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春---中国是否应该参与南海仲裁案？.......朱振和

2016年7月16日，由海牙常设仲裁法院组建的临时仲裁庭颁布对菲律宾诉中国的南海仲裁案的裁决。一石激起千层浪，南海问题顿时成了最热门的话题，在网上、在各种媒体上涌现出无数的争论、论述和评论。其中一个争论的问题是：中国是否应该参与南海仲裁案？

所有的争论、论述和评论很少谈到南海和南沙群岛的现实情况，更罕见根据南海和南沙群岛的现状来谈论问题的文章。相反，在网上出现了许多充满盲目民族主义情绪的言论。例如，在南海仲裁案的裁决颁布以后，网上广泛流传着一张图片，这是一幅中国及南海九段线的地图，图面上写着：“中国一点都不能少”（李瑞环在任的时候也有类似的言论）。发图片的人无视基本的历史和现实，中国不是少了一点，而是已经少了一大片。俄罗斯占据了中国10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外蒙古独立了；藏南地区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现在成了印度的阿鲁纳恰尔邦，以后有可能要回来吗？我看够呛；中国在与缅甸、越南谈判领土和边界争端的时候，中共表现得极其慷慨大方，把本来可以划归中国的领土大方地送给了缅甸和越南。此外，更有少数人发出了战争的叫嚣。

1947年中华民国内政部编制出版《南海诸岛位置图》。在地图上画出不连续的十一段线（以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主张的九段线就是这十一段线去掉最北端的两段后余下的九段线），声称这十一段线以内的海域是中华民国的领海，其中的西沙群岛、东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现在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图上南沙群岛北部的一小部分称为中沙群岛）为中华民国的领土。南沙群岛的岛礁数目和总面积比其他三个群岛的总和还大得多。接着，中华民国派国军进驻南沙群岛第一大岛太平岛、南沙第二大岛中业岛等岛屿。

1971年国军丢失中业岛。据中华民国政府官方的说法，情况是这样的：1971年，一次强台风来袭，中业岛守军撤到太平岛躲避台风。台风过后，国军返回中业岛，发现他们的住所已被菲律宾军人占领。国军士兵又回到太平岛，想调来较多的国军把中业岛上的菲律宾军人赶走。这本来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这时国军收到中央的急电令：“不挑战”。中业岛就这样丢失了。

目前，马来西亚占领着南沙群岛的9个岛礁。中华民国国军据守南沙群岛第一大岛太平岛。文莱宣布南通礁属于文莱，并宣布3000平方公里的南海海域是文莱的专属经济区。印度尼西亚宣布5万平方公里的南海海域是印尼的专属经济区。

在南沙群岛较大的岛礁都被别国占领以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只控制了7个礁（其中大多数礁其实只是“低潮高地”）。2013年菲律宾向海牙常设仲裁法院提出南海仲裁案以后，中方宣布了“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的对策；同时开始投入巨资，在7处大规模地填海造岛，目前已经造成7个人工岛。（注：以上各段列出的数字可能有误，我在网上查了资料以后，未经核实便引用了这些数字。）

这就是南海和南沙群岛的现状。中国声称南海、南沙群岛自古以来是中国的领土，但实际上只控制了7个“礁岩”或“低潮高地”。有没有可能把几十个岛礁从菲律宾、越南、马来西亚那里要回来呢？绝无可能。“九段线”或“十一段线”只是中国的一家之言，南海周围的国家都不承认“九段线”。菲律宾、越南、马来西亚都认为自己占领的是本国的领土，凭什么交还给中国？

中国要回这些岛礁的唯一办法就是用武力夺回来。目前中国海军似乎还没有在远离本土的海洋上对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开战并获胜的能力；即便有这个能力，目前的国际政治局势也不允许中国为了夺取这些岛礁而发动战争。今后的国际政治局势只会变得越来越反对争夺领土的战争，中国海军无论变得多么强大，都不可能为夺取这些岛礁而开战。所以我说中国绝无可能把这几十个岛礁要回来。

