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被监视的早晨与自由的信念
向鹃
2025年12月7日 星期日
十二月的寒意刚刚落下，国际人权日又一次来临。身处自由的美国，我的心情却依旧沉重。每年这个日子，我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多年前那段震撼我生命的经历——那一天，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人权”这两个字的重量。
2017年12月10日，世界人权日。
清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电话那头是一位陌生女子，自称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说马上要到我家谈话，并叮嘱我不得离开家。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匆忙起身，生怕惊扰近八十岁的母亲。我安慰她：“别怕，我没做坏事。等他们来了，您回房休息就好。”
大约九点，两男一女来到我家。一名男子开口道：“你是向鹃吗？我们受区公安局委派来与你谈话。”随即介绍，三人分别是党工委书记和办事处主任。
我请他们落座。一坐下，女书记便直白地问：“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江南新区市府广场宣传人权？”我愣住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继续说：“你昨天在群里约了人，对吧？”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公安和网警的监控之下。
我平静回应：“我们只是想告诉广场上的人们，今天是世界人权日，让大家知道什么是人的权利。”
主任却毫不掩饰地说，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止我今天出门。
我反问：“电视天天说中国最自由、最安全。那你们现在上门限制我的行动自由，又该如何解释？”
主任只说：“只要你不去广场，你马上就自由。”
我坚持要通知朋友，女书记却提醒：“不用，你朋友那里已经有人在盯着了，他们也出不了门。”
那一刻，我几乎崩溃。愤怒、悲伤、无力一起涌上心头。一个人无法走出家门，只因为想纪念国际人权日——在自己的国土上，连“做一个人”都成了被审查的行为。
为了让自己冷静，我对他们说：“你我都是普通百姓，何必这样？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让大家知道自己应有的权利。”
女书记低声说：“没办法，这是上面的命令。”
那一天，他们在我家监视我到下午两点多才离开。我立刻联系朋友——我们约好要去广场的五个人，全被限制外出。包括我敬重的前辈李运生先生。
李运生，重庆万州人，七九民主运动参与者，《华夏春》民刊主要负责人之一，因此入狱三年。他博学、幽默、清贫而坚定，是影响我最深的人之一。他对自由的执着、对真理的坚守，是我生命里的一盏灯。
如今他已离世。每当我在世界人权日写下这段经历时，心中都会隐隐作痛——那些曾与我并肩追求自由的人，一个个离开了，而我们所追求的“做一个自由的人”居然如此艰难。
他生前常说：“自由不是口号，是做人最基本的尊严。”
如今读来，更觉沉重。
我原想回北山江边，与他再叙茶话；如今只能在心里轻声说一句：“老哥子，走好……你的路，我们会继续走下去。”
在这个象征“天赋人权”的日子，我把这段记忆写下，也附上一份令人生怒的判决书。一个空洞的罪名，就能让一个无辜的人陷入牢狱。这样的判决，我过去只在网上看到过；如今，它真实地发生在我的朋友身上。
天赋人权。
表达无罪。
说话无罪。
世界人权日提醒我们：通往自由的道路依旧漫长，我们必须不断前行。
—— 向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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