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反腐败进入胶着状态

乔新生

　　北春编者按语：乔老师的这篇文章存在着不少的误区，其中文章则认为：试图把中国民生银行争夺控制权的纠纷，变成对权贵资本主义的全民声讨。应该是“安邦”收购“民生”是红二代企业吃没失去了政治靠山的民企，媒体爆料之后的道歉是政治压力所致

　　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中国民生银行的股权变更事项，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部分媒体分析得头头是道，认为权贵资本主义正在积极接管中国民生银行，民生银行的创始人正在体面地退出，但是，由于中国民生银行属于“官督民办”，行政主管来自于政府部门，因此，如果权贵资本主义彻底接管中国民生银行，那么，有可能会损害中国民生银行负责人的既得利益，因此，他们通过新闻媒体披露“恶意收购者”的身份信息，试图把中国民生银行争夺控制权的纠纷，变成对权贵资本主义的全民声讨。然而，由于能力有限，刊登有关新闻的新闻媒体不得不深夜公开道歉，而中国民生银行的负责人被纪检监察机关带走，中国民生银行控制权的争夺已经毫无悬念。

　　这样的分析捕风捉影。在中国纪检监察机关没有公开有关信息之前，人们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不过，透过这个现象也可以看出公众的担忧所在。部分学者之所以对中国的反腐败前景表示忧虑，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的反腐败采取的是先易后难的策略，在反腐败的过程中纪检监察机关抽丝剥茧，从而使反腐败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不过现在看来，随着反腐败的进一步深入，必然会触动既得利益集团的核心利益，既得利益集团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掩盖真相，转移视线，从而使反腐败功亏一篑。

　　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新一届领导集体在反腐败的过程中采取了一种非常巧妙的策略，那就是通过完善党的纪律，规范普通党员领导干部的日常行为，通过查办大案要案，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这种“以治标的方式为治本争取时间”的做法，先声夺人，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现在党内外在反腐败的问题上已经形成了普遍共识，但是，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压轴大戏还未正式上演。已经捕获的腐败分子之所以边腐败边升官，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决策层出现了问题，那些提拔腐败分子的官员家族腐败现象可能比已经抓捕的腐败分子的腐败程度更加严重。正因为如此，现在人们都在揣测，在中国的政治家族中，究竟还有哪些腐败家族尚未被曝光，究竟还有那些腐败分子尚未被列入腐败的黑名单。

　　当反腐败的利剑指向中国共产党最高决策层的时候，很多问题都会变得扑朔迷离。此次中国民生银行的收购案之所以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就是因为参与收购公司的主要股东和中国最高决策层的家族成员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无论是公司的决策者，还是公司的顾问，都是中国所谓的红色家族成员，他们之所以能聚敛大量的财富，除了他们自己的经营才能之外，和他们家族的政治影响力有着直接关联。可以设想，如果没有政治家族的背景，那么，在中国许多行业根本不得其门而入。部分红色家族成员之所以能在中国的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就是因为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可以充分利用自己所掌握的政治资源获取巨大的商业财富。

　　中国的市场经济实际上已经迅速演化为国家资本主义、权贵资本主义和自由资本主义三种形态。国家资本主义的主要表现是中国的国有企业，他们往往掌握在红色家族成员的手中，成为红色家族成员的小金库。中国共产党的纪检监察机关之所以对中国国有企业特别是国有特大型企业开展专项巡视，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的国有企业腐败现象非常严重，一些政治家组成员控制的国有特大型企业腐败丛生，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现象十分普遍。纪检监察机关派出的巡视组在公开反馈意见的时候，毫不隐讳地指出中国国有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这说明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决策层已经充分意识到，如果不彻底铲除中国国有企业的腐败现象，那么，中国的反腐败很可能会变成一场政治表演。

　　对于中国国有企业存在的腐败问题，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决策者可以痛下杀手，但是，如果涉及国家前最高领导人家族成员，那么，中国纪检监察机关必然会投鼠忌器，必然会在权衡利弊的基础上调整反腐败的策略。