2002年中国与东盟共同发表了《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其中心思想是“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在南海仲裁案的裁决颁布以后，中国政府又提出“临时安排，共同开发”的建议。这“共同开发”其实是谁也不去兑现的空话。开发什么呢？可能的开发项目有渔（捕捞）业、航运、旅游、石油和天然气。

中国说南海是中国的领海，而世界各国都把南海看作是公海。各国的商船、客轮自由地通过南海，只要不进入有领海声索权的岛礁周围12海里领海范围就通行无阻。所以航运根本就不用共同开发。

周边国家的渔民长期以来经常到南海捕鱼，一般而言没有什么问题，有时候因为专属经济区及捕捞权的争议而发生一些小摩擦。在渔业问题上，人们更愿意按惯例行事，而不是共同开发。因为“共同开发”会牵涉到无休止的主权争议。

目前南海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尚未探明，不知道储藏量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商业开采价值的油气田的具体位置。再加上领海、领土主权的争议及专属经济区、海洋权的争议悬而未决。所以目前没有人会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开发油气资源，只有少数国家在南海打了几口探测井。“共同开发”根本缇不上议事日程。

所以，“共同开发”只是一句空话，而且事实的确如此，《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发表至今已经14年了，“共同开发”一直是零。2016年7月24日，中国与东盟国家外交部长发表关于全面有效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联合声明（六点共识），仔细分析一下这六点的内容，发现仍然是一些空话。现实情况是：南沙群岛较大的岛礁分别由几个国家占领，各国在各自的地盘上各干各的，别国奈何不得，至多提出抗议而已，当然不时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摩擦。这样的现状将继续维持下去。

南海问题在一二十年内解决不了，只能维持这样的现状。五十年能不能解决？我无法预料。如果五十年解决不了，100年、200年能不能解决？南海问题总不会无限期地拖下去吧，人们最终总会协商出一个解决方案来。最终南海问题将怎样解决？根据现状和今后的发展趋势来预测，结果只能是这样：南沙群岛各个岛礁，谁占领着就归属谁（个别岛礁的归属作一些调整是可能的）。然后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规定来划定领海、毗连区和专属经济区的界线。你还能想出别的解决方案吗？如果有别的解决方案，那也只能是大同小异的方案。

2013年，当中共宣布“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政策（在南海仲裁案的裁决颁布以后，又添加一项“不执行”，变成“四不”政策。其实，海牙常设仲裁法院只有仲裁权，并无执行权。在裁决书中也没有要求哪国执行什么。所以添加“不执行”实在是画蛇添足。）的时候，绝大多数中国人赞同这个政策。

2016年临时仲裁庭颁布了对南海仲裁案的裁决。出于很多人的预料，太平岛被裁定为“礁岩”。（注：有人把这个裁定简单地说成，太平岛被裁定为“礁”，而不是“岛”。这个说法不确切。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规定，岛屿分为两类：1.完全资格岛屿；2.礁岩。所以“礁”也是“岛”。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太平岛被裁定为“礁岩”，而不是“完全资格岛屿”。完全资格岛屿可以声索领土主权、12海里领海、24海里毗连区和200海里专属经济区。“礁岩”不能声索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另外还有一类，叫“低潮高地”（高潮时淹没在水中，低潮时才露出水面的“地”），连12海里领海也无权声索，只能拥有500米安全区。）于是就有人说，中国应该参与南海仲裁案，这样有可能获得太平岛被裁定为“完全资格岛屿”的结果。另一些人则说，无论中国是否参与其中，否定“九段线”的裁决结果是肯定无疑的。如果中国参与了，就不好不承认仲裁裁决了。所以还是应该“不参与，不承认”。

这些人完全是从是否对中国有利这个角度出发来考虑问题的，没有考虑“不参与，不承认”是否有理、有道理。我暂且把是否有理的问题放在一边，认真分析一下“三不”政策对中国是否真正有利。

不承认仲裁裁决究竟能给中国带来什么实际利益呢？我看是一点也没有。不承认裁决，中国可以继续讲“九段线”，继续宣称南海、南沙群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海、领土。但是这有用吗？这究竟能给中国带来什么实际利益？能要回来一寸领土、一平方米领海吗？根本不可能嘛。各国在南海海域和南沙群岛依然我行我素，中国也奈何他们不得。将来最终解决南海问题的时候，解决方案必然是如我上面提到的那样，不承认仲裁裁决并不能使最终解决方案有什么改变。“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空喊“自古以来是中国的领土”，无论对当前的现实，还是对将来的最终解决方案，都不会对中国有任何助益。

