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与一带一路

罗祖田

一带一路从提出到实行，已四年，但其酝酿期不会止于此四年。说不定，习近平自被立为皇储，自信皇位非他莫属
所谓中国梦及其几个治国大规划就有了腹稿。
    认为新皇上德才皆不敢恭维，自称博学实则无知，好大喜功，醉心权术等等，其实两年多前便不乏其人察觉，如今皆已验证。这些当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回头了，也回不了头了。
    结合习近平的出身、求学、从政，特别四年多来的主要行为，一幅清晰的心路历程画面便出来了，一带一路的前景也就不难窥见。
    习近平出身职业革命者家庭，在中共体制与党文化氛围里，自幼便势难抗拒得了身份优越的投影。这倒是不能责备小小年龄的他。但家庭突降横祸，他为之困惑、压抑、茫然，也在所难免。紧接着文革风暴袭来，无辜的他也被打入了另册，这情况任谁都会感到痛苦，会对贱民生活刻骨铭心。这样的生活对一个少年会产生两种驱动力，或因恐惧至极而万念俱灰，或暗自发誓在人生苦海里争回人上人的权力。他十五六岁便情愿离开京城去做一名知青，离不开前一种驱动力。去了荒僻农村后仍时常挑灯苦读，与免却了性命之虞的心灵空虚和求知欲有关，主要还是后一种驱动力的作用。有一件事颇发人深思：他若无家庭背景，不论他劳动如何卖力，如何讨人欢迎，那个特定年代他即使入党也做不上支部书记。我曾经对此分析，推举二十来岁不可能懂得什么的习近平做大队书记，与几个身为党员的狡黠农民的一种无奈的长远投资大有关系。因为宝押错了，上面也很难怪罪下面，他们就是几个种地的庄稼汉，莫不穷得叮当响。一旦宝押对了，未来总有好处，不定还有大好处。这就有个前提，习近平原是京城一品大员之子。那些虽大字不识几个，却也听闻过一些传奇故事的农民，是怎么知道习公子背景的？是习公子主动透露的，或是旁人透露的，习公子只是予以默认？不论哪种情况，都说明了习近平胸中燃烧着一把火。他其实是不甘心命运在赌上一把。那个年代他若认命，最好的保全之道乃是低调再低调，想必他的几个至亲都曾这样叮嘱过他。此事，应有助于说明他性格的坚忍一面。
    诚然，直到离开农村，习近平的所作所为不但不可指摘，而且令人同情。
    但即便家庭时来运转，在改革初期相对上扬的社会风气里，习近平在进取心转化为野心、坚忍异化为顽固的路上尚不至于走得太远。毕竟余悸犹在，疮伤仍隐隐作痛。他不会毫无自知之明，他除了出身优越外并无真正长项。便是父荫，在中共高层也并非特别扎眼。他不肯随发妻去海外，与青年毛泽东不去海外求学的动机相近，便是去了海外未必能发展出来名堂。他们的人生价值要体现只能是在国内搞政治。而中国政治不外乎人玩人。成王败寇，就是赌命。此事本来就无须很多学识，人格、情操尤其无用，管用的是心狠手毒脸皮厚。况且就他好学这点来讲，自幼好学者在中国何止十万百万，重要的是学了些什么，消化了多少？事实上，他在改革前是接触不到几本有价值书籍的，很多垃圾书读了反倒有害。认为读书多能让人长见识，增才干，有相当道理。认为读书多就一定能使人成为济世之才，不免大谬。凡对后者沾沾自喜者，轻点说是卖弄，重点说是居心叵测。诚然，习近平并非绝无可能成为现代价值下的大德大才者，但于此时的他少说还须十年的独立修行才成。总的来看，这个极其重要的补课期，习近平仍应得到理解。
    但是，习近平的补课期或叫可塑期很快就被时势叫停。他进了中共官场，就由不得他了。他不可以探究父辈遭厄运，特别亿万人遭苦难的源头，只能从父辈倒霉的个人原因上吸取官场的沉浮教训，六•四的出现，更不容他想当然。此事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共在中国的形象。过去，它还讲点盗亦有道，如今，它索性明示“我是流氓我怕谁”。相应地，此事也从根本上改变了上层红二代的思维与价值取向。对于政、军、经系统的接班人，尤其如此。这是一场极关键的人生大考，决定着他们的生死荣辱。从此，整体上他们之间疯狂掠夺也罢，比较自律也罢，或幕后策划，或前台示范，只有手段与表演层次的区分，目的异曲同工。