　　没有人怀疑以习近平为总书记的中国共产党反腐败的决心，但是，也没有多少人对中国这场声势浩大的反腐败运动前景表示乐观。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中国的反腐败仍然是单打独斗，根本没有触及既得利益集团的切身利益。发生在中国民生银行的风波很可能是茶杯里的风波，今后在国有企业反腐败的过程中很可能会涉及权贵资本主义的交易内幕，很可能会让一些政治家族成员巧取豪夺的不法经营行为大白于天下。

　　当前中国政治家族成员的经营行为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一些政治家族成员不再公开掠夺或者低价收购国有企业，他们通常借助于资本市场，在国有企业改制或者资本重组的过程中闪亮登场，有些家族成员借助于协议控制的公司，通过境外注册的公司收购境内的国有企业或者掌握资源的民营企业，从而使中国的市场经济很快变成权贵资本主义。

　　这是一种令人担忧的现象。中国的国有企业在中国的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重大约60%，而中国权贵资本主义在中国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重已经超过30%，更主要的是，现在中国的权贵资本主义正在以势不可挡、横扫千军的气魄，大举收购国有企业，控制中国的核心产业。中国的民营企业之所以纷纷出走，原因就在于中国的市场经济环境已经发生变化，中国权贵资本主义正在“横扫千军如卷席”，中国的政治家族成员不仅可以从商业银行获得大笔贷款，轻而易举地收购中国的国有企业，而且可以把中国的中小民营企业赶尽杀绝。中国的权贵资本主义来势汹汹，中国的市场经济正在彻底异化为资本市场上政治影响力交换的游戏。面对中国资本市场的收购案件，人们已经习惯追问，收购者的政治背景是什么。这说明中国的市场经济正在迅速异化为权贵资本主义。

　　在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的过程中，曾经出现过类似这样的现象。但是，西方国家在市场残酷竞争中逐渐地形成了现代民主政治制衡机制，通过定期的政治选举，将那些腐败家族的权钱交易行为揭露出来，通过制定完善的法律制度体系，防止行政权力或者政治影响力直接改变市场经营的规则。即便如此，西方国家的政治家族仍然控制着西方国家的经济命脉，西方国家的重要产业仍然掌握在政治家族成员的手中。这几乎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历史宿命，同时也是中国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必须高度警惕的现象。

　　中国共产党通过规范普通党员领导干部的行为，使反腐败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不能改变中国的权贵资本主义，不能减少中国社会普遍存在的权钱交易现象，那么，反腐败充其量只不过是政治表演而已。当前中国共产党的最高决策者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一些腐败政治家族成员被曝光，已经使中国相对稳定的政坛产生剧烈的震动。假如一些腐败政治家族成员充分利用自己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力，把中国的反腐败描绘为残酷的政治斗争，那么，反腐败很可能发生逆转。事实上，一些前国家领导人已经开始大声疾呼，表示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而应该对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进行重新的“阐述”，言外之意，就是要利用自己的家族势力，改变目前执政者的做法。部分前国家领导人的后代已经悄悄地将自己聚敛的财富信托经营，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中国大型国有企业的负责人。他们试图利用自己掌握的行政权力和资源控制权，在中国的政坛上和中共中央进行周旋。这是一场你死我活地战争，它关系到每一个中国人民的切身利益。

　　现在中国意识形态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分化现象。中国共产党的意识形态主管机关试图通过控制舆论，把反腐败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反腐败很可能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选择性执法政治活动。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王岐山曾经不无调侃地指出，一些人办案不行，但是，“抹案”却很行。这说明在中国共产党的纪律检查机关，的确已经有人见风使舵，开始两面下注，他们试图通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更大的政治生存空间。坦率地说，如果不能在反腐败的胶着状态坚持下去，那么，中国的反腐败很可能会虎头蛇尾。

　　乔新生：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廉政研究院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