如果中国参与南海仲裁案，而且仲裁结果与现在的结果一样，中国就不好不承认仲裁裁决了。那么我要问，承认现在这个仲裁结果到底损害了中国的哪些实际利益？在裁决颁布以前，中国在南海海域和七个人工岛上所做的事，在承认了裁决以后，还可以继续做，只是不能进一步扩大人工岛的工程规模了。中国并没有进一步扩大人工岛规模的打算。而且我在下面将要说明，这样大规模地填海造岛并不符合中国的利益。所以，承认仲裁裁决对中国的眼前利益并没有什么损失。对将来最终解决南海问题的解决方案也没有任何损害。中国承认仲裁裁决，就在国际上树立起中国是一个讲道理的大国，而不是一个蛮不讲理、以大欺小的大国的形象。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在道义上对中国是有利的。

如果中国参与南海仲裁案，那么临时仲裁庭的五名仲裁员由菲律宾和中国各提出一名；另外三名由中、菲协商决定；协商不果，则由仲裁法院院长指定。而且中国还可以向仲裁庭提交有利于中方的事实、史料和资料。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规定：“是否能维持人类居住及岛屿自身经济生活”是判定是否完全资格岛屿的条件。把只有一句话的这个条件用于判定太平岛的资格，就要看具体怎样掌握尺度了。太平岛的实际情况接近满足这个条件，如果尺度掌握得很严，太平岛就被判定为“礁岩”；如果尺度掌握得比较宽松，太平岛就被判定为“完全资格岛屿”。

虽然我不能说，中国参与南海仲裁案一定可以使仲裁结果变得对中国有利一些，比如说，判定太平岛为“完全资格岛屿”，但这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现在，太平岛被判定为“礁岩”，使经常在太平岛周围海域捕鱼的台湾渔民的权益受到损害（仔细想一想便可以明白其中的缘由，所以不在此详细解释了）。从长远来说，将来最终解决南海问题的时候，如果太平岛被判定为“完全资格岛屿”，就可以声索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否则就无权声索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差别很大。

2013年以后中国还投入巨资，大规模地“吹沙造岛”，造了七个人工岛。究竟投入了多少资金？官方没有公布数字，估计总投资应该是百亿美元的数量级。投巨资造这么七个人工岛值得吗？有价值吗？我认为价值不大。因为将来最终解决南海问题时，某一国占据的地方有什么声索权完全取决于它的原始自然状态，与在其上建了多大面积的人工岛完全无关。这七个人工岛的大多数是建在“低潮高地”上的，连12海里领海也无权声索，只能拥有500米安全区。这样的人工岛就像在汪洋大海中孤零零的小岛，实在没有多大价值。即便是少数的“礁岩”，也只能声索12海里领海和24海里毗连区，无权声索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在上面建人工岛价值也不大。如果因为礁岩的面积太小，需要扩大一下面积，那么在一个“礁岩”上建一个人工岛也就足够了。

这些人工岛在目前和将来有没有经济价值呢？经济价值是有一点的，比如说，可以供渔船停靠。但是这一点经济价值与成百亿美元的投入相比，那只是九牛一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成百亿美元的钞票已经被扔进南海里，基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习近平这样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事例多的是，这个败家子很快就会把全国人民辛勤劳动积聚起来的家产败个精光。所以，大规模“吹沙造岛”的举动也是错误的。

面对南海仲裁案，习近平一方面采取不三（不接受，不参与，不承认）不四（加上不执行）的政策，声称裁决书只是一张废纸（习近平作出这么强烈的反应，做出这么巨大的动静，这本身就说明了裁决书不是一张废纸），另一方面投入巨资，大规模地建造人工岛。摆出一副财大气粗、蛮不讲理的国际流氓的架势。可是在表面强悍的背后，又向美国、菲律宾示好，作出缓和的姿态，反映了中共政权外强中干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