和驱逐的情况下舍弃春节假期，源源不断的奔赴曲阜，勇气值得每一个公民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