    当然也有插曲影响，六•四后有那么几年，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点对未来拿不准。这与他们的阅历、经验有关。苏东剧变，震撼了世界，他们焉能例外？但情况渐渐好转，原来邓公果然是老手，不但惊涛骇浪止于国门，而且经济居然大发展，老百姓不再纠结过去，学生不再捣乱，民运分子作了乌兽散。他们有权又有钱了，事儿就好办了。他们的集体顿悟，应是此时。
    具体如习近平，党由危转安，他没有理由不喜在心里。他需要做的，是先沉住气，待羽翼丰满，再与群雄逐鹿中原。也许，此时的他还不敢奢望皇袍加身，但自升为省部级，他的目光便肯定投往了中南海。
    尽管如此，习近平被确立为皇储时，只恐也曾兴奋难眠，有隔世之感。当年在农村，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抚今追昔，他怎么不感激党呢？怎么不庆幸自己的敢于搏命呢？他从不隐瞒他感谢那段经历，究竟感谢什么，只恐常人难识其中三味。
这个就叫戏剧性。这样的思维在信神的气氛里，当事人会更加敬畏冥冥中的神意，但在共产党崇尚斗争的无神论哲学里，却会激发当事人更大的抱负。很简单，江、胡的血统能与他习近平相比吗？他们无非红二代委托的代理人。如果他们能把红色江山弄得红红火火，倒也可以给他们打个八十分，偏偏他们把红色江山弄得隐患遍地，这不是天降大任于他又是什么呢？
    习近平自不会承认这是一种危险思维。利益不允许他承认这一点，残缺的学识和官场特有的主旋律也支撑不了他常怀自知之明。但是这样的思维却极易把他推向以自我为中心、目中无人、吹牛不脸红、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路上去，而只要他走上了这条路，他就回不了头了。象所有的独裁者一样，习近平的身上纵然还有些许人文情怀，希望通过自己努力使海晏河清，让治下的子民过上好日子，也不免心有余而力不足，直至南辕北辙。因为专制自有一条铁律，做善事不易，只一桩恶政就可能让他成为亿万人之敌。不复纠错机制造成的巨大恶果是补救不了的。
平心而论，习近平不会想做亿万人的敌人。但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没有一个独裁者不曾牵挂过“人民”，毫无意义。这样的体制下他只能再赌上几把。此前二十余年，他虽无政绩，却也不曾锋芒毕现。正常的体制下，只一个做不出政绩，他就理应识趣，自动递交辞呈。但中共已入末世，又值新八旗贵族再也不能接受“外戚”当权，他无政绩已祘不了什么，“憨厚、稳重”倒成了难能可贵。的确，帅才不同于将才。这一来，阴差阳错也罢，以屈求伸也罢，他又赌赢了一把。习近平上台后推行的新政，本质上仍旧都是赌博。不同的是，如今他成了庄家，本钱大了。他的人生告诉了他，赌赢了，他将威震四海，青史垂名。赌输了，那就让一切都见鬼去吧。此为一切独裁者挣不脱的宿命。一带一路，如同他的反腐与强军一样，皆是单笔大赌注。

    本文不打算具体分析一带一路，网上的分析文章很多了。窃以为它的要点，是它的时运。
    历史上专制条件下确有大手笔成功的先例，突出如几门重要宗教的创立，国家化尤其大国家化的实现。但它们都是至少历经几百年，中经众多接力才成功的。特别是，它们需要获得下层社会生存艰辛者的拥戴，也获得中上层社会感于人生无常者的认可，总的后续社会效应益多于弊。
    就独裁者生前便能见效的大手笔而言，武力兼并的成功例子实际极少，绝大多数是以失败告终。这条路进入现代、当代尤其行不通了，案例无须再举。能够称为大手笔的成功行为，现代前靠谱的多为帝王陵墓的建造。一般来说，它需要两个前提，一是不至于从根本上掏空国力，二是愚昧民众从感情上不抵触。象筑长城、修大运河这样的工程就不一样了，它超出了国力许可。事实上，这两项工程都直接加速了皇朝覆灭。更严重的后果是随之而来的连年战祸，给文明发展以毁灭性打击。悲哀的是，很多人只赞叹古建筑的恢宏，却鲜少人计算文明跌入谷底的永久性损失。好在今天的民主国家，类似的超大型工程，若不进行认真评估、验证、审核，是不可想象的。
    至于改变世界现行秩序的大手笔，又在一代人时间内见效，且不会被颠覆的成功例子，只有美国人做到了，还只能说是基本上做到了，并不完美，当然也不可能完美。例如战后国际和平格局。
