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春---武汉封城日记与方方日记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张杰

今年10月末，风中葫芦的《武汉封城日记》中英文版由博登书屋在谷歌和亚马逊上出版发行。该日记立即引起了社会关注。十一月初，我又出版了该日记的中文版，刊登在我的电子期刊《九头鸟》第六期上。今天我接受了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的专访，下面我将采访的主要内容与大家分享一下。

我认为就是它的真实性。因为日记中所记载的是作者的所见所闻，具有史料价值。同时，作者对见闻进行了深刻思考，涉及人性和个体价值和灵魂救赎。

我认为就是现场感。方方足不出户，风中葫芦天天走在武汉的大街小巷。当然方方日记也是一部优秀的日记，风中葫芦日记与方方日记共同展现了武汉封城的残酷和野蛮。

第三，这本书的一个重点是描述和分析了次生灾害，包括封城期间，人们无法买药看病造成病情加重、甚至死亡，还有贫困家庭无法获得温饱，吃不到肉等等。造成这种次生灾害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我认为野蛮封城是表象，背后是不受制约的权力。我不反对封城，但封城应该经过法律程序，应该有应对方案和评估，应该避免次生灾害的发生。但武汉封城源于习近平的亲自领导和亲自指挥，他一人独断乾坤。万幸的是，当时正是中国春节期间，绝大多数家庭都储备了生活必需品。我一个朋友患有尿毒症，每周都要到医院透析，但封城后医院只开发热门诊，又不能出门，结果死在家里。他妻子千般求助，万般哀求，但于事无补。

第四，作者在书中多次谈到，政府的一些惠民措施，包括提供十元十斤的蔬菜，让社区陪同病人看病等，作者都觉得是马后炮，是亡羊补牢，评价不高，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这些都是政府应该做的，保障居民的生命安全是每一个政府的指责。封城之前就应该有预案、有评估。不能先封后计划，这是小孩都会想到的事。但很遗憾，它发生在封城之后，当然老百姓不满意，甚至很多人因此无辜死亡。至于政府在封城逐渐采取救助措施，当然应该肯定，尽管来得太晚了。

第五，作者是以社区工作者的身份出现的。书中提到这个社区是政府的延伸机构，似乎又在街道办之下。你怎么理解这个机构的性质？

中国的社区就是以前的居委会，每个街道都有，它是政府街道办事处的下属机构，而不是居民自治组织。虽然它是直接选举产生，但选举也是被操控的。它听命于政府，是政府的延伸。既无钱无权无力，又是政府管控社会的手脚。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很扭曲的组织。朝阳大妈大都是社区员工。

第六，封城期间，社区的工作人员饱受压力，上有机关下沉人员和政府督查干部，下有社区居民，似乎都对他们不满。你觉得这是这些社区工作人员的问题，还是体制本身的问题，或其他问题？

我认为根本原因是官僚体制本身。政府没有承担救治责任，而是将它推到了社区，而社区几个人或十几个人，每个月也就2000元人民币的工资，他们又能够做什么？中国的举国体制很有意思，那就是重大决策，最终层层分解，真正操作的是没有社会地位的人，他们突然掌握了重大权力。

第七，作者通过分析这次武汉封城，说可以由此认清权力与责任的关系，作者所认为的是一种什么关系？

国家权力来自人民的授予，权力应该服务于人民，承担责任。它们是一种正相关的关系，也就是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但中国是极权国家，权力被官僚机构掌握，却不承担责任。中国是一个从上往下抽耳光，从下往上磕头的国家。掌握权力却不承担责任本质上就是腐败。

第八，书中提到新加坡防疫成功，有赖于政府采取的是疏导方式，因为政府与公民相互信赖，科学防疫，所以有效控制了疫情。我们知道新加坡也是一个一党独大的体制，或者说是一个专制体制。这似乎说明专制体制也可以防疫成功。那么，武汉早期防疫失败，到底是不是专制体制的原因？

新加坡是威权体制，有不同的政党，也有竞选，而中国是极权体制，没有民族选举。任何体制都可以成功防控疫情，只要遵循流行病防治的规律。如独裁国家通过消灭感染者肉体也可以达到防疫的效果。武汉早期防疫失败当然是极权制度造成的。如果政府不对李文亮等八位吹哨人禁声，如果及时采取隔离措施，灾难就可能有效控制。一个制造疫情灾难，当疫情扩散后又华丽转身变成了抗击疫情的领袖，这是一个黑色幽默。

第九，作者对中国的文化也有反思。其中一处提到，中国人十分向往权力，即使是获得了看守出入口的权力，也可以呵斥必须从这里出入的人们。你的看法是什么？

中国有悠久、璀璨的传统文化，但政治文化是很落后的，需要向西方全面学习。中国有以民为本、民贵君轻的思想，但没有发展成人权、法治和民主制度。中国文化的确存在权力崇拜，一旦权在手便可以使唤他人。所以我一直说，中国实现民主并不会太久，但成为一个具有现代文明意识的国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十，书中最后引用了一位网友的评价说，方方日记最后写出了灵魂，文字又了生命。你觉得这本书有灵魂，有生命了吗？这种灵魂和生命何在？

我觉得风中葫芦日记的灵魂和生命就是真实。它不是演绎，而是所见所闻，这很难得，因为大多数人都很难出门，但风中葫芦是自由的。他的自由是源于在危机中政府的不作为，漠视他的生命健康，是一种悲哀的自由。或许正是中国人所说的：苦难出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