    习当局推出中国梦及一带一路，反复思考，论证过上述一切么？
    可以肯定地说，习当局充其量在小圈子里讨论过可行性。同样可以肯定，这样的小圈子，真知灼见，忠言诤语，是斗不过谄媚之徒的吹牛拍马的。很简单，他们敢从权力架构、根本制度上讨论可行性么？他们只要碰触红线，就会被打发去休息。三峡工程、南水北调工程，不都是这样上马的吗？至于所谓反腐、强军、做大国企、一切姓党等等，皆是如此。习当局敢让全国媒体、大学、民间机构讨论得失利弊么？这样，从密室里出来的种种新政，当然会要事与愿违，适得其反。
由此来看一带一路。
只有脑残才会相信这就是一个消化过剩产能的经济行为。经济是什么，是生产与交换，背后皆是所有权作支撑。所有权是什么，是占有。和平占有不了，就一定会是强力相加。这有什么新奇呢，欧盟参与过对科索沃的轰炸，美国的航母游弋在三大洋，中国并非生活在太空。只要中国有了条件，现时的中共与民粹主义只会比欧美走得远，不然的话，叫什么社会主义？强军干什么？
固然，今天的习当局不会急于突出特色价值。但是今天不会，明天仍旧不会？那个命运共同体，不正是价值？若日后因价值不同，实为权益难以调和时，习当局怎么办呢？今天的朝核问题就是鲜明的例子，所谓鲜血凝成的友谊都算不了数，那么多国家凭什么要对北京俯首听命？它们当真看不出特色社会主义已到尽头的极虚弱本质。只要中共追加强力，什么全球化、共同体高调，就再也不要唱了。
今天，有人把一带一路比拟为马歇尔计划，中共不认可，应该说这一次中共是对的。马歇尔计划成功后的实效，举世皆知，其前提却是美国对西欧雪中送炭，双方类似于英雄救美后的两情相悦。更重要是，山姆大叔英雄救美，是得到了家里人理解、支持的，不存在后院起火的难题。而此次北京峰会，说白了就是撒币上了瘾的败家子充阔佬，为让万国景仰他这个世界救星，大请客还广发红包，不问也不敢过问三教九流各怀何种心态，当然嘉宾云集。
尤有甚者，选择五月开会，明眼人一看便知借此为十九大造势，打造习核心党领袖加世界领袖的形象。这是国家战略，还是政治权术？这已经够可怕了，预示了一带一路吉凶难卜。更可怕的是习当局和中共真能挺到“建国”一百年？只说一件事儿：今天的美欧，乃至印度、日本、俄国，召开类似大型会议前，当然也会在会议召开城市提高安保级别，却不会下令国内所有城市大力维稳。这是防恐么，明明是防老百姓，视老百姓为敌。一个政权虚弱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也就是挺一天算一天了。这种情况下侈谈打造世界新秩序，难怪美欧另有理解。
其实，今天的中国，当然需要拥抱世界，前提却也务必理顺国内关系。不能想象家里埋着地雷，可以唱着歌去狩猎。那一定是病急乱投医或另有图谋。况且，哪怕今天的中国成了美欧，一带一路也不可行，因为时机不成熟。何时可谓时机成熟，须视沿途众多国家的发展跟上了趟才能定。这方面，欧盟已经给世界上了一堂免费课。既然中国被中共弄成了一座火山，难保十年左右不会生变，不定时间还会推前。明确地说，习当局的中国梦及其一带一路，远不及当年日本的脱亚入欧及大东亚共荣圈具备了国内基础。更象是罗马帝国崩溃前夜的外强中干，只有形在，神已尽散。体制内精英分子，作为个体人人精致，作为整体早已名存实亡。生变就会生乱，不论变因来自民间还是官场，皆会引发由历史的债、现实的恨交织的烈焰升腾。届时，任由怨恨宣泄，固然不是办法，不让怨恨发泄，一样不是办法。即使乐观估计，没个五六年难以平息汹汹民情。而要使社会生活走上正轨，不论什么样的政府也少不得十年时间收拾残局。这两个时间段内，一带一路怎么办呢？当中共的诸神面对末日的审判，他们还会记得有个一带一路么？可是为此耗费的钱财和无效劳动，铁定是中国人埋单。一带一路只会有一个明显效应：让权贵们再发一次横财，及时转移财产，多一条退路。
这真是中国的悲哀，出来这么一个特色政权和奇葩当局。习近平可以赌自个命运，也可以赌一把党运，按人均计算各方面莫不可怜的十几亿人的中国，怎可以由一个活在梦幻中的独裁者来豪赌国运？百年历史告诉了我们，这样的豪赌，十赌十输，赌注越大，越难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